天人的生命力很强。
没了心脏都能活。
但没了脑袋，却是怎么都活不下去了。
原地站了几秒后，无头尸身轰然倒下。
场上陷入一片寂静。
黑甲将军怔怔看着那无头尸体，两腿颤抖，手中长矛掉在地上。
开玩笑的吧...
大莽的守护神，被杜乞儿...杀了？
完了完了...必须要禀报大将军了...
那白衣乞丐手捏心脏，缓缓转过头。
“你刚刚想杀我？”
清冷的声音里带着不屑，带着嘲弄。
随后，她手上涌出一道寒雾，那颗心脏刹那间就被封入臻冰之中。
“天人必须死，但我给你个活着的机会。”
杜秋寒声音冰冷：“为什么你们，会出现在这土匪窝里。”
她脸上浮起怒意。
土匪抢百姓，是为了活着。
但军人呢？他们本就吃着大莽的军粮，拿着大莽的军晌。
大莽身为天下第一强国，文武两开花。
即便是最低级的秀才和大头兵。每年都能领一百斤的粮食。
一百斤粮食，已经够无忧无虑的活半年了。
剩的半年，随便做点什么，都可以生存无忧。
林昊张了张嘴，想要解释。
可他却只是无奈的笑了笑。
“杜先生是读书人，一定不懂吧。”他苦笑一声。
虽然害怕，但却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还不如直接道出实情。
杜秋寒没有说话，冷冷看着他。
他身后的将士们早就失去了抵抗的心，如果此时杜秋寒想杀他们，甚至不需要废力。
只需要一人一棍。
林昊耸了耸肩：“黑甲军都是重骑兵，凭借我们，大莽用短短十年就打下了一个大大的疆土。”
“即便我们这三百人只是候补黑甲，但也足以与上千人的寻常军阵厮杀了...”
杜秋寒不可否置，但还是疑惑：“这和你们抢百姓，有什么关系。”
林昊深深看了一眼她，叹了一口气，幽幽说道：“杜先生可知，养活一队重骑兵，需要多少人么？”
杜秋寒摇头。
“我这一队重骑兵，只有三百人。但却需要至少十万百姓的赋税，才能养活的起。”
他平淡诉说，随后继续问道：“那杜先生知道大莽有多少重骑兵么？”
杜秋寒继续摇头。
她才穿越三个多月，心思都放在了收集草药上。
像这种军阵消息，她从没关注过。
林昊伸出两根手指：“二十万的正式黑甲，候补不计其数...”
杜秋寒一怔，瞳孔猛的紧缩。
她只是不懂军阵，但她懂历史。
在她前世，即便是盛唐与强宋，也才只能养出不到五千重骑。
二十万重骑...
若是放在她前世的古代...估计所有朝代加起来，都挡不住这二十万重骑...
林昊语气复杂，但脸上的神情却是骄傲。
“凭借这二十万重骑，大莽天下无敌。打的天下六十国再无外语，再无外字！”
杜秋寒缓缓点头。
是的，她在书上见过这段历史。
天下六十国，大莽用不到十年的时间，一一覆灭。
如今的顺天府，在十年前，其实叫禹国。
青檀的家乡月氏（zhi）国，如今也改名叫西承府了。
据说，十年前，天下曾经有一百位天人，但在大莽的铁骑践踏下，如今只有六名天人在世。
哦，五名了。
刚死了一个，正在地上躺着呢。
“大莽只收三成税，二十万重骑兵需要百万万的赋税才能养得起...”
林昊嘴唇颤了颤，继续说道：“可大莽如今一共才多少百姓？才一万万不到...
所以，其实这十几年来，根本就没有土匪一说...”
他说到这里，咬着牙不愿再说下去。
他的骄傲，不允许他亲口承认。
杜秋寒缓缓点头：“所有的土匪，都是黑甲候补们扮演的？”
林昊没有回复，双眼看着地面，攥紧拳头。
良久，闭眼点头。
杜秋寒静静的看着那闭眼不动的将军，沉闷许久。
怅然叹了一口气，抬起头，眼神复杂的看着天空。
强国的背后，是可耻的秘密。
一亿百姓如果只靠赋税，怎么养的起二十万重骑？
所以，皇帝只能让他们扮演成土匪去抢。
这样，二成税就变成九成税了。
甚至于，连不用交税的读书人和官员，也被迫交了九成税。
难怪...
难怪这大莽明明是无敌强国，却连赈灾的钱粮都拿不出来...
难怪连顺天这样的巨型城市，都常常会有百姓饿死街头。
有些奇怪，但大莽确实是这样运行下去了，并且达成了一个奇妙的平衡。
沉默良久，杜秋寒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转过身去，声音复杂：“你们...无罪。”
林昊愣了一下。
粗糙的脸上一下就涌出喜色，结结巴巴的问道：“你，你不杀我们？”
他都做好准备了。
殊死抵抗，然后被一棍秒杀。
这样起码后人说起来，他也是个与盖世血妖搏斗的英雄。
可他万万没想到，这大妖居然不杀他？
杜秋寒轻轻“嗯”了一声。
“错的不是你们。”
她停下脚步，一双眸子恢复成灰褐色。
“我能感觉到，有个令人厌恶的家伙，正在看着这里。”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脚面：“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皇帝。如果你是...”
说到这里，声音冰冷下来：“他日...杜某必然亲自登门拜访。”
“届时，希望陛下那二十万黑甲，能拦得住杜某这个盖世血妖。”
话音落下，她抬眼，默默看了一眼空无一物的半空。
......
王城，监天司。
一面铜镜忽然被臻冰封住，下一刻只听卡嚓一声，铜镜四分五裂，碎了一地。
“噗——”
丰腴的女人突然一口鲜血喷出。
皇帝坐在她身边的蒲团上，顿时大惊失色：“安大人！”
丰腴女人睁开眼，一张妩媚的脸上满是惊骇。
“啊...啊...！！！”
她吓破了胆，哀嚎尖叫，手脚并用的向后爬着，想要远离那破碎的铜镜。
随后，蜷缩在角落里，抱着头颤抖着。
过了良久，冷静下来的她，仍然止不住的打着寒噤。
皇帝皱着眉头，疑惑问道：“安大人看到什么了？”
他本是来请司天监大人看一看国巡在哪，没成想这司天监大人刚看一会，就变成了这样。
她双目失神，浑身颤抖，也不回答皇帝的话，只是不停的念叨着：“她来了...”
随后仿佛想起了什么，手脚并用，飞快的爬到书架前，拿出一张已经泛黄的纸。
这上面的文字方方正正，与大莽的文字完全不同。
在见到这张纸后，这才松了一口气，紧紧的贴在胸口上。
皇帝茫然：“什么她来了？血妖么？”
他忽然一笑：“安九大人莫不是觉得，朕会怕她一个血妖？”
安九看了一眼皇帝，复杂开口：“张老道死了...”
皇帝一愣：“国巡死了？”
不过他也没有太在意，只是不屑一笑。
血妖能杀了天人境的国巡，确实厉害。
可她再厉害又能如何？
他王城可是有着上万名的黑甲军，血妖还能是万名黑甲的对手？
死了一个天人，就把她安九吓成这样，可笑。
“南宫堰可是还在宫里待着呢，放宽心吧安大人，天塌了也不会有事的。”他平静的说道。
安九听到“南宫堰”三个字后，忽然安心了许多。
沉默少语，默默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