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室中,南宫云沉着一张脸,沉默不语。
一切都风平浪静。
想象中的冲突并没有出现。
杜秋寒以一种十分高傲的姿态,轻而易举就结局了大莽多年以来的心头大患。
“父皇,杜秋寒她...与女儿想象的有些不一样。”南宫婉玲失魂落魄的跪在南宫云面前。
一双美眸里满是失落,含着雾气。
登舰之时,正是她提出的建议。
‘杜秋寒乃是文圣,医者仁心,她连整个战舰都能管理明白,一定能给出最好的解决办法,交给她吧。’她如是肯定的说道。
可结果,她以为的‘医者仁心杜秋寒’,似乎并不是个纯粹的医生...
而是一个政客。
想想也是,一个医生...怎么可能把百万居民的战舰,管理的如此井井有条。
如今东海已经宣誓向杜秋寒臣服了,大莽彻彻底底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臣服么?
杜秋寒给出的态度已经十分明确了,臣服/灭亡。
原本若是联合东海,以两大帝国之底蕴,在联邦面前或许还有一丝生机...
可现在...
南宫婉玲目光颤抖,泪水落在手背上,心中只有无穷的悔恨。
是我亲手将大莽推入了深渊...
南宫云低头,望着跪在面前的女儿,目光复杂。
良久,缓缓叹了一口气。
“...能活下来就好,你做的没错。”他语气同样有些无奈:“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但愿她杜秋寒...能善待咱们吧。”
南宫婉玲沉默不语,只是默默流泪。
南宫云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你走吧,继续与杜秋寒交好,兴许还能为大莽争取来一些特权。”
“是,父皇。”
“以后就不要再叫我父皇了。”南宫云摇头:“大莽,已经不复存在了...我也不再是皇帝了。”
“是,...父亲。”
南宫婉玲点头,默默离开了指挥室。
大门关上。
南宫云长长叹了一口气,沧桑的脸上闪过一丝迷茫。
“你这么骗小婉玲,真的好么。”安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南宫云脸上的迷茫瞬间收起,重新恢复了那副威严的模样。
安九放下算盘,望着他的背影:“明明一切都是你的意愿,却非要让小婉玲来当这个卖国的罪人。”
“一步步引导她走到这条路上。”
“这几天,外面都说杜秋寒是个冷血的政客。”安久话音顿了顿,冷笑一声:”...在我看,你可比杜秋寒还要冷血。”
换做之前,她虽然也经常怼皇帝,但却从来没有这么冷嘲热讽过。
如今也是实在忍不住了,外加他也不再是皇帝了,这才把想法全都说了出来。
“执政无情,自古如此。”南宫云头也不回,声音冰冷:“而且,论冷血,你也没比我好到哪去。”
“当年你与愁相联手把陶糯练成傀儡时,可没见你有任何留情。”
“她可是把你当成亲妹妹一样对待。”
话音落下,安九脸色僵了一下,眼中瞬间闪过了一丝慌乱。
半晌后,她不甘示弱的回怼道:“我是为了大莽,她不死,苍白之鬼根本无法炼成!第二个穿越者也无法接引过来!”
“我难道就不是为了大莽么!”南宫云语调忽然提高。
他回过头,瞪着眼睛看向安九:“大莽根本没有任何选择!你根本不知道联邦有多么恐怖,小堰就是把命全都献祭出去,也根本不是那位半神的一合之敌!”
他眼珠子瞪的通红。
早在许多年前,他就已经知道了很多事情。
苍白之鬼强么?强的可怕!就连横扫大陆的天屿仙人都远远无法与其相比。
可像这样的苍白之鬼,在那位半神眼中,就如同一只刚出生的小奶狗一样脆弱。
一脚跺碎行星,挥手捏出黑洞...
“所有人的命运全都压在我身上!你知道我身上顶着多大的压力么!”
“我只要说错一句话,站错一次位置,整艘战舰百万人口,瞬间就会不复存在!你该不会认为李愁就值得信任了吧?你认为他会保护我们?!”
“你错了!”
“他是个比杜秋寒还要冷血的政客!他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了这艘战舰以及二十万黑甲!若不是这些东西他还在乎,他根本不会在乎我们的死活!”
南宫堰歇斯底里的崩溃咆哮,其实他一直以来什么都知道。
可他不能说。
深埋在心底的压力,无时无刻都在折磨着他,还不能显露出半分。
“只要我们到达联邦,李愁会第一时间就剿灭我们所有人...”
“我们从最开始就别无选择...我们只是被夹在两方势力中的蝼蚁而已,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南宫云语气渐渐淡了下来。
他累了。
安九瞬间僵住,瞪大了眼睛。
嘴唇止不住的颤抖了起来:“不可能...老师怎么会...”
南宫堰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眼中满是疲惫,他不想继续下去这个话题了。
“整个大莽,只有婉玲与杜秋寒的关系最好...”
“只有她去当这个人...才能最大限度地让杜秋寒手下留情...”
“晚些时候,我会把不夜帝王号的控制权全部移交给杜秋寒,你安心辅佐她吧...”他复杂开口。
说完,他自顾自的摇着头苦笑了一声,仿佛老了十几岁一样。
带着深深的疲惫,落寞的离开了指挥室。
步子有些踉跄。
安九独自一人坐在办公桌前,双目失神,刚涂过胭脂的红唇不停颤抖。
......
六区,杜秋寒的房间——
此时是下午四点左右,杜秋寒准时下班回家。
洗了个澡后,随便披了个浴袍,靠坐在床头,开开心心的翻看着大主宰。
青檀趴在杜秋寒身边,想了想之后,翻了个身,把手搭在了杜秋寒的腰上。
对着那洁白晶莹的耳垂吐气如兰:“书生,你好残忍哦。”
语气柔柔糯糯。
杜秋寒感觉耳朵酥酥痒痒的,眯着眼睛躲开了些:“哪里残忍了?”
青檀意有所指的对着门口努了努嘴:“人家小婉玲那么信任你。”
她也看出来了,书生是真的把大莽给背刺了。
和婉玲分开时,书生的那句话可是真的一点都没有留情面。
‘臣服或是死亡,你们大莽自己选。’
婉玲小脸当时就白了,也不知是生气还是失望,反正是哭出来了。
青檀语气有些复杂,低下了头:“这样...感觉不太好。”
杜秋寒沉吟了片刻,放下书本,把身旁的佳人揽入怀中,摇了摇头。
性质不一样啊...
掌权之人,最忌讳的就是在大事面前参杂个人感情。
她没有解释,而是低头看向青檀,似笑非笑的说道:“那美人儿认为,这样的我,怎么样?”
青檀愣了下,随即沉默下来。
作为最亲近的人,她早就意识到了一些事。
书生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她认识的书生,是冰冷异常的,即便是很重要的人死在了眼前,她都不会真的悲伤。
除了会因为治病而耽搁行程之外,没有任何事可以让她稍微驻足。
书生就像一个高高在上的神明一样,漠视人间。
被人欺负,不是因为她怂,而是因为她真的不在乎。
如今,书生很显然更有人情味了。
只是......
青檀淡淡的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容中,有着深深的绝望与悲伤。
我面前的书生,真的还是我的书生么...
停!!!
喂喂喂,可别给青檀发刀啊,这可是纯爱的故事,拒绝虐恋!
杜秋寒看出了她的想法,有点急了,“我是!”
青檀愣了下,怔怔抬起头。
“你这小脑瓜里都在想什么,我又不是木头,还能一点人情味没有?”杜秋寒感到有些好笑。
青檀有些失神,嘴唇微张:“你为什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杜秋寒翻了个白眼,宠溺的戳了戳她的小鼻尖:“你都快哭出来了,我怎能还不懂。”
青檀低下了头:“可书生平时都很榆木的...”
声音很小,细听还能听出来许多怨念。
杜秋寒嘴角抖了抖。
什么话这是!
她沉默了片刻后,轻声说道:“你放心,书生一直都是书生,永永远远都最爱美人儿的书生。”
青檀瞬间愣住了,柳叶眉微微颤抖,怔怔望着那俊秀的侧颜,一双美眸翻起雾气。
书生长大了,会撩妹了...
感动!
杜秋寒沉默片刻,又苦笑着说道:“至于这段时间的变化...是因为我找回了许多东西。”
“我知道,这段时间我变化太大了,你会感觉到不舒服,不适应。”
“但...这才是真正的我。”
说着,杜秋寒小心的看了青檀一眼,低声道:“...所以,你会讨厌么?”
话音落下,她已经下了决心。
讨厌的话...
她就改!
彻彻底底把美人儿讨厌的东西,全都戒掉。
什么叫强扭的瓜不甜?
我一针浓缩果脯糖浆扎进去,你看它甜不甜。
这世上的一切分开,都只是因为不够爱而已。
只要够爱,没有任何困难无法克服。
高数除外。
可杜秋寒显然低估了青檀对自己的感情。
青檀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突然抱住了杜秋寒,把小脑袋深深埋进了她的颈间,泪水都淌进了她的锁骨里。
她其实很害怕,害怕失去。
所以明明早就察觉到了,却还是没有说出来。
她本来想的是,只要确定书生不是书生了,一定要问明白,然后...结束掉自己的生命。
杜秋寒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声音软了下来:“哭什么。”
“呜呜呜......”青檀小声抽噎着:“吓死我了...”
她喜欢医者仁心的杜秋寒,也喜欢残暴无情的杜秋寒。
喜欢与那初次见面时蓬头垢面的瘸腿乞丐,也喜欢后来白衫似雪衣袂飘飘的盖世血妖。
“太好了...”
“只要是书生,怎样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