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堂门口。
散会了,覃文锋走出礼堂,受到了英雄般的待遇,认识的、不认识的人,争相与他握手。
田世昌、王小兰远远地站在一旁观望。
覃文锋分开人群朝他们走来。
王小兰还在埋怨:“你呀!差点没把我急死!”
覃文锋嘿嘿笑着:“戏剧性的转折,我也感到吃惊。本以为,当了阶下囚,没想到,竟成座上宾。”
田世昌朝他肩上猛拍一掌,说:“算你小子,运气好!碰上了一个,开明的领导。要是撞在前任宋乡长手里呀,叫你想哭不得嘴瘪!”
正说着,许家明推着自行车走来,喊:“覃老师!”走近后,主动问,“这两位是……”
覃文锋一一介绍,许家明一一握手,然后问:“你们现在是……”
“回村哪!”覃文锋回答。
许家明:“那正好,咱们同路。”
覃文锋惊讶地:“你?真想上十八盘?!”
许家明爽朗一笑:“怎么?不欢迎?!不欢迎我也要去。早就听说,你们十八盘是全乡最偏远的村,你们学校是办学条件最艰苦的学校。到底怎么个艰苦,能有什么对策,我不去看看,哪来的发言权呀?!”
田世昌、王小兰不约而同地:“欢迎,欢迎啊!”
一行人正准备动身,丁赤辉快步走来,说:“王小兰!听说‘民转公’的名单已经下来了,你也不去打听打听?”
王小兰:“真的?!那我得到乡教育办去一趟。”
田世昌:“快,快去。马主任一定还没走远。”
覃文锋叮嘱一句:“记得买糖回来请客啊!”
“哎!……就你嘴馋!”王小兰胸有成竹。
乡场上。
王小兰急匆匆地在街上行走,一眼看见,供销社柜台里摆放着花花绿绿的糖果。她就便走拢去称了两斤。
县城。长途汽车站。
张念念、志强妈朝汽车站走了。丁志强掉在后面,他拎着母亲的行李,一个硕大的旅行包。
张念念回头,接过丁志强手中的包。
志强妈边嗑瓜子,边东张西望,仿佛旅行包与她毫无关系。
张念念把丁志强、志强妈领到候车室坐下,说:“你们歇会儿,我去买车票。”
山道上。
许家明推着自行车,田世昌、覃文锋、丁赤辉簇拥着他,一起步行。
许家明关切地问:“你们学校,就王老师、覃老师是民办教师吧?”
丁赤辉:“还有我也是。”
覃文锋:“你不算了。因祸得福,转了!”
丁赤辉:“还得算。也没拿着个本本,工资也没变,谁知道会不会又有个啥变化?”
田世昌:“再变,也变不到你头上啊!县上特批的。叫我说呀,王小兰也不用着急去打听。考试考了头一名,转正还能没有她?!”
县城。长途汽车站。售票窗口。
张念念排队买票。轮到她了,她把钞票递进窗口,说:“去喜鹊岭,三张。”
山道上。
许家明通过聊天来了解下情。
许家明:“全校就你们几位老师?”
覃文锋:“还有一位代课老师……”
许家明:“论待遇,代课老师比民办老师还差,是吧?”
覃文锋接腔:“是啊!有人说,‘民办老师加工资,好比老牛拉破车;代课老师加工资,享受十年一贯制’!”
许家明:“啥叫‘十年一贯制’?”
田世昌:“啊,这话有来历,也有根据:民办教师的工资,有一半是国家发的,从发布文件的那一年算起,到现在,已经有十年了吧,只增加了25块钱;代课教师的工资呢,全部由各乡镇自筹,十年了,一分钱没变。”
许家明感慨地:“咳!你们乡村教师啊,真是‘手拿粉笔头,工作挑重头,工资拿零头,生活吃苦头……’”
田世昌赞道:“概括精辟,概括精辟啊!”
覃文锋笑道:“许乡长,你也喜欢编四言八句啊?!咳!你编的呢,叫‘概括精辟’,我编的呢,就是‘满腹牢骚’!”
丁赤辉笑着,拿眼角的余光瞟着田世昌。
田世昌尴尬地辩白:“你们俩编的,不在一个层次上,我是客观评论,当然有褒有贬啊!”
覃文锋脖子一梗:“我还不信这个邪呢!听我接着编几句:‘教书没奔头,调动扯由头……’”
没等覃文锋说完,田世昌就打断:“看看,看看,一个积极,一个消极,差距出来了吧?”
覃文锋:“我说的是实情!”
许家明插话圆场:“是实情,你就让他说嘛!”
覃文锋一时找不到适当的话语,就拿同事逗哏:“校长进城找头头,被人当成花子头;老丁穿衣有派头,可惜露着脚指头!’”
果然,丁赤辉出席全乡大会,特意穿上了平时舍不得穿的廉价西装,脚底下,赤脚穿着布鞋,布鞋却是破的,十分滑稽。
许家明没笑,神情凝重地问:“你们的收入本来就少,还得替学生代垫学费,家里的日子怎么过啊?”
田世昌:“有什么条件,过什么日子呗!”
覃文锋指着丁赤辉:“他老婆嫌他穷,过不了苦日子,跟人跑了……”
丁赤辉埋怨地看了覃文锋一眼,丧气地垂下了头,眼角涌出了泪珠。
许家明不知道拿什么话来安慰丁赤辉,只是忧心忡忡地感叹:“再这么下去,喜鹊岭上,靠谁来拿教鞭啊!”
县城。长途汽车站。
张念念买了票,回到候车室,见丁志强一个人抱着旅行包,坐在角落里,顿时心生疑惑,忙问:“你妈呢?”
丁志强:“上厕所去了!”
张念念:“多长时间了?”
丁志强:“好长时间了。你一走,她就走了!”
张念念情知不好,说了句:“我去找找!”就朝厕所跑去。
女厕所里。
张念念一个个蹲位找过去,仔细辨认着每一张面孔。
一中年妇女:“看什么看?没见过女人解手啊?!讨厌!”
候车室。
丁志强守着旅行包,不敢离开。
张念念满脸憎恨地走来,嘴里不断地重复:“故伎重演!故伎重演……”
丁志强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恨恨地说:“她不愿意回家,算了!没娘的日子,我也过习惯了。”
张念念拎起旅行包:“走!上车!”没走两步,她又变了主意:“不行!你可以没有娘,她不能没有家呀!我好不容易说服了你爹,不记恨她的过去。现在……只要我们两个先回去,她就永远也回不去这个家了!”
丁志强没了主意:“那……您说怎么办?”
张念念毅然决然地:“退票!找遍全县城,我也要把她找到,再给她最后一次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