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幻梦

“啊，你终于醒了。”

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又来到了那个地方，未知生物的血肉，遇难船只的残骸，腐化的沼泽和血红海水构成的地狱。

蒙皮，或者按他自己的说法，茧，被束缚者，正站在他身边低头看着他。蒙皮没有五官，但从那不停鼓胀的青灰色皮肤下，他依然能感受到那种似曾相识的视线。

他躺在一艘破旧的小船上，他站起身，鼻孔里满是腐烂和血液的味道。

“你…”他的声音非常嘶哑，简直不像是人能发出来的。

“不必慌张，我的朋友。”蒙皮笑道“在这里你很安全。”

真的是这样吗？他看向四周荒凉衰败的腐化之景，很是怀疑。

小船在平稳的前进，即使这里波涛汹涌，但这一叶扁舟就像不和那猩红色海水在一个空间一样平稳。他探出头去，发现拉着小船前进的是两只长着人脸的巨大鱿鱼。

“那是什么？”他指着那些怪物问道。

“你的朋友，你不记得它们了？”蒙皮歪着头问道“是了，你忘了自己是谁。”

“你能告诉我吗？”他问道。

“不行，你得自己去找答案。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的朋友。”

二人陷入沉默，耳边唯有海浪和像是幽魂低语的海风的声音。

船逐渐靠岸，那是一片由某种橙黄色肉质颗粒组成的海滩，像是有生命一样在微弱的起伏着。

“哦…那这个地方你总能告诉我是什么了吧。”他脸上露出厌恶，指着那片看起来很不正常的海滩。

“哦，那是油污海岸。世人的欲望，他们希望富得流油，所以才会有这个地方。”

“我难道是什么司掌欲望的神吗？”他觉得有些好笑。

船靠岸了，两条人脸鱿鱼附上水面，上面那张虽然平和但看起来分外诡异的脸朝着他微笑。

“和它们道别，记得要感谢。”蒙皮说。

他照做了，人脸鱿鱼们欢快的在海水里打了个旋儿，一瞬间就不见了。

他们踏上海岸，他这时候才发现那些橙黄色颗粒之间藏匿着众多长着蝎尾的黄色小螃蟹，两人一上岸它们就四散奔逃。

“还挺生机盎然的。”他说。

蒙皮笑了笑。

“你刚才的那个问题，”蒙皮说“掌管欲望的神并不是你，而是一位先生…女士？你和它并不一样。”

它拍了拍他的肩膀“和我来吧，这暂时还不是你需要考虑的问题，我们另有别的目标。”

他们沿着一条巨兽脊椎形成的小路前进，棘突变成了隔离带一样的东西，一些被剥了皮的人形生物在另一边向那片海岸走着。人型生物在看到他以后甚至像一个士兵一样向他敬礼。这把他吓了一跳，也略显慌张的回礼。

“那些是什么？”他问道“这里的居民吗？”

“是，原住民的一种。”

“是这里的守卫吗？”

蒙皮没有回答。

这一次他没有见到那条巨蛇，他们只是来到了一座大山之前，这座山倒是没有这种地方到处都是的腐化的迹象，相反，这座山和那些现实世界的山一样正常，郁郁葱葱。

现实世界？他挠了挠头，那是什么地方？

他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在他们面前的是一条漆黑的洞口。脊椎形成的道路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在他面前只剩下一条平坦的水泥路。

他不知道水泥路是什么，但是这个词就这么突然的蹦进脑海。

蒙皮手中凭空出现一根大腿骨，腿骨的末端燃起黑色的火焰，它举着骨头火把走向那个像是巨兽血盆大口一样的山洞。

“该走了，我的朋友。”它说。

山洞里伸手不见五指，蒙皮的火把似乎只能照亮他们两个。“照亮”这个词并不准确，现在更像是靠着某种生存于地下的野兽那种本能前进。但他却能看到“光亮范围”里的东西。

即使只有黑色的水泥路和走在它前面的蒙皮。

他只觉得冷，一种透骨的冰冷在困扰着他，越往里走不仅温度越低，他甚至还有一种强烈的被人窥视的感觉。

“我们这是去哪儿？”他问道。

“去见一个人。”

“谁？”

“一个伤痕累累的国王。”

黑暗的隧道让他觉得好像世界上只剩下他和前面那个引路的“人”。不知过了多久，仿佛时间在这里都没有了意义，蒙皮停了下来，但他看到前面没有任何东西。

“到地方了？”他问道。

蒙皮点点头，火把向前伸去，照出一扇镶嵌在黑色山岩表面一人高的木门。

蒙皮礼貌的敲了敲门，空荡的声音在隧道里就像打雷一样响。

门开了，烛火的光线从门缝中渗出，略微刺痛了他的眼睛。蒙皮打开了门，把火把挂在里面的架子上，示意他跟着进来。

在山体内部的小屋子里只有一张小木桌和三把椅子，其中一把上坐着一个男人。他的身体被脏乱的白色破布袍子裹着，脸隐藏在阴影里。男人佝偻着身体，外表上看不出受到过伤，但是他能感觉到，这个男人已经是苟延残喘了。

男人抬起一只枯瘦的手，示意他们坐下。

“你来了。”他并没有开口，眼睛低垂的看着地面，但是他依旧听到了男人的声音，那种包含无奈，痛苦和万年基业毁于一旦的绝望的声音。

“嗯…您好…”他试图去回应眼前的男人“但我想，我可能并不认识您。”

他看向一旁的蒙皮，但是蒙皮只是像个石雕一样坐在椅子里，没有任何动静。

“不。”男人说“你知道我是谁，你只是忘记了。”

他张了张口，但是没有发出声音来。自己真的认识他吗？

“不过那都不重要了。”男人说，他的身体因为疼痛而轻轻的摇晃着“我需要你的帮助，虽然你还有其他承诺，但这并不冲突。”

“承诺？我…”

男人伸出手来打断了他的话“你无需辩解。听我说吧。不久之后，整个世界都会迎来一场浩劫。”

他痛苦的吸了一口气，那样子让他觉得眼前这个佝偻的男人正忍受着灼烧，但是他没有看到任何火焰。

“去守卫城堡，当你完成承诺之后，就去守卫城堡。如果出城堡被摧毁，就到那个千年帝国的延续地去，在那里，你会找到我们最需要的帮助。”

“我…不是很能明白。”他说。

男人看向蒙皮“时候到了。”

蒙皮在听到那句话以后突然动了，他本想再问些什么，但蒙皮那裹在清灰皮肤里的手轻放在了他的肩膀上。

“祝你好运，你会需要这个的。”它说。

蒙皮轻轻一推，他再一次坠入无边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