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魏贤和顾南汐踏进衙门之时，诸位老青衣也都已恭候多时。
见众人衣冠整齐、神情肃穆，城主大人顿时安全感满满，神色也略变得轻松了一些。
“这是唐长老，咱们无双城九龙青衣的第一高手，修炼的是忘我自在功。此功法神奇之处在于只要不苟言笑，修行时便可一日千里，但若不小心笑了，便会直接跌落一个大境界。”
魏贤说完还对某位独臂老者皱了下眉：“老唐别这么拘谨，笑一个嘛。”
“这是杨长老，修行的是金刚咒，别看名字不起眼，却和天宗霸王庙的金刚神佛经有异曲同工之处，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唯一的缺陷就是多了一处死穴。”
说着便往那位杨长老的腋下指了指：“喏，就是这里。”
“这是张长老，虽只有二境修为，但他从小修习神目窥天功，可查探方圆百里之内的所有妖族。哦，我忘记张长老已经瞎了...”
“这是姬长老，睡梦罗汉神功已然大成，平日都在睡觉，梦中便可杀人，但若被人叫醒便会七窍流血而亡...姬长老别睡了，来和仙子打个招呼。”
“这是王长老...”
“这是风长老...”
一番简单的介绍之后，魏贤终于松了口气，悠悠然找了个位置坐下。
‘能在如此恐怖的大修士面前临危不乱、侃侃而谈，想必不会再有人觉得我紧张吧？’
‘不愧是我！’
‘哎，也不知我那愚蠢又爱玩牛粪的女儿到底像谁...’
城主大人端起茶杯小酌一口，目光淡然，面带微笑，好似胸有成竹一般。
全然没注意到众青衣那如同看死人般的眼神。
顾南汐面纱下的神情不变，只是清冷眸子淡淡瞥了魏贤一眼，觉得这位城主大人似乎被什么愚蠢的妖魔夺舍了。
其他人也再没有心情寒暄，就连原本准备对“赤衣罗刹”试探一番的心思，都随着城主大人的降智而烟消云散。
片刻之后，那位不苟言笑、一笑就会散功的唐长老捧了份卷宗出来，没等魏贤询问，便板着脸说道：“无双城方圆百里之内已无妖族，倒是千里之外的某处山涧发现了妖族踪迹，若不嫌麻烦，你去除了便是。”
“千里之外吗...”
顾南汐接过卷宗，稍稍扫了几眼便知消息属实。
虽然魏贤早就和她汇报过此事，但她担心对方阳奉阴违，便决定亲至九龙青衣看看，却没想无双城周围竟真的没了妖族。
如此看来，日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必担心相公安危了。
不过近来她总觉得道心不稳，似有祸事将要发生，莫非那千里之外妖族会对相公产生威胁？
而且相公为了修炉灶已花光了积蓄，此次诛妖之后，也可用妖丹补贴些家用，相公就不必那么苦恼了...
念及此处，顾南汐便微微颔首：“我去。”
“姑娘莫急。”
唐长老一个小碎步便拦在了顾南汐面前：“据消息来看，那个妖族已达五境，姑娘孤身一人恐怕力有不逮，便让老夫陪你同去吧。”
“没错，唐长老如今已是四境巅峰，便是帮姑娘警戒探查也是极好的。”
“我记得唐长老除了忘我自在功，对武学的理解也极高吧？”
“尤其是那手震山掌，一掌一座假山，很多外堂青衣都被吓得屁滚尿流。”
“上次被唬住的好像是那个书生？你们都没瞧见他那惊骇欲绝的模样。”
“哈哈，书生嘛，都是一群读书读傻的怂货罢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帮腔，唐长老也在旁默默抚着胡须，一副想笑而不敢笑的样子。
但下一刻，所有人的神情忽然滞住。
一丝极为恐怖的气息忽然笼罩了在场众人，挣扎不得、反抗不得，仿佛稍有异动，便会有仙罚从九霄云外落顶而至，将整座无双城都尽数抹去。
紧接着，对面那身着红衣的女子轻飘飘地抬起了右手，在这刹那，似乎天地间所有的灵气都往她手中汇聚，不，又何止灵气，在这小小方寸之间，所有的颜色也在慢慢褪去。
假山上的青苔化作尘埃，池塘里的鱼儿没了颜彩，桌上青瓷的水墨不再，就连窗外的骄阳也成了黑白...
到了最后，整座世界安安静静，如同彻底死去。
唯独剩下那抹妖艳诡谲的血红，成了人间最后一抹色彩。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历经了数万年，又好像一个呼吸之间，世界终于“活”了过来，众人也终于感知到了自己的存在。
断了手的唐长老满目惊骇。
睡着觉的姬长老惶然而起。
瞎了眼的张长老匪夷所思。
只有城主大人露出“果然如此”的微笑，继而瘫坐于地。
没人察觉那个红衣女子是何时离开的，他们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万灵归一...
她是七境修士！
......
“万灵归一？这么有逼格的名字才是七境？”
青衣外堂，沈河正缠着老李头给他介绍修行界的境界划分。
以往他只是粗略了解，但自从那日看到了“北月仙尊”现世的消息，再到今日知道了“红衣罗刹”的存在，他心里也莫名对修行一事有了些好奇。
老李头也恰好无聊，鄙夷道：“什么叫‘才’？放眼整个修行界，能达到万灵归一境界的修士屈指可数，很多门派的宗主也才堪堪六境。”
说着他又扳起指头数道：“一境炼骨，二境洗尘，三境无念...到了这里，便已超脱凡人所能理解的范畴了，也是大多数散修所在的瓶颈。再往上还有舍身、破灵、远游三个大境界，能修炼到远游境，几乎已算得上陆地神仙，可随意支配天地灵气，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那咱们九龙青衣有人到达这个境界么？”
“痴人说梦！”
老李头不屑冷笑道：“或许皇城那儿有厉害的青衣可以修行到五境，但想要突破六境，天赋、福源、资源等缺一不可，九龙青衣要有这本事，皇帝老儿还需忌惮什么天宗？”
沈河了然点头：“说的也是。”
“至于归一、斩神、天人这最后三个境界，也几乎只有天宗弟子才能达到。就好比‘万灵归一’，绝不仅是调动天地灵气而已，而是真正把灵气纳为己用，甚至可以创造出一个领域，领域之内自己便是天道...没有天宗万年根基传承、没有整个师门的资源相助，又怎么可能将天道领悟到这个地步？”
“那八境和九境呢，又是怎么个情况？”
“问这么多作鸟甚，你又不会修行。”
老李头翻了个白眼：“反正整个修行界，也只有神凰谷、大衍道宗还有霸王庙三个天宗有人达到了八境，唔，离山那位北月仙尊曾经也是，只可惜如今下落不明。而九境啊...也就那位活神仙能做到咯。”
沈河不明所以：“哪位活神仙？”
“下次再和你说，没见诸葛小青正在那说戏呢，嘿，北月仙尊大战六欲天魔，有点意思~”
老李头嚼着不知从哪偷来的枸杞，津津有味地目视前方。
一个矮胖汉子正站在高桌之上，头戴斗笠，身披白纱，手里握着不知从哪捡来的细长枝条。
当他翘起兰花指，憋着嗓子喊出“何方宵小，竟敢扰我离山”时，周围众青衣顿时掌声雷动，齐声喝彩。
矮胖汉子微微一笑，铜铃般的眼睛竟有一丝妩媚之意，但他很快便切换角色，站到另一边粗着嗓子叫道：“我乃六欲天魔，天魔宗宗主之子，听闻北月仙尊是修行界第一美人，今日我便上离山来求亲了！”
话音刚落，矮胖汉子又跳到另一边，翘起兰花指，手里细枝微抬：“求你妈！”
“错了错了！北月仙尊怎可能如此粗暴！”
“就是！当年她可不是这么说的，就连凡间话本都有过记载，你可别忽悠我们！”
“不好意思，是我太入戏了，一想到北月仙尊居然被六欲天魔那等又矮又胖的丑货骚扰，我就好心疼她啊！”
“胡说八道，传闻中六欲天魔颜如冠玉，风度翩翩...你是想到了你自己吧！”
“唔，好像是这样的...”
矮胖汉子羞涩一笑，又重新站好位置，娇喝道：“阁下还是请回吧，否则我北月神剑之下又要多了条亡魂了！”
“仙子这是何意，你我郎才女貌，离山和天魔宗的功法又一脉相承，若成对齐修，必能达到天人之境，为何要有悖天意呢！”
“我即为离山宗主，此生此世便是守护离山，这才是天意！”
“嘿，我就不信你以后都不找道侣？”
“便是山河不再，神魂俱散，哪怕九霄颠倒，永堕轮回，我北月仙尊都不可能寻找道侣！”
“你...”
“不必多说，看剑！”
“唰，唰唰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