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活着才难

贾珀站在大军前方。

明明只有一人，却让城内的鞑靼大军，噤若寒蝉。

面对这般震古烁今的名将，确实很难有人不懦弱，饶是蛮族也不能避免。

黄沙尽头。

那道身影，在天地间格外醒目。

像是贾珀这般疯狂的性格，也没有选择强攻，而是先在城墙外围挖出一圈壕沟，准备将慈宁城围住，又放上拒马、勾刺等物，防止城内的人翻越。

大搞基建。

忽里利也没有闲着，除了安排常态化的防御部队之外，还留下一部分人马作为预备队，动态的判断敌人的主攻方向。

云石、横木、滚油倾泻而下。

任是北庭军冲阵能力再强，终究也要退避三舍。

高手过招，招招致命。

任何一点细微的破绽，都会影响全局。

“挖地道！”

就在这时。

贾珀改变策略：“挖到城墙的基座底部即可，造成城墙塌陷，我方必胜。”

与此同时。

站在城墙上的朱福，也看出青山营的动向，献计道：“小王子，派出一队人马，沿着城墙挖壕沟，以免敌人用地道进攻，再沿着城墙设置水缸，用来随时探查地下是否存在挖土的声音…”

奇谋、诡计层出不穷。

……

“落日关城！行人车马最后进出——”

城头士兵声音回荡。

行人们匆匆加快脚步。

少年罗宁坐在茶肆里，呆滞地注视熙熙攘攘的人群。

“吕腾老哥，前方就是云中城了吧？”

他轻声询问。

“恩。”

坐在对面的是青山老卒。

专门负责保护罗宁的安全。

他三十多岁的年纪，腰胯长刀，背着牛角硬弓，身材高大魁梧。

很难想象，这样一位正值壮年的男子，也会满头白发。

在贾珀出现以前，雁门关的苦难，远远不止时间的折磨，熬白了他们头发的，也不是岁月。

云中城。

名字取自这里的奇异景象，一年四季大雾昭昭。

自从边关沦陷后，这就是大汉最后一道屏障，因为易守难攻，阻击鞑靼进攻已经半年之久。

只是就在快坚持不住的时候…

可汗突然撤军。

“吕老哥，你没事吧？”

罗宁微微蹙眉。

从雁门关到云中城，何止千里之遥？

途中有鞑靼围攻，有马匪抢劫，还有流民拦路，可一切的危机，在吕腾一杆长枪下，都迎刃而解！

青山老卒的无所畏惧，不止表现在战场之上。

“不能再拖了…”

罗宁站起身子。

他拖着吕腾沉重的身躯，刚刚接近城门，就被一众中原披甲将士给拦住脚步。

“站住！”

士卒们长枪指着血迹斑斑的吕腾，警惕询问：“什么人？！”

“我是雁门关罗宁！”

“七年时光，我们寸土未丢，现在正值收复故土关键！我冒死入关，请中原营救！！”

声音回荡全场。

罗宁的嗓音沙哑，每说几个字，就要破音一次。

为了让全军都听清楚他的话，也算用尽全力，话音落下的一刻，一抹暗红色的鲜血喷洒而出。

“你…”

“你是雁门关来的？”

人群自动分散开。

中间位置走出一位威风凛凛的中年将军。

穿着百炼钢锻造的重甲，披着浓密的黑色大氅，眉横额阔，鼻高如山。

离着老远，都能感受到他一身的杀伐之气。

“冯将军！”

“太守！”

周围的士卒纷纷招呼。

面前的中年武将，是京都派过来担任太守之位，负责抵御鞑靼的神威将军——冯唐。

这半年的时间，冯唐不知立下多少功劳。

如果不是他，怕是云中城早已沦陷。

可饶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冯唐，照样瞠目结舌，被这突如其来的冲击，造成精神短暂的凝滞。

难怪可汗会退兵，原来是后院起了火。

不用想，一定是雁门关收复国土，给了可汗压力，也救了他们云中城上上下下。

前所未有的震撼情绪席卷而来。

冯唐摘下头盔，踉跄的走到罗宁面前，深深鞠了一躬，眼含热泪：“英雄！”

“你们…都是英雄…”

士卒们不解。

很多人都是刚刚从军，也没去过京都，不知其中秘辛。

但还是跟随冯唐，摘下头盔，朝着罗宁鞠躬。

“雁门关…还属于中原…”

“七年了，没丢！！没丢！！”

雁门关，城如其名。

七年坚守孤城，为中原守下最后的尊严。

冯唐与贾府是世交。

他与贾孜老将军，更是多年的密友。

没人比他更清楚，当初贾孜远赴雁门关，承担起守护国门重任时，有多不容易。

坚守云中城，尚且用尽浑身解数，更何况是距离蛮子更近的雁门关？

几乎可以想象到，这七年间雁门关将士是何等绝望，又付出了多少条生命。

面对蛮兵围城都面不改色，被誉为大汉武将中，最有资格扛鼎者的冯唐，这一刻泪流满面，攥住罗宁的手都在剧烈颤抖。

身处蛮夷腹地。

没有援军，看不到任何希望，无人问津。

死，并不难。

他们活着才难。

这些人，是真正的华夏脊梁。

“我不是英雄，我们都不是英雄。”

罗宁真心实意的出声：“那固守国土，从不屈服，鼓舞万千人信念的贾珀，才是英雄。”

贾珀…贾珀！！

是贾孜的儿子！！

冯唐依稀记得，当年刚刚捡回那小婴儿时，他还在荣国府喝酒。

贾孜喝的满脸通红，指着怀中的婴儿，虽一身酒气，可眼中的清明不减：“我儿子，将来一定比我更加勇猛，更能光宗耀祖！”

多少年了？

当初那稚童，也成长为了独当一面的悍将，而且真的做到了，他们这些长辈所不能及的事。

冯唐吞了口唾沫。

迫不及待的想要与贾珀见上一面，聊聊这些年的辛酸。

“一切都过去了。”

“从云中城开始，就是大汉的疆土。”

冯唐擦去眼泪。

废了老大的力气，才吐出几个字：“我们，回家。”

“回家…”

简单的两个字。

却让坚强到现在的罗宁，内心打造起的城墙，瞬间崩塌。

是啊。

他回家了。

这一刻，他代表全雁门关的信念，回到了中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