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襄也懒得去管朱家父子究竟如何，看着李无漾面露尴尬。
山西的局势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才过了多久，天下就已经糜烂至斯。
更为可怕的是，如今所发生的事情与李无漾之前所预测的一模一样。
这就有些恐怖了。
照这样来看，正如李无漾所说的一般，闯贼打进京城，不过是时间问题。
“贤侄，之前是伯父的不对，多有得罪，还望海涵！”
李无漾一字未言，这是安静地坐着，手指有规律地敲打着桌子。
大堂的气氛顿时感觉有些诡异，吴襄心里抓心挠肝的，暗想着李无漾不动声色，竟有如此敏锐的观察力。
之前因为成国公的事情，自己多有偏袒。
如今却不知他心中究竟是何想法。
这时李无漾突然间站了起来，把吴襄给吓了一跳。
“那个，贤侄，之前是伯父的不是，但伯父也是有苦衷的，成国公位高权重，实在不是伯父能够得罪得起，还请贤侄莫要在意！”
李无漾拱了拱手笑道。
“伯父哪里的话，那成国公府仗势欺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咱们是一家人，又何必说此见外的话，伯父以为然否？”
吴襄听到这话，顿时一愣。
心里苦笑，这李无漾年纪不大，竟然像个小狐狸，如此难缠。
这是要让他表态。
若是自己承认了，也就意味着未来必须和李无漾和襄城伯府站在同一战线。
此时他有一些犹豫。
但转念一想，现在的局势和之前已经大变样，对未来局势掌握不清的成国公府，未必会成为他的助力。
但李无漾可就不一样了，若是能对未来局势有所掌握，这可比那一点军权要有用得多。
“贤侄说得对，咱们是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
“只是无漾，如今闯贼正在攻打宁武关，宁武关能守得住吗？”
李无漾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能守住，但是守不了多久！”
“宁武关守将乃是三关总兵周遇吉，此人是个狠角色，李自成想要攻破宁武关绝非易事，然而宁武关的守军不过五六千人，外有强敌，内无援军，久守必失！”
“而从宁武关到京师，虽有多处想要关爱，却无领兵之将，恐难以抵挡，若是宁武关被迫闯贼，必然长驱直入！”
吴襄心中大骇。
事情竟然已经严重到这种程度了。
从正统年间，虽然大明曾有多次内乱，北面的大金也曾南下，却没有过围攻京师的先例。
此次闯贼声势如此浩大，必然天下震动。
“贤侄，既然宁武关这么重要，想必陛下以及诸位大人竟然会派遣兵马先去支援，以我大明的底蕴，想要守住此地恐怕并非难事？”
李无漾苦笑一番。
“相信如今大明的形势伯父应该也清楚，各个地方吃紧哪里还能调得出兵马，而且，又有何人有领兵之才？”
崇祯前期，大明还活跃着不少名将。
然而随着孙传庭，卢象升，孙承宗等人的相继离世。
陈奇瑜流放边塞，秦良玉已老，白杆兵主力不存，左良玉拥兵自重，洪承畴，祖大寿投降。
如今能用的人手根本没有几个。
相比较于京城里的这些老爷兵，周遇吉已经算得上难得的猛将，只可惜如今被定在宁武关，祸福难料。
“南方的左良玉拥兵自重，绝不可能前来支援！”
“吴世兄又要驻守宁远，此地乃是我大明的北大门，绝不可轻动！”
“山东的刘泽清贪生怕死，绝对会找理由推辞！”
“大同镇的姜瓖早就已经被闯贼吓破了胆，恐怕现在早已经有了投降的想法，又怎么可能会拼命！”
“唯一能够指望的估计也就只有宣化总兵唐通，但唐通手中兵马有限得紧，难以对大局造成影响！”
吴襄听着李无漾的分析，面色沉寂如水。
这么看的话，周围这一圈儿还真的没有能够指望的援兵。
若是事态如此发展下去，还真的不知道是一个怎样的结局。
李无漾深深地看了一眼吴襄。
“世伯还有一个选择，那就是投靠北方的建奴，以吴世兄的兵马，建奴定然会有所封赏，只是金人南下，又是一场浩劫！”
吴襄噌地一声站了起来。
“绝对不可能！”
“我吴襄虽然没有什么大的能耐，但绝对不会做这种引狼入室，背弃祖宗的事，此事莫要再提！”
吴襄曾经在北方带兵，自然知道这些金人的狠辣，若是真的让他们进入到中原，那么他吴家将是整个天下的罪人，这样的恶名不是他们能够背得起的。
李无漾看着吴襄眼神中的坚定，也明白吴襄心中的想法。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前世中李自成刚刚攻破京师，吴三桂便引狼入室，使得金兵南下，而因为这个原因，李自成将吴襄全家处死泄愤。
“伯父竟有如此风骨，侄儿佩服，只是一旦闯贼攻入京师，吴世兄北有建奴，南有闯贼，恐怕会非常为难！”
吴襄听到这话，顿时满头大汗，自己怎么没想到这一点？一旦李自成攻入京城，宁远地区变成了一只孤军，更何况没有粮草供应，根本坚持不了多长的时间，在此情况下，说不定吴三桂会有什么冲动的举动，当时祖大寿和洪承畴也是在那种情况下投降的，想到这里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吴襄满脑都是该如何应对未来将会发生的危机。
李无漾也知道需要让吴襄消化一番，追得太紧了，反倒不是一桩好事。
“如今天色已晚，小侄不便打扰，就告辞了，世伯留步！”
吴襄点了点头，让府中管事将李无漾送出去。
如今形势危急，吴襄咬了咬牙，心想着。
乱世中必须牢牢把握兵权，宁远地区虽是国门，但若是京城失陷，此地就是一块烫手山芋，看来必须让三桂早做打算了。
吴襄奋笔疾书，把李无漾所有的分析全部都写在上面，告诫吴三桂一定要做好打算，切不可因一时之气投靠金人，他们吴家背不起这个恶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