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到了九月一号这一天,我们村约好五个人下午一点出发,带好六天的米,家里给每一顿四两米,六天就七斤二两米,可以吃六天的菜,那就是两个可装一斤炒干的即食咸菜的玻璃矸,装满两矸吃六天。这样的安排是内宿生历来的惯例。这要结合家庭条件好一点的,一餐才能带四两米,和六天两矸咸莱。有些一餐只有三两米,六天只有一矸咸菜。这就是当年每一个农村内宿中学生的,一个星期最基本的生活需求。

我们互相商量好两个人凑铺,一个负责带被单棉被,一个带草席和蚊帐,各带一个木箱子,装换洗的衣服和日常用品,米莱全都装在木箱里,还有锁箱子的小锁头。条件好一点的带个洗脸盆。人人都带一个冲凉洗衣服的桶,各人挑着一担小行旅刚当刚当就出发了。走在往大队林场采茶的路上。

我们五人经过一个小时左右的爬山越岭,终于望见到我们那‘漂亮’的学校。走下一条长长的下坡路到尽头,绕过溪水谭走完一段田埂路,再上一段不陡的坡我们的学校到了。

我们放下行装,再去招生报到处办手续,每人要交七块两毛钱,办完手续老师叫另外一个同学,带我进去有四个床位的房子里,我和仓哥共一个床位。进去时已经有两个床位有人住了。我俩先铺好床。系好蚊帐刚停下,就听到有人叫,大家放米蒸饭了,我俩各自拿出一个搪瓷盆大约放了四两米,就送去厨房那蒸饭的架子上,放好就回到房间。

这四个同学我都不认识,我问同学来自那里,其中一个便反问我来自那里,我想别跟他一般见识,直接回答他来自联太。还告诉他们我叫什么名,这个是我兄弟又叫什么名。他没反应,连那三个也躺在那里都不支声。他们的反应,内心只能给他四个字不可理喻。这叫成事者不拘小节,生活中不与矮子比高低就是对了。

这个学校位于群山深处的山窝里,三面环山,绕三面山上张望,全是那高大挺拔的松树。半山腰以下是杉木,山窝低处全是挂着果的柑桔树,下面有一条微小的小溪,潺潺流水发出美妙动听的声音。学校周围是满满的田园气息,空气清新,唯一能污染环境的,也只有小鸟在空中飞过时,不小心拉的鸟粪了。

大山里没有喧闹的吵杂声,只有各种鸟类发出的高吭竞技音谱。学校向各类动物全面开放,大有来者不拒之胸怀,没有校门,只见正面有十二间两层楼房,楼下教工宿舍,楼上住学生,左右两边是四个单层瓦屋的大教室,和学生宿舍。这就是我们的农业中学。

不一会我们五个汇集在一起,去各个教室看看,以及看看班级编排自己是哪个班,那一年起为响应毛主席‘教育要革命,学制要缩短’的号召。改为小学五年,初高中改为两年制。但初来乍到我们还不清楚读什么书,上什么课慢慢才能明了。尽管如此我们都抱着已来之则安之的心态。

此时看到学校的挂钟已是五点,也看到有人提水桶去冲凉了,我示意仓哥准备冲凉,他叫我先去,我提着铁桶拿着换洗的内衣内裤,和洗刷用品往冲凉房走去。那些同学全都提着木桶,唯独自己提着铁桶,自已感到羞愧后悔没听姐姐话,不带木桶。我很快冲完凉,自己带的香皂连头都不敢洗,自已想幸亏香皂还是穿着漂亮的衣服,否则用了它就更不好意思了,更有可能成为杨梅坑的瘟疫。

幸运的是所带的床单未普上去,自已后悔带错了行装,带错了衣服,就连三角短裤都不应该带。但那时我以前的衣服一年多就不见了,自已也长高了不烂也不能穿了,那些筒子短裤也巳踪影全无了。那换洗了的内衣内裤也只能硬着头皮晒出去,由它去吧。

那年月虽然全民生活水平有所提高,总体上还是贪穷落后,穿全新的还是少之又少,我冲凉回来之后叫仓哥去,我叫他拿铁桶去冲凉,不知道他出于何种考虑,他就是坚持用木桶,那就算了。

他回来之后也有人拿饭回来吃了,我俩也去了厨房,认准了是白己的饭盆,也端回宿舍开始吃饭。反正饭是热的从矸子挖出大约五十克带来的咸菜,那就得老人常说的叫看菜送饭,这是人独立生活的开始。样样都得计算周全,按计划行事才能稳步前行。

这个时候就吃晚饭也是第一次,到天亮八点以后才有饭吃,间隔时长十四个小时,饿了怎么办?我们得慢慢适应,适应饥饿,忍受饥饿,学会勒紧裤腰带才是唯一的办法。谁的箱子都没有零食,你家里有你也不敢带,众目睽睽你有也不敢吃。这就是人的本质所在,都有一种互相尊重的因素在。

晚饭后我们一个房的同学在一起聊天,知道后来的两个同学是蓝坑大队人姓郑,说着反问我是哪里人那个,他说是甘茶人,我哦了一声,说他你不说我还以为你来自西伯利亚。引起大家大笑起来,我说大家以前不认识,为了读书走到一起来了,都是一种缘份。大家都学过毛主席著作‘为人民服务,要做到一切革命队伍的人,都要互相关心,互相爱护,亘相帮助。’这样共住在一起才有利于学习和成长。大家都说是。

当年我们这个农业中学集申了,联大、蓝坑、甘茶三个大队的学生两届加起来才一百一十人。开设两个班,当晚每个房间发了一盏小煤油灯。我们这些同学个个都饱尝了穷的味道,没有一个人抱怨,谁的家庭都好不到那里去,心里都有一杆称,有书读就谢天谢地了。这一天是开学报到第一天,人人都会有疲倦之感,不知不觉大家亦已进入婪乡,一早睡到学校的起床钟敲响。

不用说也知道什么意思,各自刷牙洗脸,然后就按班的编排进入教室。等待老师的到来,到第二轮钟声响过,有个老师就进来了,他自我介绍我姓胡,就叫我胡老师吧。我是你们的班主任,也是你们的语文老师,这一节课是选班干部,下面将这七个候选人中选出五个,大家都是申学生了,都懂得规纪了。都要按规纪办。

他叫我上去把那张侯选人名单贴在黑板上,并发选票纸。我一眼望下去就知道这个班六十人,算好十张一个组叫他们往后传下去。很快就发完,我回到坐位上也按要求写好五个人。老师又叫我上去收票,再叫一个唱票一个监票,由我登记票数。这一项很快就统计好,抄好交给了胡老师,就此次胡老师认识了我,看到我写的字就开始对我另眼相看,做完这些就下课了。

我们个个饥肠辘辘,都冲进伙房端自巳的饭,一个箭步就回到宿舍,来了一次狼吞虎咽的竞赛,几个功夫几两米就送进胃里旅游去了。哎哟一声好舒服,再加半口蛊温开水肚子再也不闹了。我想要来一个计划改变,早上三两,中午三两半,晚上五两半。才不会冬季夜寒肚又饥,凄凉悲惨泪湿衣。这只有自己调节好,一切就迎刃而解了。再也不会被饥饿困扰了。

此时上课钟声敲响,开学第一天一切才刚刚开始,这一节课是发新书,胡老师叫我找两个人去搬书。我们把书搬进教室后,又叫我们把书发下去,我已做过多次自然轾车熟路,这些任务很快就完成了。并将包装的废纸都收拾得干干净净,也让老师感到满意。我们只有五本书,语文、数学、化学、工农兵知识和政治,其中工农知识包括物理内容和农业知识在内。

发完书之后,老师公布了经学校批准的班干部名单,然后强调了很多问题,他说这里是农业中学,原则上是半天上文化课,半天劳动课。下午有老师带同学们出去看各个班的劳动基地,学校要求各班要马上开荒赶季节种菜,解决同学们的生活所需,大家一日三餐吃菜要达到自供自给,要发扬南泥弯精神,要做到毛主席说的‘自已动手丰衣足食。’我们都耍发扬艰苦奋斗自力更生的光荣传统。在这新的环境里逐暂去适应,时间长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老师说完这些并宣布剩下的时间自由活动,他叫我去他那里就离开了、

这次的班干部选举,我们大队有两个,班长是我大队的,我还是学习委员,我俩是多年的老搭档。据说他是根正苗红,是那个年代最流行的说法。说他既是贫农他父亲又是国营工人。我可没把它当回事,在我心中我是来读书的,只要读好书始终保持优秀的成绩那就足矣。这就是我的初心。

去到胡老师那里他问我会写毛笔字吗?我说会就是写得不好,他叫我把那些都抄好贴在教室里,我说好。我看一下他那毛笔,我说这毛笔不行,我回去宿舍拿来我那支,裁好纸思考好布局就开始写。我刚写好农业申学乙班班干部名单如下,胡老师有点惊讶说跟谁学的?我说是我爷爷教的,话也就说到这里老师没有再问。我写好那些就拿回去教室贴好就完成任务了。

那天上午另外四个班干部,也被劳动科任老师叫出去了,我想大概是分配劳动场地。大约到了第三节课他们才回来,劳动委员说会驶牛的请举手,有六个人都举手了,我想我们班里还真是人材挤挤。他把这些人叫到一齐如此这般说了一通,然后叫各小组组长去领劳动工具,各小组正副小组长各拿了两回才拿回来,劳动委员又拿来油漆和笔叫我做记号,我把能做标的地方写上一个乙字就完事。这些劳动工具农村一个家庭所需要的都有。真好啊,真好,我们将进入大生产那么吼嘿,好极了。

假如通过每天的半日劳动,能换取每餐一口莱,又何乐而不为?每个同学也会很愿意去做,假如按现在的生活模式度日,每餐就吃几十克咸莱,对我们的身体将会产生严重影响。肠道里缺乏纤维素将会产生严重便秘,便秘时间长了又将会,产生青春豆,喉咙痛造成热气内积等一系列的不适,这些最基本的生活常识,老师肯定比我们清楚。校方也会考虑得更加周到,那就谢天谢地了。

到了下午上课时间,两个班全员出动,各自奔赴各班基地。会犁地的几个人牵着一头黄牛,有人扛着犁有人扛着耙,很快就到了荒地里,他们装好架势,很快赶着牛开始犁地,经过大约半小时,这一块足有五分地面积的地,就被翻过来了。再赶着牛耙过一遍,就可以分成一块块菜地了。全班只有二十把锄头,他们开始分块,囚为我们都是农民的儿女,干这些活个个都好手。

劳动委员又带走一批人去挖小菜秧去了,挑回来就可以裁种了,这些前期工作都是校方早有安排,才会有今天的效率。整理地的也个个是行家里手做到有模有样有效率,一块打两个穴,不一会挖莱秧的就挑着回来了,一个穴栽种两苗,很多闲人也开始学着栽莱了,紧接着又有几个人挑着水,跟着栽苗人的背开始淋水,此时巳达到全班总动员的高潮,没有闲人个个有活干。

这里土质相当肥沃,这些莱种下去成活后,学校有一百多号人,有基肥相当充足,只要水肥跟得上很快就会有收获。这一片山窝里有近二十亩即将成熟的柑桔。对面的那片山也跟这边差多的荒地和柑桔,他们一样干得热火潮天,同学们都还不存在偷奸耍滑的现象。都做到尽自己的能力做好集体的事。这种行为是值得发扬,值得推广。通过全班同学的一个下午的努力,种下去近两亩地的莱,这就是集体的力量,同学们同心合力的结晶。

这一下午的劳动结束,同学们也高高兴兴回到宿舍。又到了冲凉吃饭时间,我把饭端回宿舍,再饿也得冲凉后才吃得下去,这是各人的生活习惯。我收拾好换洗衣服很快就办完这件冲凉的大事,洗好衣服晒好就开始吃饭了。忙忙碌碌的一天冲淡了对家的眷恋,忘掉了对亲人的依赖,男人当自强当从此做起,才能奋勇向前,不依不恋才能屈起。

晚饭后我们村五叔侄在学校边散步,周边杂草丛生,我劝他们止步向前,以免碰到毒蛇伤身。我们通过交流都带足了四两米,我按我的放米的安排都认为可行,白天饿了喝口水就可熬过去,晚上就会让你难受多了,人生不论碰到何事都得自我调节,去适应困难,解决困难才会不断地成长。

散步刚往回走我便听到有二胡声传来,我便有点冲动跑去寻找,原来是一位老师在独奏独享,好不谢意,我便凑向前去欣赏他的独奏,老师向我会吗?我说会一点,他马上叫我来一曲,我毫不客气就拉一曲过江龙,再来一首十送红军,老师赞赏有加。我问他还有没有其它乐器?他说有风琴,我说我回去拿支笛子来和你奏几曲。我和老师的合奏让静秘的山窝里从此有了乐器声。老师停下之后有了一段短暂的交流,为了不耽误他的工作,我也就回到了宿舍。

两个郑同学说你好利害,又会吹笛子又会拉二胡。我说这些算什么,都是很简单的你也一学就会,这比吃饭还容易。他说你骗三岁小孩人家说三年都学不会,我跟他说有音乐爱好,有音乐天赋的人很快学会,我教会一个人三弦、二胡、笛子样样只教几天两个月过去,就会和我合奏。现在半年过去样样都会了。不一会又敲响了熄灯的钟声,我们差不多都是同龄人,没有太多的杂念,一觉醒来又是大白天。

我刚起床就看见劳动委员带着七八个人,一早就去挑水淋昨天种下的莱去了。这种集体主义精神是值得我们学习的,当时还没有早操,或是我们已经是半天的劳动者,锻练身体在劳动中就完成了,也就不进行早操,但早上还有一节文化课,能不能正式上课,或是另有安排,这些是我的胡乱猜测,课程表仍未贴出。学校一定会有安排又何必杞人忧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