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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的时候,文丽的母亲文立英从省城学习回来了。
文立英是绣林市文体局一名科级干部,作为一个单亲母亲,她对女儿从小就要求严格,但女儿的终身大事,却让她这个当娘的头疼不已,这丫头今年都27岁了,还没有找到男朋友,干的又是人人敬而远之的职业刑警,再拖下去,就真有嫁不出去的危险了。
这次去省城学习,与她同住一个宾馆房间的,是市交通局宣传科的一名女干部。这个女干部有一个儿子,今年30岁,名牌大学毕业,现在是市委党校一名讲师,因为眼光太高,至今没有找到女朋友。文立英就把自己女儿的情况说了,两个当娘的一拍即合,决定学习结束后,即刻促成孩子们相亲。
星期天的早上,文丽正在床上睡觉,文立英推开卧室的门走进来,一把将她拉起。
“哎呀,妈,你干什么呀?”文丽睡意正浓,眼也没睁,不耐烦地说,“我好不容易摊上个不用加班的周末,你让我睡个懒觉行不行?”
“不行,赶紧起床,跟我出去。”
“这一大清早的,去哪儿呀?”
“我请人给你介绍了一个男朋友,名牌大学毕业,现在是市委党校的高级讲师,母亲在交通局上班,父亲是处级干部,根正苗红,前途无量。人家也忙得很,平时要上班,业余时间要进修,好不容易才约了今天在望江楼喝早茶,顺便跟你见个面。”文立英火急火燎,远比女儿还要兴奋和紧张,从文丽的衣柜里挑来挑去,最后挑出一条白色绣花连衣裙,“嗯,你的牛仔裤就不要穿去了,还是穿这个裙子比较淑女。”
文丽一脸痛苦:“哎呀,老妈,你就饶了我吧,我最讨厌的就是相亲这事。”
“不行,就是因为以前我太惯着你,终身大事一直由着你自己来,结果到现在27岁,还没交到一个正式男朋友。这回怎么着我也要替你作了这个主。”
“哎哟,”文丽忽然倒在床上,两手捂着肚子,嘴里一边倒吸凉气,一边直叫唤,“哎哟,哎哟!”
“怎么了?”
“肚子疼。”
“刚才不还好好的吗?”
“就是啊,我也不知道怎么突然就疼起来了。”
文立英忽然醒悟过来,不由又好气又好笑:“别跟我装了!”
“老妈,我真是肚子疼,只怕连床也下不了。”文丽捂着肚子在床上打起滚来。
文立英一屁股坐在床边:“今天就是爬,你也得爬去给我把这个亲相了!”
文丽见这招不灵,只得苦着脸,老老实实爬起床,拿起连衣裙正要往身上套,忽然手机响了,一看,是同事李鸣打来的。
李鸣在电话里说:“丽姐,今天早上,110指挥中心接到报警,城关路一居民楼内发生命案,秦探长家离案发现场不太远,他已经先赶过去了。他说这个案子可能跟何庆国命案有关联,叫我开车接你一起过去。我马上就到你家楼下了。”
“好的,我马上下楼。”文丽从床上一跃而起,拿起警服就往身上套。
文立英问:“什么情况?”
文丽边穿鞋子边说:“有案子,我得出现场了。”
“你不是说肚子疼吗?”
文丽笑了,走进洗手间擦了把脸:“现在已经不疼了。”
“那相亲的事,怎么办?我都已经跟人家约好了,你看,要不我再跟他约个时间,小伙子我见过,人还是不错的……”当娘的一遇上这种事,就变得叨唠起来。
文丽忽然想起了金一田,还有他那枚没有送出的求爱戒指,心中一暖。“妈,您就别瞎折腾,你女儿已经有男朋友了。”开门跨出去的时候,她说。
“真的?他是谁,在哪儿工作?什么时候带回家给妈妈看看……”文立英顿觉精神一振,可是追出门时,已经不见了女儿的身影,只是听到楼梯间里传来一阵噔噔噔地下楼声。
“唉,这丫头,就是不省心!”当妈的只有摇头叹息。
文丽跑下楼,李鸣开着单位的警车,已经在楼下等着。
她跳上车问:“到底什么情况?怎么会跟何庆国的案子有关联?”
李鸣发动车子,警车在宽阔的街道上高速行驶着。
“今天早上,110指挥中心接到报警,说是城关路一栋居民楼里,发生了命案。接警后,最先赶到现场的,是城南派出所胡所长。胡所去看了,死者是个老头,耳朵后面,还有下巴下面,都有被人抓伤的新鲜爪痕。胡所知道何庆国的案子,一下就联想起来了,立即打电话向市局汇报。市局很重视,马上命令咱们重案二组出警。秦探长就住在城关路,离案发现场不太远,他自己已经先赶过去了。”
案发现场在城关路179号。
这是一栋七层高的居民楼,一梯三户,一共住着二十来户人家。命案发生在403房。死者名叫杨如诚,今年63岁,系绣林市农资公司退休职工。杨如诚有四个孩子,三个女儿,一个儿子。儿子叫杨晖,在绣林大道租了个门面开水果店,老婆儿子女儿一家四口都住在水果店里。
今天早上,杨晖起床开档的时候,发现手机里有一个未接来电,一看,是昨天晚上8点左右,他父亲用家里的座机打来的。昨晚生意很忙,估计是当时自己没有听见手机响,晚上洗澡睡觉前,也没有看手机,所以直到今天早上才看到未接来电。他把电话回拨过去,却显示忙音。他以为父亲在打电话,等了一会,再拨,仍旧忙音。杨如诚的妻子十多年前就已病逝,如今老头子一个人独居。杨晖打了四五次电话,都是忙音,就觉得有点奇怪。刚好他骑摩托车到城南市场进货,要经过城关路,就顺道去看看父亲。
到了父亲家门口,敲了半天门,没有人出来开门。他从门缝里瞄一眼,看见客厅的地板上好像躺着一个人,知道出事了,急忙把大门锁撬开,可是大门里边装了防盗插销,仍旧开不了门,只好从对门邻居家借来斧头,把大门劈开。进去一看,杨如诚倒在地上,已经死了。于是立即打110报警。
文丽和李鸣赶到的时候,秦汉川和法医曹超都已经在现场了,还有一个身形矮胖的警察,正带着几个人在忙碌着。文丽认得这胖子,就是城南派出所所长老胡。
文丽向师父打过招呼,就去看现场。
死者杨如诚虽然已经头发花白,但身体看上去还算健硕,此时正穿着睡衣,斜躺在沙发边的地板上,双手捂着胸口,身体蜷缩,面色乌青,头朝着茶几方向,茶几上放着电话座机,听筒垂悬在地。再仔细一看,其两边耳根及下巴下面,明显有被人抓伤的爪痕,但这爪痕与何庆国身上的爪痕又有所不同,看上去抓得更深,更凌乱。
法医老曹上前检查过后,说:“死亡时间,大约在昨晚,也就是3月27日晚间6点至9点之间。”
秦汉川问:“死因呢?”
“初步估计是中毒身亡,但具体情况,必须要等到尸检之后才能弄明白。”
“能看出与何庆国的案子有关联吗?”
老曹又上前仔细看了死者身上的爪痕,摇摇头说:“从力度上看,与抓伤何庆国的,应该不是同一个人。但在尸检报告出来之前,我不敢下任何结论,以免误导你们的侦查方向。”他对法医中心上次在何庆国尸检工作中出现失误的事,一直耿耿于怀,越发变得谨慎小心起来。
秦汉川把死者的儿子杨晖叫到一边,问:“听说昨天晚上,你父亲曾给你打过电话?”
杨晖眼圈发红,点点头说:“是的。”他掏出手机翻看一下,“他是昨天晚上8点28分,用家里座机给我打的电话。但是我没有接到,直到今天早上,才看到未接电话。回拨过来的时候,一直忙音。”他回头看了一下茶几上的电话,话筒一直垂吊在那里,想必是父亲昨晚毒发之时,想给他打电话求救,电话响了很久,他却没有接听,最终错过抢救时机,导致父亲毒发身亡,父亲临死前,连电话也来不及挂上。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父亲出事的?”
“今天早上7点左右吧,我到这边水果批发市场进货,顺道过来看一下,谁知却……”杨晖说到这里,声音竟有点哽咽。
秦汉川看看房间大门,那是一扇老旧的实木门,安装门锁的位置已经被斧头劈出一个大洞。他走过去看了看:“这门装的是普通球形锁啊。”
杨晖说:“是的。当时是锁上的,我没有钥匙,开不了门,所以就撬了锁。”
“这种锁,人站在外面关门的时候,也可以按下后面的按钮,把门锁上,是吧?”
“是的。不过我爸在大门后面加装了一个防盗插销,这个必须要在屋里才能插上。所以我虽然撬了锁,也开不了门,最后只好找对门邻居借来一把斧头,才把门劈开。”
秦汉川四下里看看,这是一个两房一厅的套间,面积不大,阳台和窗户都安装了防盗网,如果大门从里面锁上的话,屋里就是一个相对密闭的“密室”了。
“你进来后,屋里除了你父亲,还有其他人吗?”他问。
“屋里当时没有其他人。我借斧头的时候,对门邻居也过来一起帮忙,我俩进屋后,他一直待在客厅,我到各个房间转了一下,如果屋里躲了别人,应该没有可能从我们面前溜出去。”
秦汉川话锋一转,忽然盯着他问:“你和你父亲,关系怎样?”
杨晖愣了一下,舔舔干裂的嘴唇说:“一般般吧,不算好,但也没什么大的矛盾吧。”好像怕秦汉川怀疑什么,他又补充说,“我父亲每月有一点退休金,养老基本不用我们负责,所以他对我们来说,也不算是多重的负担。”
“你上面还有三个姐姐?”
“是的,她们都嫁到外地去了,一年也难回来看老头子一次。”杨晖说这话时,脸上明显带有不满的神情。
“你的水果店在哪里?”
“在绣林大道中段,就在绣林小学旁边,离这里挺远。”
秦汉川看看他:“你平时多久来看你父亲一次?”
“有事就过来,如果没有什么事,几个月来一次吧。”
秦汉川心想,那你还有什么资格批评你姐姐不常回家看望父亲呢。“昨天晚上,从6点到9点这段时间,你一直在自己的水果店里,是吧?”他换了个话题,问。
“是啊,我一直忙到晚上10点才收档。”
这时痕检员来报告,说因为死者临死前刚刚洗过澡,所以在他身上爪痕周围,找不到抓伤他的人的指纹,房间里也没有提取到可疑的脚印及其他痕迹。
秦汉川又把那个借斧头给杨晖的邻居叫到外面阳台,仔细询问了一番。
邻居今年42岁,是一名商场保安员,住在杨如诚对面。据他反映,自己最后一次见到死者,是在昨天晚上7点半左右。当时自己下班回家,正要掏出钥匙开门,就看见杨如诚打开大门,提着一袋垃圾朝楼下走去。当时两人还相互打了招呼。
秦汉川问:“你当时注意到他下巴处有爪痕吗?”
“当时应该是没有爪痕的。因为这么明显的痕迹,只要一照面,就肯定能看见。如果有的话,我一眼就看见了。但当时确实没有。”
邻居还说,他们一般把垃圾扔到楼下路边一个垃圾桶旁,晚上会有环卫工人来收。昨晚杨如诚扔完垃圾回来时,大概是晚上8点左右,因为他听见杨如诚回来时的咳嗽声和开门声,是在中央台的焦点访谈刚刚结束不久。他几乎天天都看焦点访谈,知道这个节目首播结束的时间,一般是在晚上7点55分左右。
“晚上7点半出去扔垃圾,8点钟才回来,”秦汉川不由皱起了眉头,“下楼扔个垃圾要半个小时吗?”
邻居说:“杨老头每次扔完垃圾,都要顺便去附近散一下步。”
“他一般去什么地方散步?”
“就在放垃圾的地方不远,街对面有一幢烂尾楼,旁边有一条当初盖楼时泥头车轧出的小土路,杨老头闲来无事,在路边种了一些花草,所以经常去那里浇浇水,捉捉虫,散散步什么的,有时也在那里打打太极,锻炼一下身体。”
邻居还说,昨晚8点杨老头回家之后,再没有听到其出门的声音,也没有发现有谁来敲门找他。晚上也没有听到他家传出什么奇怪的响动。
秦汉川点点头,从阳台踱进客厅,看见杨晖坐在沙发上正给自己的三个姐姐打电话,他忽然想到什么,等杨晖打完电话后问:“你父亲,平时有什么爱好,或者说是消遣,来打发时间?”
“爱好?”杨晖一脸茫然,“印象中,老头子好像没什么爱好,就是常常一个人对着电视发呆。”
“杨老头平时喜欢到晃晃馆玩个麻将,打点小牌。”邻居从后面走过来,告诉秦汉川。“晃晃馆”是绣林人对麻将馆的别称,是由一种晃晃麻将游戏演义而来。
秦汉川看了杨晖一眼,仿佛在说,看你这儿子当的,还不如人家邻居了解你爸。
2
周一下午,法医曹超给秦汉川打来电话,说:“杨如诚的尸检报告出来了,死因与何庆国相同,抓伤他的人,在指甲上涂了蛇毒,蛇毒通过伤口进入他的血液循环系统,使其心跳加速,呼吸困难,最后因心动力衰竭而死。而且同样的,凶手也是使用的眼镜蛇毒。”
“死亡时间?”
“案发当晚,8点至9点之间。”
秦汉川问:“杀死何庆国和杨如诚的凶手,是同一个人吗?”
老曹说:“何庆国身上的爪痕,尖窄而锐利,但力度较小,杨如诚身上的爪痕,宽而厚,力度较大,而且伤口十分凌乱,经过我们认真比对,最后确认,抓伤两个人的凶手,不是同一个人。”
秦汉川把杨如诚的尸检结果,向重案二组的人通报之后,大家都有些意外。
杨如诚与何庆国死状相似,死因相同,大家原本以为这是一起连环杀人案,凶手应该是同一个人,这两起案子可以并案侦查。谁知法医中心最后证实,杀手竟然不是同一个人。
大家都一脸茫然,仿佛在问:这是什么情况?
文丽说:“会不会是模仿杀人?何庆国命案发生后,有人觉得这种犯罪手法很高明,连警方也破不了案,所以刻意模仿,使用同样的手法,杀死了自己想要杀死的人。”
秦汉川摇头说:“这个可能性不大。”
他得出这个结论,主要是基于两点原因。
第一,何庆国命案,虽然媒体多有报道,但因为警方并未对外公布其具体死因及凶手的作案手法,所以新闻报道里都说得比较模糊,只说其是中毒身亡,并没有说出他是如何中毒,及中何种毒。所以一般人是不可能知道何庆国的具体死因和罪犯的作案手法的,当然,外人也就无从模仿。
第二,眼镜蛇毒,不是一般毒药,须从专门渠道购得,不是随便一个人,想买就能轻易买到的。
文丽接着向师父发问:“那又怎么解释,杨如诚的死因与何庆国高度相似,但作案凶手却不是同一个人?难道只是巧合?”
“目前也只有这么想了。也许咱们把这个问题搞清楚了,这个案子也就破了。”
“那这个案子,现在全无线索,咱们该从哪个方向着手调查?”
秦汉川站起身踱了几步,说:“目前来看,咱们也不能说全无线索。至少咱们知道,案发当晚,也就是3月27日晚间7点半,死者杨如诚出门扔垃圾时,身上并没有爪痕,但等到他扔完垃圾,从附近散完步,8点钟回到家,洗完澡,大约8点28分,他给儿子打完求救电话之后,就已经毒发身亡。所以我怀疑,他应该是在晚上7点半至8点之间,在扔垃圾和散步过程中,被人用毒指甲抓伤,回家后不久即毒发身亡。鉴于此,案发当晚7点半至8点,这半个小时之内,死者的行踪,咱们一定要查清楚。这是侦破这个案子的关键所在。文丽,等下你跟我去一趟城关路,再到案发现场去看一看,尤其要看看他扔垃圾和散步的地方,看看能否找到目击者。”
文丽点头说:“好。”
秦汉川想了一下,又补充说:“作案动机这一块,也得查。凶手为什么要杀这么一个已经退休的老头子?仇杀?情杀?还是涉及经济纠纷?这个咱们要搞清楚。所以死者的人际关系,咱们要调查清楚。这个,李鸣,由你负责带人去查。其他同志,何庆国那个案子不能丢下,没有接到新的任务之前,还要继续查下去。毕竟两个案子高度相似,说不定还真有关系。”
大家接到命令,就分头忙开了。
文丽和师父一起,来到城关路179号,再次查看命案现场。在403房,杨如诚的尸体虽然早已搬走,但现场还一直维持原状,客厅地板上,痕检人员用白粉笔画下的死者倒地死亡位置图,这时看来竟是那么的怪异。
秦汉川重点查看了大门门锁,确认门后的防盗插销插上之后,当时屋里确实是个密室,外面的人不可能进来,而且也不可能是有人在屋里作案离去后,故意将现场布置成这样。
城关路是一条老街,街上的房子,多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所建,老街坊大多在新城区买了品商房,搬走了,留下一幢幢空楼,都被房地产开发商在墙上用油漆喷上了大大的“拆”字。
杨如诚扔垃圾的地方,就在他家楼下约50米远的一个垃圾桶旁边。从摆放垃圾桶的地方穿过街道,是一幢八层高的烂尾楼,底下两层已经砌好砖墙,上面六层只有光秃秃的水泥框架。周边是荒地,杂草长得比人还高。杂草丛中,有一条被车轮胎轧出的小土路,路边泥土有被翻动的痕迹,上面种了一些常见的花草。
秦汉川和文丽站在小土路上,四下里静悄悄的,完全看不到人影。如果凶手真的是在这里将杨如诚抓伤,估计很难找到目击证人。
秦汉川用手指了一下:“去那幢烂尾楼里看看。”
烂尾楼里堆满了砖头石块,空气中弥漫着大小便的臭味,熏得文丽直皱眉子。看来路人是把这里当成应急的公共厕所了。墙角里,胡乱扔着几条发黑的破棉被,还有一些衣服,女人内裤,男人鞋子,都是破破烂烂,脏兮兮的。看来这里曾经是流浪汉和乞丐的“家”啊。
秦汉川四处瞧瞧,喊道:“喂,有人吗?”
声音在空荡荡的烂尾楼里回荡,但是无人应答。
两人又在附近转了一圈,并没有找到跟案情有关的任何线索。
但是李鸣他们这一组人马,却颇有收获。
他们查到,死者杨如诚三年前从市农资公司退休后,每个月可以领到一千多元退休金。在物价高涨的今天,要用这点钱维持一个人的生活,包括衣食住行、医疗娱乐等,确实有点捉襟见肘。但杨老头平时生活很节俭,甚至可以用小气来形容,所以勉强还过得下去。
杨如诚喜欢到城关路一家名叫巧真晃晃馆的麻将馆打麻将,虽然赌得不大,但一天下来,也有百十元的输赢。大概在杨如诚出事的前两天,他在麻将馆赢了一个女牌友一百七十元钱,但那个女牌友只给了他七十元,还欠着他一百元不想给。杨如诚是一个很古板的人,立即就在晃晃馆里骂开了。那个女牌友也不是省油的灯,立即指着他的鼻子反骂他是个老不死的。杨如诚气得动手扇了她一个耳光,那女牌友更是大发雌威,跑进晃晃馆厨房,操起一把菜刀,扬言要砍死杨老头。幸得众人劝住,才没有酿成大祸。最后那位女牌友还放出狠话,叫杨老头出门小心点。
李鸣他们掌握这个情况后,已经暗中把那个女牌友的情况调查清楚了。
那个女人名叫黄碧莲,今年45岁,她丈夫在广东打工,她自己在家里没有工作,每天给孩子做完三餐饭,剩下的时间,就是泡在晃晃馆里打麻将。
“所以你认为,是这个叫黄碧莲的女人,因为打麻将这点琐事,记恨杨老头,最后将他毒杀?”文丽问李鸣。
李鸣点点头说:“据说这个女人不但泼辣,而且心胸狭窄,睚眦必报,以前就曾在晃晃馆里与人发生口角,用凳子将人家肋骨打断,为这事她还在拘留所待过几天。我觉得,以她睚眦必报的性格,因为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杨老头打耳光,所以怀恨在心,伺机作案,这种可能性很大。”
“师父,你看呢?”文丽望向秦汉川。
秦汉川说:“小李的推断,虽然还有颇多疑点,比如说蛇毒的来源等,但就目前来说,我们不能放过任何一点线索,这个女人,值得一查。”
李鸣瞧瞧文丽,脸上现出得意的神情,问:“探长,你同意我们去抓人了?”
秦汉川摇摇头:“现在抓人,还为时过早。先调查一下她不在场的证明吧。”
考虑到晃晃馆的人,对警察比较敏感,所以第二天早上,文丽和李鸣去巧真晃晃馆等待黄碧莲时,都是身着便装,他们所开的警车,也停在了远远的路边。
大约上午9点左右,晃晃馆外面有一个女人粗声大气地喊:“老板娘,有没有给我留一个位子啊?”话音未落,走进来一个中年妇女,五短身材,衣袖高挽,走路嗵嗵作响,一看就知道不是一个好惹的主儿。
晃晃馆的老板娘悄悄对文丽说:“她就是黄碧莲。”
文丽和李鸣走过去。
“你就是黄碧莲吧?”文丽说,“我们有点事情找你,请到外面说话。”
黄碧莲一怔,瞪了他们一眼:“你们是谁啊?我凭什么跟你们出去?”
李鸣没有说话,朝她晃了一下警官证。黄碧莲脸色一变,额头上的冷汗就冒出来了。文丽看在眼里,心想这女人看见警察如此心虚,难道真让小李给说中了?
黄碧莲再也不敢吭声,低着头,乖乖跟着他俩走出来。
文丽问:“黄碧莲,你的牌友杨如诚死了,这事你已经知道了吧?”
黄碧莲点头说:“我已经听人说了,听说是中毒死的。”
李鸣直接问:“我们想知道,这个月27号,也就是杨如诚死亡的那天晚上7点半到9点,你在哪里?”
“在哪里啊?”黄碧莲仿佛对警方的这个问题感到有些意外,“我在家里看电视啊。”
“你要说实话。”
“我说的就是实话。”
“有人可以证明吗?”
“没有,就我一个人看电视。”黄碧莲停顿一下,又说,“不过那时候我女儿在家做作业,她可以证明。如果你们不信,等她放学回家,你们可以来问她。”
文丽看见她说话时,眼珠快速转动了几下,说话的声音也没有先前那么大,明显是有些底气不足,不由心中一动,拿出手机说:“你女儿在哪个学校上学?我马上打电话到学校,找她问清楚。”她是怕等他们一离开,黄碧莲立即到学校找女儿串供,这样他们再找她女儿,就问不出什么了。
黄碧莲果然有些慌神,急忙摆手说:“我女儿,她、她们学校没有电话……”
文丽和李鸣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想:这女人心里果然有鬼!
“黄碧莲,3月27日晚上,7点至9点,你到底在什么地方?”李鸣突然加大了声音。
黄碧莲浑身一抖:“我、我真的在家看电视!”
李鸣说:“到了现在,你还不说实话?那天晚上,你根本没有在家看电视,而是埋伏在杨如诚每天晚上散步的小土路边,等他经过时,突然蹿出来,用毒指甲将其抓伤。半个多小时后,杨如诚回家到里,毒发身亡。你就是毒杀杨如诚的凶手!”
“什、什么?什么毒指甲?”黄碧莲仿佛这时才明白这两个警察来找自己的目的,“原来你们怀疑是我毒死了杨老头?”
“我们完全有理由怀疑。杨如诚死前两天,你跟他在晃晃馆吵架,当时你叫他出门小心点。”
“哎呀,警察同志,你们误会了,我那只是图一时嘴巴痛快,随便乱说的,你就是借我一个胆子,我也不敢杀人啊,杀人那可是要枪毙的。”
文丽冷冷地说:“你说你没有杀人,那我问你,案发当晚,你到底在哪里?”
“这个、这个……”黄碧莲低着头,双手不停地搓动,“这个我真的不能说,不过我真的没有杀杨老头,你们要相信我。”
“案发当晚,你到底在哪里?”李鸣瞪着眼,吼了一嗓子,“你要是不说,就跟我们去公安局!”
“我说我说,可是我说了你们不要抓我……”黄碧莲苦着脸,颤声说,“那天晚上,我一直在七矮子家里。”
文丽一怔:“七矮子是谁?你在他家干什么?”
“他是买码的小庄家,我们一伙人,那天晚上都聚在他家里下注呢。”
“你是说,那天晚上,你一直在这个七矮子家里买地下六合彩?”
“是的,当天正好是下注的日子,从晚上7点一直到夜里10点多,我都在他家里拿着码报选号,当时他家里还有好多人,不信你可以去问他们。”
文丽知道,在绣林城区及周边地区,老百姓热衷于买地下六合彩已经是公开的秘密,市局也大范围地打击了好多回,都没有办法斩草除根。
李鸣问:“你为什么不早点说?”
黄碧莲苦着脸说:“我以为你们就是为这个事来抓人的,所以不敢说。”
李鸣脸都气白了。买地下六合彩这个事,久禁不绝,可是只要不是庄家,一般小买家,抓回去罚点小钱,也就放出来了,所以抓了也等于白抓。
他问:“你说的那个七矮子,住哪里?咱们必须找到他证实你说的话。”
黄碧莲说:“他住在城关路13号,三楼最中间那一家。”
文丽先用手铐把她铐在警车里,以防她通风报信,然后跟李鸣一起,找到了那个叫七矮子的男人,证实案发当晚,黄碧莲确实在他家里买码,且中途并没有离开。
文丽和李鸣折腾半天,最后抓回来一对买地下六合彩的男女。
3
文丽把涉嫌买卖地下六合彩的这一对男女交给治安大队,正想坐下来喘口气,手机响了,一接,是她老妈打来的。
文立英在电话里说:“丫头,我在绣林大酒店订了一个餐房,晚上下班后,你把你的男朋友带过来,咱们一起吃顿饭。”
“妈!”文丽猛然站起,声音高了八度,把旁边几个同事吓了一跳,“妈,我前天才跟你说这事,你今天就急着要见人家,这都什么节奏啊?”
“你都27岁了,你看看你的同学,哪个不是早就结了婚,已经生儿育女了?就你还单着!”文立英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这回好不容易找到个男朋友,你不着急,我这当妈的可是替你着急啊。你把人家叫过来,让老妈替你把把关,如果成的话,就赶紧把这事情定了。你都奔三十的人了,耽误不起了。”
“可是我……”
文丽想起了金一田,本想说我跟人家都还没有正式开始呢,可是文立英打断她的话说:“就这样定了,我已经订餐,绣林大酒店1208房,下班后我在那里等你们。如果没把人带过来,你今晚也别回家了!”说完,就挂断电话。
文立英在文体局做办公室主任,即便跟女儿说话,用的也是跟下属说话的一惯语气,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
“这都什么事啊!”文丽握着手机,气呼呼嘟起嘴巴。
“丑媳妇总得见公婆,哦,不,俊女婿总得见丈母娘,你担个什么心呀?再说你妈这人挺好,不会为难你那个作家男朋友的。”李鸣从后面走过来,语带酸意地说。
“小李子,你竟敢偷听我的电话?”文丽摆出大姐大的威风,作势要打。
“你打电话声音那么大,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有男朋友一样,全办公室的人都听到了,还用得着偷听吗?”李鸣跳起来,抱头就跑,正好一头撞在刚刚进门的秦汉川身上。
“什么情况?”秦汉川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这都打起来了啊?”
李鸣一脸夸张的表情:“老大,丽姐今天要带上次来过咱们办公室的那个作家男朋友去见她妈,心情大好,所以想动手揍人。”
秦汉川知道这小子偷偷喜欢文丽好久了,拍拍他的肩膀说:“小李子,你没戏了,你师姐喜欢的不是你这种类型。”把手里的文件袋拍到他胸口,“去,把这个给我复印一份。”
文丽看着师父离去的背影,心里竟有些莫名的委屈:人家的心思,难道你就明白了?
快下班的时候,文丽给金一田打电话。
“什么,你妈要见我?”金一田在电话里显得很忙的样子,“你看我正在查失踪少女的案子,没时间呢。”
文丽气乎乎的:“你少给我得了便宜还卖乖,我把我们的事跟我妈说了,她想正式见见她的未来女婿。”
金一田嘻嘻笑道:“你早说嘛,未来丈母娘召见,我再忙也得去啊!”
下班后,文丽来到绣林大酒店,金一田已经在门口等着她。
金一田今天一改常态,身着西装皮鞋,还系了一条红色领带。文丽一见,就笑了:“我觉得你还是牛仔裤配波鞋看上去比较顺眼。”
金一田说:“其实我也这么觉得,不过今天这次会面,关系到我俩的终身幸福,所以还是穿得郑重一点为好。”
“什么叫我俩的终身幸福?”文丽推他一下,笑起来,“这事跟我没关系。”
两人乘电梯来到12楼,找到1208房。文立英早已经到了,正坐在沙发上看新闻联播。
“文主任!”
“金作家!”
“哎哟,你好你好!”
金一田跟文立英握握手,顺势在她面前坐下。
文丽完全晕菜了。
金一田解释说:“前一阵,文体局搞了一次文化艺术节,其中有一项活动是作家签名售书,我有幸在被邀请之列。当时主持这个活动的,就是文主任。所以我们算是有过一面之缘。”
文立英说:“岂止是一面之缘,应该是一见如故。”
文丽不由暗暗松口气。她知道老妈一直待在机关,又是国家干部,眼光极为挑剔,她看得上眼的,不是国家公务员,就是高干子弟。老妈觉得,只有这样的人,才配得上自己的宝贝女儿。而金一田一无公职,二无单位,连一份靠谱的正式工作也没有,就是一个自由撰稿人加私家侦探。文丽本以为老妈会有点瞧不起他,想不到两人一见面,竟跟老朋友似的,完全把她晾在了一边。这可真是出乎她的意料!
“金作家,真想不到你还会看手相。”文立英钦佩地说,“我这人,一向不相信手相面相之说,不过你上次给我看一下,说得还真准呢。”
文丽这才知道,上次签名售书活动上,金一田还给老妈看过手相。
金一田说:“看手相,并非就是搞迷信活动。手相学是前人从实践中总结出来的一门学问,它以现象、事实为依据。手掌的形状、纹路、气色可以反映人的身体健康状况,也可以显示人的心理、性格和命运趋势。所以我说,手相学,其实也是一门科学。”
文立英伸出手说:“那请你再帮我瞧瞧。”
金一田凑上前,拉住她的手指尖,仔细瞧一下:“哎哟,您前一阵,应该生过病,或者住过院吧?不过还好,时间不长,大概一个礼拜就恢复过来了。”
文立英母女俩都怔住了。上个月文立英确实生过一场病,在医院住了六七天才出院。“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文立英把自己的手掌横过来翻过去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征兆。
金一田指着她手掌说:“这条线,叫做生命纹,您看您这生命纹起了岛纹,这说明您不久前曾生过病,或者住过院,岛纹大小,代表病情轻重与住院时间长短。”
文丽有点不相信:“你是瞎猜的吧?那你看看,我妈是因为什么病住院的?”
金一田笑笑说:“你看,小指下面这条纹,在手相学中叫做健康纹,文主任的健康纹断断续续,这说明她肠胃消化不良。这次住院,应该与此有关。”
文丽怔在那里,半天说不出话来。她妈上次住院,就是因为肠胃炎。
吃饭的时候,文丽用胳膊肘碰了一下金一田:“想不到你还会算命看手相这一套啊。”
金一田顿作谦逊状:“不敢不敢,略懂略懂。”
文丽“噗哧”一笑,差点把嘴里的饭喷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就想起吴宇森的电影《赤壁》中的一个片断。当诸葛亮为周瑜家一匹难产的母马接生之后,周瑜问诸葛亮:“你懂为马接生?”诸葛亮羽扇纶巾,故作谦虚淡定地道:“略懂略懂。”那神态,倒是跟金一田有几分相似。
她忍住笑说:“早知道你有这特异功能,那咱们做警察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此话怎讲?”
“哪里出了案子,请你老人家掐指一算,就知道罪犯在哪里,还要咱们刑警干什么呀。”
金一田说:“这话虽然有点刺耳,但其实你只要细细一想,这看手相算命,跟破案其实也是相通的。”
“怎么个相通法?”
“都是透过表象看本质啊。”
文丽一想,这话居然也有些道理。
金一田放下筷子说:“比如说,你们现在正在查的杨如诚命案……”
文丽有些意外:“这案子好像还没有上报纸啊,你这么快就知道了?”
金一田说:“我早就说过了,我在公安局可不是只有你这一个朋友,只要是我想知道的消息,没有查不到的。”
“那确实,连我们单位的门卫,都成了你的粉丝。”文丽说,“你倒说说看,这个案子怎么样?”
她心里想,这案子该查的我们都查了个遍,我就不信你还有什么新招。
金一田说:“我估计杨老头儿子杨晖这边,你们都已经调查过了吧?”
文丽说:“调查过了,第一,他没有作案时间,第二,他没有作案动机。他们父子,虽然关系不算亲热,但也没有到父子反目的地步。所以他的嫌疑基本被排除了。”
金一田看她一眼,说:“我觉得你们警方,就是喜欢自以为是,凡事都喜欢过早下结论。其实这个案子,我一直在关注,我给你提供一条侦查思路,做不做就是你的事了。”
警察在这个案子中所作的努力,都被他说得一无是处,文丽虽然心中不服,却也不得不承认,他说得并非没有道理,要不然案情不会到了现在仍然毫无进展。她白他一眼:“好吧,大侦探,你有什么思路,我愿闻其详。”
“杨老头还有三个女儿对不对?”
“对,不过案发时,这三个女儿都在千里之外,绝无作案的可能。”
金一田不理会她的话,只顾顺着自己的思路往下说:“我听说这一次,她们都回来了。”
“回来给父亲办丧事,理所当然。”
“我觉得,如果你们去问问杨晖的三个姐姐,也许会有意外收获。”金一田往文丽碗里夹了一块她最喜欢吃的水煮鱼片,“也许她们看自己的弟弟与弟媳,比你们看得更透彻。”
“哪有一边吃饭,一边讨论案情的?休息时间,不准谈工作!”
文立英笑着给金一田夹了一块鸡肉。看得出,她对女儿的这个男朋友还是挺满意的。
4
第二天早上,文丽把金一田的想法,跟师父说了。
秦汉川眼神一跳,点点头说:“嗯,他这个想法,确实有些道理,算是找准了咱们警方侦查工作的盲点。我们原本以为,杨晖的三个姐姐,案发时都在千里之外,且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回娘家,知道的情况有限,所以一直忽视了她们。文丽,你和李鸣,马上去见见杨老头这三个女儿。”
杨如诚的三个女儿从外地回来后,一直住在一个亲戚家里。文丽见到这三姐妹时,看见三人都是眼圈红肿,面带悲伤,看来是为父亲的离世伤心恸哭过。
文丽问了一些三姐妹的基本情况,未发现有什么可疑之处,只是隐约感觉到这三个姐姐,与弟弟杨晖两口子的关系,似乎并不太好。
“我们不是对弟弟有意见,”大姐说,“我们是看不惯他老婆的做派。”
文丽“哦”一声,问:“为什么呢?”
大姐说:“我爸每月只有一千来块的退休工资,有时生个小病,看一次医生,一个月的退休金就不够花了。他想找儿子要点钱救救急,我那个弟媳总是横眉怒目,分毫不给。我这弟弟是个老实人,凡事都听老婆的。唉,我爸可以说白养了一个儿子,到死也没有享过儿子一点福。”
大姐开了个头,二姐三姐就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开了,每一句话,都是数落弟媳的霸道和不孝,以及弟弟的软弱无能。
从三姐妹琐碎的抱怨中,文丽掌握了一条重要线索。
大概就在杨如诚出事的前几天,他曾打电话向三个女儿诉苦。
原来现在物价越来越高,而杨如诚的退休工资却一直没有涨过,儿子又不肯在经济上接济他,所以老人家的生活压力越来越大。就在不久前,杨如诚在报纸上看到新闻,说政府现在推出了一个以房养老的政策,只要他把自己的房产抵押给保险公司,就可以每月获得一笔不菲的养老金,等自己过世后,房子归保险公司所有。
杨如诚仔细算了一下,觉得这种养老方式很划算,经过一番咨询之后,他动心了,决定跟保险公司签合同。但他儿子儿媳知道后,极力反对,泼辣的儿媳妇甚至还跑到他家里来闹。
大姐说:“我弟弟两口子开水果店,赚了不少钱,但他们就是不想买房子。他们的如意算盘是,等我爸百年归天之后,老头子这套房产就是他们的了,现在买房,纯属浪费。但是如果我爸以房养老,把房产抵押给保险公司,那以后他们就得不到这套房子了。所以我弟弟两口子就极力阻挠。但是我爸铁了心,为了解决自己的养老问题,以房养老是最好的办法了,所以他还是决定跟保险公司签合同。可是就在他打电话给我们,说准备签合同的第二天,他就出事了。”
文丽明白了这三姐妹的潜台词:“所以你们怀疑,你父亲的死,跟你弟弟有关,是吧?”
大姐说:“我弟弟胆子小,还不至于做出这种遭天谴的事。”
“那你们是怀疑他老婆?”
三姐妹一齐点头:“这个女人,既霸道又狠毒,没有一点孝心,为了阻止我爸把房子抵押给保险公司,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和李鸣回到警车上后,文丽打电话把这边侦查到的情况,跟师父说了。
“想不到还真被金一田给说中了。”秦汉川难得地用赞许的语气说,“看来这作家的思维,还真跟咱们警察不一样。”
文丽问:“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秦汉川想了一下,说:“既然这样,那你们就正面跟杨晖的老婆接触一下,摸摸她的底。”
“好的,我们这就去杨晖的水果店看看。”
“你和小李自己也要注意安全。如果杨晖的老婆真是杀人凶手,那她就是个危险人物,不排除她有狗急跳墙,负隅顽抗的可能。”
“好的,我们知道了。”
文丽记得杨晖说过,他的水果店就开在绣林大道中段,绣林小学旁边。
她把警车沿着绣林大道一路开过去,果然在绣林小学旁边看见了一家水果店,店名就叫做杨晖水果店。两爿小小的门面合在一起,门口的水果摊几乎占据了大半个人行道。已近中午,店里的生意显得有些冷清。
文丽和李鸣走进店时,杨晖一家四口正坐在摆满水果的屋子里,就着一张小方桌吃午饭。文丽跟他打个招呼,杨晖认得这两位是负责侦查他父亲命案的刑警,急忙起身问:“是不是我父亲的案子破了?”
“有一点进展,但现在仍在调查之中。”文丽说话的时候,拿眼睛瞧了瞧在桌子上吃饭的那个女人。那个女人长着一张刀条脸,颧骨很高,给人一种阴冷凌厉的感觉。
杨晖忙向她介绍说:“这个是我老婆,她叫余艳。”
文丽说:“我们想找你老婆问一点情况。”
杨晖愣了一下,感觉很意外,疑惑地看她一眼:“好的。”向老婆招招手,他老婆余艳放下筷子走过来,盯着文丽警惕地问:“有什么事?”
杨晖说:“他们是公安局的,在查我爸的案子,想找你问点事。”
余艳阴沉着脸:“什么事?”
文丽想将他们夫妻俩分开问话,四下里看看,朝门外指了一下:“我们去那边说话。”
余艳跟着他们走到屋外,站在旁边小学的围墙下。文丽直截了当地问:“我们想知道3月27号,也就是你公公遇害的那天晚上,7点至9点之间,你在哪里?”
余艳翻翻眼睛:“那天晚上,我一直跟我老公一起,都在店里看档啊。”
文丽问:“一直没有离开过?”
余艳摇头:“没有,一天忙到黑,哪有时间离开?”
文丽换了个话题:“对你公公的死,你有什么看法?”
余艳咂咂嘴巴:“他虽然不讨人喜欢,但毕竟是我公公,他死得这么惨,我们当然希望警察能早点抓住凶手。”
文丽又问了几句,这个女人都回答得很谨慎,但并没有什么漏洞。
问过余艳,文丽又让李鸣把杨晖叫过来。
“记得你报警的那一天,你只说27日晚,你父亲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正在水果店里忙碌,当时好像并没有说,你老婆也在店里跟你一起忙碌。”
杨晖说:“当时你们也没有问啊。你们只问我在哪里,我当然只说我自己的事。”
他虽然说得理直气壮,但眼中却掠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慌乱。文丽瞧在眼里,心中越发起疑。从杨晖两公婆的神态上看,二人明显在撒谎。但她手里并没有充分的证据反驳对方,所以只好作罢。
回到局里,文丽把情况向师父作了详细汇报。秦汉川听后,沉吟着说:“如此说来,这个余艳的嫌疑,就很大了。咱们一定要想办法搞清楚她不在场的证明是否真的能够成立。”
文丽点点头说:“我和小李初步走访了一下,杨晖水果店的一边是绣林小学的围墙,另一边挨着一家打字店,打字店的人每天6点准时关门下班,所以不可能知道隔壁水果店晚上7点之后的事。水果店对面是一家网吧,每天营业到午夜12点,可是网吧里进进出出的那些小青年,是不可能注意到隔着一条几十米宽的马路对面,这家小水果店的情况的,所以也完全问不到什么。”
秦汉川的眉头拧成一个疙瘩,想了一下说:“除了向邻近店铺打听,也许咱们还有一个办法,就是找到那天晚上光顾过杨晖水果店的顾客。”
“这个我也想过,可是人家来买水果,又没有实名登记,去问杨晖夫妇,估计他们也不会说实话。”
秦汉川说:“那倒也是。”
李鸣说:“如果从现在开始,咱们暗中潜伏在水果店旁边,凡是看见有人从杨晖水果店里买水果出来的,都上前问一下,看看他们有没有在案发当日晚上来这家店买过水果。如果运气好,也许能找到一两个回头客。”
“这个办法虽然笨了些,但也可以试一试,总比现在没有一点办法好。”秦汉川点点头说,“我看这样吧,我再安排两个人,让他们白天在杨晖水果店外蹲守,文丽和小李,你们两个负责晚上。因为在晚上同一个时间段,相同顾客重复到店里买水果的可能性比较大,所以你们俩负责这个重点时间段。希望能有所收获。”
他叫过两名组员,交待几句,让他们着便装,到杨晖水果店外面守着。两人领命而去。
两名刑警在水果店外守了一个下午,大约看到有二三十个顾客到杨晖水果店买水果,两人在没有惊动杨晖夫妇的情况下,分别上前询问这些人,都说没有在案发之日来这里买过水果。
晚饭后,轮到文丽和李鸣值守。
两人分别在水果店两头百余米外找个地方隐蔽起来,暗中观察着杨晖水果店的动静。晚上水果店的生意,果然比白天好多了。杨晖和余艳夫妻俩都在店里,杨晖负责招呼客人,余艳则坐在一张桌子后面,负责称重和收钱。凡是从店里提着水果出来的顾客,文丽或李鸣都上前问了,并没有收获。
晚上7点多的时候,一个戴眼镜的年轻女孩从水果店提着一袋苹果朝文丽这边走来,待她走出杨晖夫妇的视线,文丽迅速迎上去,向女孩亮一下证件,然后问女孩,四天前,也即3月27号星期六晚上,有没有在杨晖水果店买过水果?
女孩怔了一下,说买过。她在附近一家酒店上班,因为听说吃苹果能美容,所以经常在下班路上顺道在这家水果店里买点苹果。
文丽问她是否记得周六在这里买水果,是晚上几点钟?
女孩想一下说大概是晚上7点10分左右。因为她每天晚上7点下班,从酒店走过来,大概十分钟的样子,所以到水果店应该是7点10分左右。
文丽问:“当时水果店的老板娘在不在?”
女孩很果断地摇头:“不在。我平时经常光顾,跟店主夫妻都有点熟,当时只看见老板一个人在店里忙着,我还顺口问了一句老板娘不在啊?老板当时很忙,好像没有听见我说话,也没有理我。”
文丽心中一喜:果然还是被我打听到了。忙掏出笔记本,把这个线索记录下来,并留下了女孩的电话号码,以备日后需要联系时使用。
又等了一个多小时,李鸣打来电话,他也向一个老太太打听到,3月27日晚上8点多,这位老太太在杨晖水果店买水果时,店里确实只有杨晖一个人在招呼顾客。老太太还记得,当时水果店里还摆着一张小桌子,店主的两个孩子都在桌子上做作业,就是不见老板娘余艳。
有了这两个顾客的证词,完全已经能够推翻余艳不在场的证明了。
5
“不,光有这两个人的证词,只能揭穿杨晖夫妻俩的谎言,但还不足以推翻余艳案发时不在场的证明。”
第二天早上,文丽和李鸣兴冲冲地向秦汉川报告新情况,没想到秦汉川听后却摇头说,“这两个人的证词,只能证明这二人在买水果时,余艳没有在水果店,并不能直接证明余艳在那个时间段内,一直都不在,更不能证明案发时她一定就在现场。如果你们去问余艳,她完全可以说那两个人来买水果时,她刚好上厕所去了。如果能找到目击证人,证实在案发的时间段内,余艳曾在案发现场出现过,那才是最具说服力的证据。”
文丽和李鸣对望一眼,顿觉泄气。
秦汉川看看他俩,笑笑说:“不过你们掌握的情况,也是一个很重要的旁证。其实昨天晚上,我也没有闲着。我又到城关路179号案发现场附近转了一圈,终于找到了一些线索。”
“什么线索?”
“我找到了一个目击证人,能够证明余艳在案发当晚7点半左右,确实在那附近出现过。”
杨如诚住处两边的居民楼,都已经被房产开发商买下,墙壁上被喷上了大大的“拆”字,楼房里早已搬空,显得空荡荡的。3月27日晚上,天刚黑下来,余艳躲在一幢空楼里,一直暗中观察着公公住处的动静。晚上7点半左右,杨如诚下楼扔垃圾,余艳立即从空楼里跳出来。
她原本以为没有人看见自己,但她一定做梦也想不到,这栋楼里还住着一个不愿搬迁的单身老头。老头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秦汉川找到的目击证人,正是这个老头。当他把文丽从手机里发给他的余艳的照片,拿给这个老头看时,老头一眼就将余艳认了出来。他确认那天晚上,余艳一直躲在这栋空楼里,而杨如诚刚提着垃圾走出楼梯间,她就跟了上去。至于后来发生过什么事,老头并未多加关注。
文丽说:“后面发生的事,虽然没有目击者,但已经不难推测出来了。当余艳跟踪其公公走到烂尾楼附近的小土路时,眼见四下无人,就突然蹿上前,用毒指甲将杨如诚抓伤,然后仓惶逃走。杨如诚应该看见了她的身影,知道是自己的儿媳抓伤自己的,虽然气愤,但并没有过多追究。他回到家,洗完澡,8点半左右,出现了中毒症状,他自己并不明白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状况,于是打电话向儿子求救。可惜的是,杨晖没有接到他的电话,最后……”
李鸣问:“那么杨晖在这起命案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呢?他会是余艳的同伙吗?或者说,这起弑父命案,是他们夫妻俩合谋制造的吗?”
“我不这么认为。”秦汉川摇头说,“杨晖在案发后第二天早上报案,当时我仔细观察过他脸上的表情,他对这件事情的反应,不像是伪装出来的。所以我推测,杀死杨老头这件事,余艳事前没有跟丈夫商量,应该是她一个人策划和实施的,杨晖在看到父亲尸体报案之前,并不知情。但事情发生之后,估计杨晖从蛛丝马迹中明白了事情的真相。为了保住妻子,当警察前来调查时,他只好违心地和妻子一起作伪证,在警察面前撒谎,说案发当晚妻子一直和自己在一起,一直在水果店里。”
文丽问:“那余艳又是怎样搞到致命蛇毒的呢?而且还与先前将何庆国致于死地的蛇毒相同,作案手法也一模一样。这仅仅是巧合,还是说,这种致命的眼镜蛇毒,已经像菜市场的大白菜一样,随便一个家庭主妇都能买到?”
秦汉川皱眉说:“你的疑问,也是我目前一直没有解开的谜团。也许只有等抓到余艳以后,才能从她的供词中找到答案。”
文丽问:“师父的意思是,现在就要拘捕余艳?”
“是的。”
“那杨晖呢?要不要一起刑拘?”
“要的。但是他家里有两个孩子,最好能联系到他家亲戚,把孩子接过去住一段时间。”
文丽点点头:“我知道了,师父。”
杨晖和余艳夫妻二人被带到公安局后,为防二人串供,文丽将二人分别羁押在了两个不同的房间里。
审讯工作随即展开,首先接受审讯的是余艳。
“知道我们为什么拘捕你吗?”秦汉川上下打量着这个女犯罪嫌疑人,足足看了她一分钟,才用他一贯威严的声音发问。
“不知道。”余艳也在抬头看他,然后又瞧瞧坐在他旁边的文丽,摇摇头,故作镇静,一脸茫然,又重复了一句,“我不知道。”
文丽按捺不住,提高声音说:“余艳,我再问你一次,3月27日你公公遇害的当天晚上,7点至9点之间,你到底在哪里?”
“我不是已经跟你说过了吗,那天晚上,我们水果店的生意很好,忙得不可开交,我和我老公都在家里看档,哪儿也没有去。”余艳故意用一种不耐烦的语气说。
文丽说:“我们询问过两位当晚在你们水果店买过水果的顾客,他们说当时店内只有你丈夫一个人,并没有看见你,你怎么解释?”
“是么?他们是什么时候到店里买水果的?也许我当时上厕所去了。”余艳神情微变,但很快镇定下来,“那天晚上生意那么好,我和我老公一直忙到夜里10点才收档,真的哪儿也没有去。”
秦汉川一直冷眼瞧着,她脸上丝微的表情变化,都逃不过他鹰隼般的眼睛:“当天晚上7点半左右,有人看见你鬼鬼祟祟躲在你公公住处旁边一栋空置的旧楼里,一直等到你公公提着垃圾走下楼,你才从旧楼里跳出来,急急忙忙追上前。”
“这、这不可能。”余艳终于再也坐不住,身子在审讯椅上大幅度晃动着,“一定是看错了。”
秦汉川冷峻地道:“不,没有看错。你一定想不到,你藏身的那栋楼房,看似空荡荡,实际上却还住着一个没有搬迁的住户。人家可是将你的一举一动看得清清楚楚。要不要我把当时的目击证人叫到这里辨认一下?”
余艳脸色苍白,声音忽然低了下去:“我、我记错了,那天晚上,我确实去过那里,只不过是碰巧路过,我、我可什么都没有做。”
文丽说:“你跟踪你公公到一条无人的小路上,然后用毒指甲将其抓伤,致使其回家之后毒发身亡。还说什么也没有做?”
“不,我没有杀人,我公公不是我杀的……”余艳忽然哭起来,“我也没有跟踪他,我只是看到他下楼走远后,就走进他住的那栋楼,悄悄爬上四楼,用钥匙打开他的家门……”
“你怎么会有你公公的大门钥匙?”
“是我以前趁他不注意,从他家里拿去偷偷配制的。”
“你去你公公家干什么?”
“我、我去他家,是想偷他的房产证。他要把房子抵押给保险公司,搞什么以房养老,等他死后,这房子就是保险公司的了。你说天底下哪有这样当爹的?儿子一家四口没有房子住,他有房子却不肯留给儿孙。我们劝了他几回,他就是不听,眼看着他就要跟保险公司签合同了,我心里一着急,就只好想了这个办法。我知道他每天吃完晚饭都要出去散步,一时半会不会回来,所以这时候下手,一定不会被他发现。他没有房产证,自然就没办法把房子抵押出去了。”
“那你偷到你公公的房产证没有?”
“他的房产证就放在卧室的衣柜里,我翻了一会儿,就找到了,然后拿着房产证马上溜了出来。下楼的时候,为了不惊动左右邻居,我一直踮着脚走路。拿到这个房产证,我就直接回家了。”
据余艳交待,那天晚上,她回到家,已是将近9点。她怕杨晖反对她去偷公公的房产证,所以这事一直瞒着他,杨晖对此并不知情。第二天,杨晖发现父亲死在家里,立即报警。回到家后,发现妻子神色异常,一问才知前一天晚上她竟然去过父亲家里。这要是被警方知道了,还不是重点怀疑对象?他怕警察会把她当成毒杀父亲的凶手抓起来,只好与妻子统一口径,在警察上门问起的时候,一口咬定余艳案发当晚一直在水果店跟自己一起看档。
文丽皱起眉头,盯着她问:“你说的都是真话?”
余艳低着头,用衣袖抹着鼻涕眼泪说:“我说的都是真话。”
文丽没料到这场审讯,竟是这么个结果,虽然心有不甘,可是看余艳这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又不像在说谎。她看看旁边的秦汉川,仿佛在说:师父,您看呢?
秦汉川挥挥手,叫人把余艳带出审讯室,然后对文丽笑笑说:“别急,咱们再听听她丈夫怎么说。”
杨晖被带进审讯室后,秦汉川还没有开口问话,他反倒先问了一句:“秦警官,你们是不是怀疑我老婆是毒杀我父亲的凶手?”
秦汉川闻言,不禁与文丽对望了一眼,两人都在心里想,这倒是一个老实男人。秦汉川瞧着他问:“你为什么这么问?”
“昨天警察来问我的时候,我没有说真话。”杨晖说,“其实案发当晚,我老婆去过我父亲家里,虽然她说没有被人发现,但是我想,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样的事,只要警察详细调查,肯定会露出马脚。”
秦汉川点头说:“你说得很对。我们确实调查到你老婆案发当日到过现场。我们有理由对她产生怀疑。”
杨晖为妻子辩白道:“你们怀疑她是应该的,可是她真的不是杀人凶手。”
秦汉川问:“你怎么知道她不是凶手?”
杨晖叹口气说:“我了解我老婆的性格,她虽然有些泼辣蛮横,但杀人犯法的事,她还是不敢做的。”
秦汉川看着他说:“你老婆是不是凶手,我们警方自有判断,你要做的,就是实话实说。”
杨晖认真地说:“警官,我说的就是真话。”
经过审讯,杨晖交待的情况,与余艳的口供基本一致。杨如诚死后,夫妻二人怕牵连到自己,趁着给父亲办理身后事经常进出父亲家的机会,又把房产证放了回去,后来还把父亲家的大门也给换了,加固了防盗锁。
“我觉得他们夫妻俩这一回好像不是在撒谎。”审讯结束后,文丽对师父说,“难道咱们抓错人了?”
秦汉川一面走出审讯室,一面说:“不要着急,再等等。”
“再等等?”文丽加快脚步跟上来,“等什么?”
秦汉川回头看她一眼,笑而不答。
刚回到办公室,他的手机就响了。一接听,是李鸣打来的。秦汉川让李鸣带人去搜查杨晖和余艳的水果店及住处,看能否找到蛇毒的痕迹。李鸣回电说,已经仔细搜查过,没有找到与蛇毒有关的任何痕迹。
秦汉川刚把李鸣的搜查结果告诉文丽,办公室的电话又响了。文丽抢先抓起电话,法医中心的曹超在电话里说,他们已经将余艳的指甲和杨如诚身上的毒爪痕进行比对,最后确认,杨如诚身上的爪痕,不是余艳留下的。
文丽看看师父,秦汉川显然已从电话里听到了老曹的声音。师徒二人对望一眼,都显得有些失望。
如此一来,杨晖夫妇身上的嫌疑,就基本被洗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