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雨水叮咚响·“锅碗瓢盆交响曲”

21

雨水叮咚响·“锅碗瓢盆交响曲”

由于我的“黄”家的房屋建造时物资极其有限,好不容易拼凑成的平瓦房简易、低矮,用旁人的话形容,那就叫“狗也搭得着”。加上十几年的日晒雨淋,等到我可以睁眼看清大千世界时,我家赖以居住的“家”,已是破墙残瓦、透风漏雨的模样了。

——“狗也搭得着”发音“个阿搭得撒”:狗爪子能搭在屋檐上,形容房屋的低矮。

屋里的地面自然是纯泥土的。虽有高低却还平整,经常走动的地方更是结实加光滑。你想呀,天天、时时有人踩踏着,长年累月,早已磨炼成如水泥地一般的坚硬,名副其实的久踏如石、百炼成钢。像大床、小床、踏板、五斗橱、床头柜底下没法下脚和被遮盖的地方,地面自然松软多了。

——“泥土”叫“烂泥”发音“赖泥”。

——“水泥地”发音“思泥地”,叫“水门汀”发音“思门汀”:用水泥加碎砖块或小石子制成的混凝土浇筑完成后的地面。

——“踏板”发音“跶掰”:此处专指床前供摆放鞋子的木板。以前的新场农村家庭,屋里几乎都是泥地,不管大人睡的大床,还是小孩睡的小床,都直接摆在土上,潮湿是难以避免的。普遍的做法是,在床前紧靠床沿的地上搁一块长木板,五十公分左右宽,和床沿口差不多长,背面的四周着地、中间部分离地十公分上下。有了这样一块板,主人脱下的鞋子搁在上面既防潮也容易打理。作为一个台阶,上床也便捷多了,嘻嘻。民间还流传一个不太靠谱的用途,让某人下跪请罪,否则不能上床睡觉,俗称“跪踏板”发音“徐跶掰”。如此,踏板竟又成了一座“摆渡桥”了,唉。现如今,家家户户条件好了,地上都铺木地板了,最不济也是水泥地了,这样的床前木板也基本退出了历史舞台。让某人下跪怎么整?据说搓衣板是个不错的替代品,也是木质的,用过的都说“好”呢。

——“五斗橱”发音“嗯斗余”。估计刚诞生是有五个抽屉而得名吧,后来就根据实际用途发生变化了,不一定拘泥于五个了。

——“抽屉”叫“抽头”发音“抽豆”。

——“床头柜”叫“夜壶箱”发音“哑捂箱”。

——“软”发音“原”。

——“松软”叫“软熟”发音“原缩”。

只要不下雨,屋里的地面还挺干爽的。我爷爷、我母亲一有空,就会用自家扎成的扫帚打扫得非常清爽、一尘不染。到后来,扫地就又成了我们三兄弟的“家庭作业”了。我们个个都是爱劳动的好孩子,呵呵。

——“下雨”叫“落雨”发音“牢雨”。

——“干爽”叫“干扫”发音“跪扫”。

——“扫帚”发音“扫走”。用它把地上没用的东西扫“走”,名副其实哦。

——“家庭作业”发音“家庭造捏”,还可以叫“回家作业”发音“围家造捏”:本义自然是学校老师要求学生回到家里去完成的学习任务。当地原住民呢,常常把大人安排孩子回到家里需要完成的家务也叫作“家庭作业”。回到家里干的活,一点毛病也没有,我们这些半大的孩子就是干活的命啊。此处当然指后者了。

即使外面下毛毛雨,家里的地面也就潮湿点,没啥大碍。

——“毛毛雨”:细雨。在新场原住民口语里,“毛毛雨”一词更多情形是用来形容所做事情的细小或处理事务的轻而易举。

家里遇到大雨的话,那就遭殃了。外面下大雨,家里下小雨。外面雨停了,屋里还滴水。因为屋顶漏水、门口进水、家里积水,大人们只好在水深的地方摆上木板、砖块,方便家里人下脚。

有时雨水正好淌在我们的小床顶部张挂着的蚊帐上。蚊帐顶部太软,不太容易放脸盆接雨水,大人们只能剪一张超大块的、能覆盖住整个蚊帐顶的尼龙薄膜,凑合着抵挡一番。

——“蚊帐”叫“帐子”。

——“尼龙薄膜”叫“尼龙纸”发音“尼龙子”。

下雨持续时间一长,接的水就多了。你躺在床上,朝上睁眼一看,一坨浊水左右、前后晃荡着,好像会随时倒入你的眼睛里似的,令你提心吊胆。想要睡觉了?赶紧闭眼吧。

每次台风、暴雨来袭,房子里的景象可就“惊艳”无比了。地上摆的,桌上放的,还有灶头上、床踏板上,全是大盆小桶的伺候着。漏雨的地方实在是多,不得已,烧菜的铅皮锅子、盛汤的大汤碗也只好被动亮相接招了。

我家的屋顶漏雨、墙体透风还不算什么,正门口北侧的东外墙,因大奶奶家拆客堂时多多少少影响到了,相比往年明显有些松动了,却是真正得吓人。爷爷和父亲只好用两根大木头,在饭厅里倾斜着抵住墙的上半部分的两端,才没让它在台风肆虐中倒下来。

——墙体的基础“松动”叫“走动”发音“择动”:不稳固。

——“木头”发音“冒豆”。

——“倒”叫“酿”、“坍”发音“汰”。

人待在屋里,随着阵阵风雨,也会一波接一波的心惊肉跳。遇到夜黑了、深了,外面依旧在狂风暴雨,小的们只能哆哆嗦嗦地爬上床,躲在被窝里,睁大着小眼,久久不敢安心睡去。

——“狂风暴雨”发音“狂轰暴雨”,叫“劈风劈雨”发音“撇轰撇雨”。

——“躲”也可以叫“扛”、“哑”、“背”等。

爷爷、父亲每年会在台风暴雨过后上房顶修理一番。我哥哥成了木匠师傅后,这修补的活就由他承包了。

——“木匠”发音“冒样”。

——“修补”房屋漏洞,叫“捉漏”发音“造漏”。

——“承包”叫“一家把”发音“噎甲把”、“包手揽摊”发音“包舍赖态”。

问题是,我家实在没钱去屋顶大动干戈,能做的,都只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的小修小补,不太顶用啊。遇上阴雨天,尤其是天降大雨,屋里依旧“叮咚叮咚”此起彼伏地响个不停。

此时此刻的“锅碗瓢盆交响曲”,可不是那个展示人间烟火气的“锅碗瓢盆交响曲”哦,晕啊。

当然,自家的房子再怎么“屋”老珠黄、漏洞百出、弱不禁风,胜在烟火气十足,更见证了我的“黄”家全部三代半人的更新换代、生离死别。有了它,才叫家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