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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妈“走”了·父亲“蔫”了·“清一色”
1978年4月24日,星期一,晚上八点许,母亲抛下我们老老小小,“走”了,没再回来!
三十四岁!只有三十四岁!实在是太年轻了呀!
——“年轻”叫“后生”发音“厚桑”。
她用生命的最后气力吐出的一句话,是说给用耳朵紧贴她嘴唇的父亲的,也是留给我们三兄弟的,“‘吾’三个弟弟苦命啊!”
——“吾”:我。
——“弟弟”:此处专指儿子。
当晚,我把自己的头深深地埋在被子里痛哭了一场。此后,每每想到母亲这句临终遗言,心头仍是揪心的痛!
这以后,没有了母亲的父亲就整天沉浸在了丧妻的氛围里,无精打采,无所顾忌。家里无论有大事还是小事,都显得毫无兴致、没有精神,也无心关注。简陋的房屋里更是常常看不到他老人家的身影。我们三兄弟包括爷爷,都不知道我们的父亲一天到晚在外面忙活什么,只晓得没见他往家里拿回来过一分钱、为家里分担过一件事。
尽管如此,每年临近清明,父亲总会独自准备起祭奠母亲的各项准备,尤其会在相关的祭品上格外细心的用毛笔写上母亲的名字,认真、专心的程度不亚于在进行高考答题。
书写时,父亲总喜欢把我母亲的名字“引官”写成“英葵”。粗看两者没啥联系,可在新场本地人的口语里,“引”和“英”均发音“因”,“官”与“葵”均发音“规”,但字面上的观感、含义、意境却完全不在一个层级上了。前者太直白,也没见到给我家引出什么“官”来。就是曾经有的“芝麻粒”大的官,如果大队书记算得上“官”的话,也早就烟消云散了。如此看来,这“引”字,不是引进的“引”,是引掉的“引”啊,超级无语。后者就不一样了,显得很女性,那么的小家碧玉。这名字里头啊,寄托了我父亲对我母亲太多的眷恋和愧疚吧。
——“芝麻粒”发音“子魔烈”,也可以叫“脚脚头”发音“甲甲豆”:最末端、最细小、最微不足道。
母亲过世后,家里明显阴阳失衡,老中青三代人马“清一色”爷们了,本就不大的屋里一下子缺少了色彩和温馨。
从此以后,我们三兄弟成了“没妈的孩子”。之后会不会像根草,不得而知。
——“没妈的孩子”叫“没娘囝”发音“呒娘暖”,没“娘”了,自然没“暖”了呀。
从此以后,我家的祖宅里,再也没有养过狗了。
从此以后,尽管母亲的患病与曾经的献血没有必然联系,在我家,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对“献血”都显得那么的讳莫如深、避之不及。
从此以后,我爷爷又成了家里的主心骨、当家人。
从此以后,我哥哥打定主意,初中毕业了就不再读书了,出门挣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