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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加入“革命队伍”
我父亲被“清”出革命队伍后,别说一脉相传的大“黄”家不怎么热乎了,就连曾经还算热络的亲戚们也少来串门作客了。我们三兄弟呢,无论在宅村还是在学校,也无时无刻不生活在被人瞧不上看不起的眼光里、冷嘲热讽的言语中,平常根本不敢抬头见人、主动向人招呼,更别谈相互交流了。我们的性格也都慢慢变得自卑、内向、沉默寡言。
——“招呼”叫“搭杠”、“搭讪”发音“搭赛”、“搭讪头”发音“搭赛豆”等。
我读小学那会儿,属于小朋友的“革命组织”还不叫“少先队”,不过同样有“红领巾”。加入这个组织、戴上红领巾,可不像现在的“祖国花朵一片红”,到了年龄就让你戴上了的。
那时,年龄倒是次要的,主要看你的家庭成份、学习成绩、日常表现。我呢,学习成绩处在班级中游还算过得去,家庭成分应该也没啥问题,贫下中农哦,绝对的根正苗红。可不知怎么了,就是没能加入到组织里去。三年级没有,四年级还没有。
眼看着班里的其他同学都戴上了红领巾,哪怕是成绩经常倒数、喜欢调皮捣蛋的几位也都有了,可就是没我的份。直到小学最后阶段的五年级第二学期行将结束,我终于被批准戴上了鲜艳的红领巾。
现在回想起来,我迟迟加不进“革命队伍”的原因是不言而喻的。最终好不容易在小学最后阶段赶上了末班车,多少还是有点被老师、学校照顾的成分在里头的,谢谢了!
也是啊,再不加入就要去中学了,那就太丢面子了。到了中学还戴什么“红领巾”呀,人家都是戴“红袖箍”了好不好?
——“丢面子”发音“丢米子”,叫“坍招式”发音“汰招式”等。
那一天黄昏,父亲看到了戴着红领巾蹦蹦跳跳、兴高采烈放学回家的我,自然也开心得很,脸上有了久违的笑容,那么的灿烂,那么的慈祥,那么的亲切!
当天晚上,父亲给一大家子的餐桌上加炒了一碗蛋。说是一“碗”,其实只是把炒好的碎蛋盛在了一只小“汤盅”里。小碗容量有限,故显得满满当当也。其实说穿了,也就炒了两个蛋,鸭蛋哦,个大,捣碎了的,金灿灿,香喷喷,瞧着自然比炒鸡蛋的量多得多啦。又为自己倒上了一汤盅“熊猫”牌“乙级大曲”,也没等家里的老老小小都入座,便自顾自地“咪”了起来。第一口那个大呀,“滋溜”声直冲我的耳膜。他的心里肯定想到了,儿子好不容易戴上了红领巾,这可是在他落魄后发生的事啊,多么的不容易。
——这款“熊猫”牌白酒,在当时的上海,绝对是“飞入寻常百姓家”的主,几乎在家家户户都能看到。别看它寻常,却是正宗的粮食酒,52度,价格亲民,是多数“好一口”的市民作为口粮酒的最佳选择。现在?早没了,连生产的厂家都破产二十多年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