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钩吻没有想过死,家人待她极好,她有很多的眷念,有很多想要做的事。
小钩吻是被谋杀的,推她入海者是扬州豪富大族清流世家之一的纪家长房主母身边的乳嬷嬷。
只为向小钩吻要回订婚信物,要一纸小钩吻亲笔所写退婚书不成,便杀人灭口达到自动退婚的目的。
这里叫做天朝国,以九州为制:豫州,徐州,扬州,荆州,雍州,冀州,衮州,幽州,益州。
双重记忆重叠,勾画出天朝国疆域版图的大概轮廓。
扬州,小钩吻知道方向。
九州,是在夏商周时代的地域区划,记载于书册是在先秦时期。
先秦,是指秦朝建立前的所有历史时期,包括有巢氏,燧人氏,伏羲氏,神农氏,轩辕氏,尧舜禹时代。
也就是说她回到了至少两千两百多年以前。
但是,东海的街市又告诉她,这里又是完全不同于那个历史上的先秦时期,这里有比先秦时期繁荣一千年的街市,人流,服饰,文字,富足。
药钩吻抬头看天,熟悉也好,陌生也罢,似曾相识也无所谓,终在不久的将来,药钩吻,会告诉天朝国,何谓“风华绝代”。
东海码头,药钩吻从为数不多的还在从事捕捞的渔船中挑选了一条刚驶进船坞准备歇息的简陋的小船,不,小舟。
约五米距离处有一艘楼船,有一男童专注的看她在众多小舟间穿梭,寻找,努力游说,奇怪的脸像葱花大饼,奇怪的笑却让他看的舒服,沾满了泥沙的衣服,圆滚滚的身材挪动,像极了他养的贪吃的大肚鱼。
“半枫,去问问,若是顺路,咱们送她一程,若不是,给她找条船,送她回家。”
“是,主子。”
顷刻,半枫回来了,摇头。
“她不见了?”
“主子,她福薄,担不起主子慈悲。”半枫猜测,东海是不会结冰,但岸边的路上积水是会结冰的,没有大人陪伴,说不定运气不好,跌落海里,也说不定她就是当地的渔女,水性好着呢,已经回家。
“什么?你要去广陵?你自己?”角落里,收网的渔家大叔打量女娃的狼狈,以为她的脸是磕伤后留下的淤青。
在扬州为九州之一时,后世的扬州在古时称为广陵。
大叔盯着穷苦的药钩吻:“娃啊,这是舟,冬天,可到不了广陵喱。你要租绝江船才行喱。”
兵书《六韬》言:济大水,则有天潢,飞江,逆波上流,则有浮海,绝江。
这话药钩吻懂,横渡江河的船称天潢,飞江,逆流而上叫浮海,绝江。
“阿叔面相和善,敦厚,心善,实诚,命里是有大富贵的,可迟迟未到,阿叔可知为何?”
“为啥?娃娃,你若是饿了,可随我归家管你饱饭,换得御寒衣衫。只是去广陵之事,还是另做他法吧。阿叔这小舟,不安全。”
“阿叔就不想趁着年节到广陵大赚一笔,开启富贵之路?”
“娃娃啊,阿叔已经十日不曾开张,一无所获了。”
年节,需要的是新鲜的海货,还要有会做的厨子,否则那味,难闻。
“因为阿叔要等的生意是我啊!不如赌一回大的?”
阿叔笑笑不说话,带着药钩吻回家吃了婆姨做的热饭热汤,婆姨帮着药钩吻换了干净暖和的冬衣,抹着泪叹息。
阿叔装了一些干货,在夜色下带着十二岁的小儿子搭载唯一的客人向广陵逆流而上。
阿叔姓李,有二子,大的叫李小海,十八岁,还未成婚,划着另一条小舟跟在后面,小的叫李小贝,十二岁。
计算路程和船速,估摸要两天,正值年节将近,邗沟怕是水泄不通,那就是数天,耽搁不起,她要尽快将扬州之事了结,赶回家团聚。
身体浮肿不说,还带着水中腐尸的气味,顶着一张暗红暗蓝相间的脱皮肿脸,基本的体能都未完全恢复,她此刻就是一只臃肿的丑八怪。
那又如何?不耽搁她能借海之力画加快符。
药钩吻庆幸,李阿叔一家心里强大,见多了怪事,否则定会把她当成未成精的海怪打死。
“这是什么?”李小贝好奇的问药钩吻手中摆弄的从海里捞起来的植物,然后又扔回去,不停的重复。
“钓鱼。”
“钓鱼?”这叫钓鱼?喂鱼吃草还差不多。不过,往日里没有这许多海草的。
“我这钓的可是东海深处的鱼哦。”药钩吻认真的说。
李小贝扶额,这是打他出娘胎生在海边长大在海上听过的最傻的话。
唉,可怜啊,连海鱼都没有见过,那一定没有吃过海蟹。
“你办完事还去我家,我捕海蟹给你吃,管够,管饱。”
“有珍珠吗?”药钩吻问,她喜欢的饰物是珍珠。
李小贝蹙眉不解,药钩吻恍然明白了:“南珠,就是南珠,有乳白,淡紫,淡粉,金色,黑色。”
李小贝为难极了,摇头:“听过,那是贡品,最好的都要上贡到天朝雍州。”
药钩吻在大脑里搜索雍州区域,哦,就是后世的七朝古都长安。
李小贝不再说话,看着大海想心事,看顾炉子里的热汤,下半夜替换父亲。
李阿叔在吵吵嚷嚷中被惊醒,心中大骇,感觉不到水流的移动,暗叫不好,翻身快速走出小舱门,三小只端着粥碗在说笑。
李小海招呼他:“阿爹,快来喝口热的,放了姜片。”
姜,很名贵的,小姑娘说能驱寒,也不知她从哪儿弄来的。
“这是哪里?”李阿叔看着乌压压的一片船蓬,岸上不远处他熟悉的大字招牌,不敢置信的问道:“广陵?咱们到了广陵码头?”
怎么可能呢?一个晚上而已,逆流,年节高峰,到广陵?
官船平日里畅通无阻都做不到。
李小海李小贝也不信,但,他俩就那么划着划着,轻轻松松无风无浪一点波折都能有就到了广陵,就像做梦一样。
与往日的路就一点不同:比平日里少走了三个岔路,但很安全。
“阿叔,”药钩吻放下粥碗:“年节将至,海货定能卖个极好的价钱,再顺风顺水平安回家,婶子在家盼望,你们还能赶上今个的晚饭。
小海哥,小贝哥,我们就此作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