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老帝师长长的叹息,瞬间更加苍老,连皱纹都失了光泽,尽显疲惫。
大管家推门而入视而不见跪了一屋子的人,朝着老帝师道:“老祖宗。”
“去请大理寺卿。”
“是,老祖宗。”
“珊哥儿。”
褚珊跪行至褚老帝师跟前:“老祖宗。”
“珊哥儿不哭,治好了病,人才能活。褚家也一样,治疾的过程总是痛苦的。你是未来家族的领路人,要有断腕之心。”
“是,老祖宗。请老祖宗分付。”
“将褚衡以及他的妾室姨娘庶子庶女悉数召回,看管起来,召褚氏一族族老议事。去向赤鳞卫借褚家三百年内卷宗。”
褚珊不明白请大理寺的原因,但老祖宗吩咐自己的事情,他能想到目的。
“是,老祖宗。”
褚珊走到屋外,命褚府所有暗卫出动,结成阵法守好褚府,不论是人还是物,褚府只许进不许出。
褚珊胸中含着无比的恨冷静的安排,老祖宗弃褚家暗卫不用,借用赤鳞卫调查褚家的一切,是要家丑外扬吗?
也只有赤鳞卫才能在最短时间内将褚府和褚氏一族查的详尽,清楚。
祖父为什么要害亲孙子?为了名?为了利?被人利用?
遥看司天台,他的胞弟,一定要活下来。
司天台,伸手便可摘星辰仰头便能拉了云朵做枕头。
主殿安静,陆蝉衣,帝权守在院子里护法,稚言稚语,半枫半荷得了二人指派各自办事,每天轮流一人上司天台禀告朝廷动向,特别是这段时间的漩涡人物:许雅,汪直,陈国公府三角恩怨情仇。
茶坊酒肆的说书先生一日要说五场都不能满足食客们的好奇心,众说纷纭,无比精彩。
猛然爆出来的褚府至亲谋害又添了一笔茶余饭后的谈资,高门大户呵,为了名利,权力,原来是这么的龌龊!
匆匆从汉郡赶回的亢八,纪七来不及回家便去陈国公府吊唁。
陆蝉衣摆了棋局,许雅,汪直,陈国公符,他不会插手阿药的布局,但他的亲卫会跟在药族暗卫身后,万一有需要帮忙的时候呢。要让阿药知道她的路上自始至终有他。
她,有他,不孤单。
帝权捏着棋子久久不落,想到褚老帝师心口就疼,他心疼那个老人呵!
不止整个雍州,是整个被传遍的地方,都在议论老帝师之举。
陆蝉衣道:“老帝师高瞻远瞩,借大理寺扬家丑,抛弃宗族规矩,按律法将至亲恶人午门菜市口处斩,允百姓围观,让天下世族看到世族弊端,让有识之士看到这个弊端带来的家族之祸,从而警醒国之祸。
由他率先领头从褚氏一族开始舍弃宗族权力,分宗,分族,分家,所有男丁自立门户。
告诉世族们,天朝律法大过宗族,或许是挽救国之局势的一线生机。
天朝盘根错节的世族大户们已经造成帝国重疾,已经到了必须下定决心揉碎熔炉的时刻。
老帝师,让我等钦佩。”
“不愧是天子帝师,三朝元老。我初时还想着徐徐推进熔炉百炼的计划,担心一众老臣拼死反对,担心我准备的不充分,被世族得了小溪联手反扑,那我就得不偿失,终其一生便要抱憾了。
可是,你懂我,全力助我,三妹妹亲自丈量走了整个西南境,走了东海,走了北边,国疾在她眼里让她恨不得拔剑立刻斩去不作为的官吏和把控权力政令不能通达的世族,不得不借褚家之事出手狠辣挑了老帝师撕开口子。
现在,都无需多做,静看世族的反应,等待良机一举彻底洗牌,重新来过。”
给聪明的世族留些时间,给顽固不化的世族负隅顽抗对抗自毁家族,总要有一些沉下去,端看如何理解国之必然趋势。
皇权与世族宗族权力之争,亘古以来没有良方,互为倚靠,要么是东风压西风,要么是西风压东风。
后来的开国者都明白这个道理,但是想要摘除世族之权,根本不可能,大部分开国者自己就是出身世族。
陆蝉衣点头:“倒也不必强制推行分宗分族分家自立门户,只需要让人看到分家自立门户之后的男丁凭借自己的本事让朝廷赏识一展所长等等,世族便会被世族子弟自动瓦解。
所以我们当前要做的是不拘一格不论出身只论有才,只要有政绩只要有军功只要有真本事就能擢升,就能被看到,不会被埋没,不会被他人冒领功劳。
那么所有的有志之士皆会慕名而来,为国效力。何愁没有人才可用。”
帝权点头,他是储君,他有责任使朝堂要有好的风气,注入新鲜血液势在必行,兼听则明,偏听则暗。
“我从阿药身上得出一个想法,表哥,你听听对不对?”
帝权给二人把茶水倒满。
“汉郡有大户,有大族,但是没有盘根错节的世族大户。男丁成婚后,要么立即分家单过,要么最多一年后分家自立门户,所挣钱财除了孝敬爹娘之外悉数自己留下,阿药说这叫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不被懒汉拖累。
想要吃肉就得努力想法子开源,想要穿绸就要更努力,多劳多得少劳少得,不劳不得。
日子好坏,跟别人无关,全是自己。
哪怕是跟药族有仇的刘家也是如此。这就避免一人犯错,全族遭殃。
这一年多以来,以农,商结合开路,汉郡发展迅猛,不知添了多少作坊,所得税收除了上缴国库之外,悉数用于民用建设,比如强制女子入学的学堂,修桥,铺路。
这里面没有世族身影。”
帝权沉思,他在汉郡住过,他特别喜欢汉郡的氛围,可是为什么呢?那是什么氛围?似乎汉郡的百姓对皇权并不恭敬。
为什么?因为汉郡是药族之地?
陆蝉衣看他神色不满的垂下眼帘又抬起:“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天朝为百姓做的事就是免一年,或两年赋税。但是药族当家人,却想方设法让汉郡的百姓吃饱饭,有衣穿。”
“我想到了一个法子,打破皇权,宗权之争,我们忽视了一个最大的力量——贫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