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家嫡系长房夫妇二人再加上褚珊,皆屏息静等药钩吻望闻问切,期待希望降临。
外屋帝权,陆蝉衣忙碌的将青魂所画平安符装到香囊里。
现在帝权一点也不怀疑面前执笔画符之人的身份了,三妹妹好本事,把大神官拉下司天台亲自给她画符,陪她玩,让她乐呵。
表兄弟二人用忙碌遮掩内心的焦灼,不愿意听到最后一线希望的破灭,即便他们二人刚刚才从褚愈的内屋出来,即便已经没有任何生机,就是个死人。
内屋,药钩吻轻轻的叹息声起:“可惜,可怜,可悲,可叹。”
褚老帝师身形摇晃向后倒退,身旁的儿子孙子忙搀扶,满头华发的儿子宽慰道:“父亲,咱们不是早就有这个准备了么?愈哥儿,是褚家留不住。”
年轻的第四代主母姜氏安抚几位女性长辈,忍着泪水,胸中剧痛,大神官也说过,若愈哥儿能遇他的命中贵人,或许有一线生机。
愈哥儿不是疾,是慧极反噬之果。她的儿子,生在褚家,生来早慧,比常人聪明些,不应该么?老天便要亡他。
泪水扑簌簌滚落,一室悲伤,无声哭泣。
外屋的帝权,陆蝉衣慌了神,三两步进入,帝权蹲在老帝师旁边安抚,陆蝉衣走近药钩吻见到她双手绿色灵气化针艰难的进入褚愈静脉。
陆蝉衣回首,食指竖起放在唇前制止几人的悲伤哭泣,不可扰了医师行针。
褚大爷抹泪:“还有救?”
这话不好回答。陆蝉衣不能瞎说,侧开身子让众人看药钩吻行针,满头的汗珠,在褚愈胳膊上缓慢向前的代表生机的绿色灵力他们总该识得吧。
几人起身,褚老帝师带着褚珊留下,其余人通通退到外室去,医师行针,不得受一丁点干扰。
医师都没有放弃,他们更不能放弃。
药钩吻支撑着十根灵针,分为五组,一点点慢慢蠕动,分别从褚愈四肢以及头顶进入,在心脏处汇合后,软软的倒在身后的陆蝉衣怀里。
“三姑娘,生死有命,切不可逆天而行。由他去吧,老夫,”褚老帝师悲痛。
药钩吻摆手,缓缓吐出浊气:“老帝师多虑了。我的本事还不够施展逆天之术,况且我也没有那种活别人死自己的节操。待我稍稍休息想想,再与老帝师说个明白。”
药钩吻对陆蝉衣道:“你们都先出去。”药钩吻右手中指点在褚愈的眉心,闭眼搜其魂,翻看褚愈的记忆。
两刻钟后药钩吻把玩着从褚愈床头拿来的像极了褚愈的一个乐呵呵的人偶从里屋走出,歇在靠窗的椅子上,双脚提起皆放在椅子上,一手抱着双膝,一手持着人偶翻看。
屋子非常安静,只有青魂画符掀动纸张的声音。
褚家人不敢再问,帝权硬着头皮想问,陆蝉衣朝着他沉默摇头,他们不懂的行道,以为简单的东西实际上却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特别是他们不懂的玄学。
他拜大神官为师,涉猎一些玄术,所以他比常人知道柳六月痊愈是阿药将她二人命轨相连,自己痊愈是因为与她共血液得朱雀血脱胎换骨共命运。
那么对于褚愈,她已经没有什么可以保下褚愈必死命格了。
唯有一条路——逆天改命!用她的命换褚愈的命。
至于逆天最后的结果会不会如愿,与她有牵扯的六月会不会还是逃不开麒麟之怒而死,自己会不会依旧早夭……
陆蝉衣启唇,把褚愈和他命格相连呢?
药钩吻眉宇紧蹙,愁云笼罩,陷在自己的思绪里。
陆蝉衣起身取了回春堂自制的霜降桑叶茶,满室桑叶的甘醇和清香。
帝权和褚珊取了茶杯给屋里每个人都倒了一杯,陆蝉衣将杯中茶轻轻吹凉,又从腰间的布袋子里取了竹筒剥开,里面红亮油润麻辣鲜香的牛肉干让人见之便口齿生津,唾液旺盛。
陆蝉衣一点一点的撕开喂到药钩吻嘴里,对帝权解释道:“腹中空空便想不出好法子。”
潜意思:你不要打牛肉干的主意。
帝权点头,看药钩吻闭着眼睛仰着脑袋靠在窗棂台上苦思,他就知道即便有法子,也会是不止棘手,还两难。
药钩吻猛的睁开眼睛,眼珠却不动,盯着房顶,陆蝉衣已经剥开最后一截竹筒。
就听药钩吻拍着大腿:“我想到法子了。”
陆蝉衣嘴角扬起微笑。
药钩吻坐正身子,双脚从椅子上放下,看向画符的青魂:“我要借你的司天台请帝国龙灵相助。他是未来储相,自然担得起帝国龙灵相护。”
青魂沉思,她请帝国龙灵,是可以的,的确是个最好的法子。
药钩吻哈哈大笑:“这个法子好,这个法子好。权哥哥,你要大餐犒赏我。”
帝权点头,和陆蝉衣相视而笑,心里又酸又甜。
天朝,建国四百年了,正是日落西山的时候,遇见了她,她缝缝补补着网罗优秀的人才,她说是为了有个安稳的环境挣钱,但他们知道不是,她比他们更能体会一句话: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她救活的天命早夭之人,皆是事关帝国气数。
天朝邻国,最强大的莫过于辽国,又有幽云十六州之争,若天朝成为辽国国土,汉人将面临种族屠戮!
她以益州汉郡为标杆,让有志之士看到救国还有希望。
帝权红了眼眶,又开始思考那个亘古相传无解的问题:天朝皇权和宗权并行,甚至宗族权力在帝国日落西山的时候缕缕凌驾于律法之上。
这个问题不能解决,十年,二十年以后,皇权但凡稍微弱势一些,宗权便会卷土重来,甚至江山更替。
陆蝉衣扭头无声询问,右手手指轻勾药钩吻的手心:对你真的无碍么?
药钩吻眉眼弯弯,点头。
陆蝉衣道:“需要准备什么?我和师傅护法。”
“三姑娘,请帝国龙脉可会伤了你?”褚老帝师问。
世间龙脉千千万,一座山便有一处龙脉,帝国龙脉又与一般的龙脉不同,它承载的是国运兴衰。
如今天朝沉疴已久,帝国龙脉怕也是日落西山,虚弱不堪,若与愈哥儿相连,会不会加速天朝沉疴,江山更替。
他三朝元老,天子帝师,不能只为家人计,他的双眼看到的是天下百姓。
帝权,陆蝉衣齐齐向老帝师行礼,胸中热泪滚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