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清琳贤弟,你总算是来了,等得吾好苦啊。”张霆一进门,杨清琳不由暗松了口气。
刘张氏像审问贼寇一样的刨根问底,继续下去,杨清琳就有些招架不住了呀。
张霆领着杨清琳去他那边之后,账房先生奉命来见刘张氏。
“回主母,河间杨小官人,这头次登门拜访咱们家的甥少爷,就送了异常厚重之礼。”账房先生显然识货,他解释说,“不瞒主母您说,以鄙人的浅见,单单是那只迎客松的盆景,以如今市面上的行情,至少值一百两银子以上。工艺精湛的玉扇,少说也值五十两银子。尤为重要的是,那匹贡物蜀锦,拿着钱,也难买。”
刘张氏整个的被震懵了。
出于女人的本能,喜欢拉家常的她,本想探清楚杨清琳的底细。没想到,杨清琳一出手,就是价值好几百两银子的超级重礼。
这份礼物的分量,实在是重的不得了啊!
刘张氏有些不确定的问账房先生:“他莫非是想托咱家老爷办什么难事不成?”
账房先生摇了摇头,说:“主母有所不知,河间杨公子若想捐个八、九品小官的话,单是送来的这些礼物,已经足够了。”
找吏部员外郎帮忙,不外乎是调个肥缺和捐官的事儿了。
问题是,杨清琳年仅十七岁而已,已是廪生,将来中举、中进士的希望颇大,真不像是要买官的样子呀?
张霆领着杨清琳进了他的院子。
到了张霆的地盘里,杨清琳也就放松多了。
品茶聊天的时候,杨清琳提到了即将正式拜林盛为师的事儿。
不想,张霆居然笑道:“还真是巧了,家舅父和林公也是多年的同乡好友,林公也愿收我为徒。”
既是如此,杨清琳便把他准备的礼物,告诉给了张霆。
张霆一听,当即笑了,走到书桌旁,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份礼单,递到了杨清琳的手边。
杨清琳接过来一看,嗨,英雄所见略同啊!
礼物的价值,大致相仿,杨清琳也就放心了。
如果,登门的礼物价值差距过大,那就不妥了,很容易得罪了张霆。
既然同为林盛答应收下的入室弟子,张霆和杨清琳便约好了,明早一起去林家拜师。
下午申时八刻,张霆的舅父刘敢,下衙回到了家中。
听刘张氏说了杨清琳送礼的情况,刘敢拈须想了想,一本正经的说:“此子做事如此之敞亮,将来必成大器。”
杨清琳明明无所求,却送上了超级重礼,明摆着是给张霆撑面子呢。
听了刘敢夸奖之后,刘张氏心里微微一动,便试探着说:“老爷,咱们家的云姐儿,眼看着就要及笄,您看……”
刘敢先是一楞,紧接着,明白了妻子的意思,便有些犹豫的说:“俗话说的好,高门嫁女,低门娶媳,恐怕有些不妥吧?”
刘张氏笑道:“老爷,不瞒您说,妾常听霆儿说起他的那位杨师弟。霆儿说他不仅一表人才,而且才华出众,将来的金榜提名,如同探囊取物。”
刘敢算是看出来了,刘张氏对杨清琳的印象,非常之好,真的动了找女婿的心思。
尽管,刘敢这个吏部文选司员外郎,位不高,权却很重。
但是,在权贵满地爬的京城里,刘敢只是从五品小官而已,也算不得杨清琳完全高攀不起的门第。
再说了,年轻的读书人,只要肯于勤奋苦读,朝为田舍郎,暮为天子臣的先例,可谓比比皆是也。
“待他举业有成之后,再说不迟。”刘敢一锤定音,决定等杨清琳中了举之后,再考虑招女婿之事。
中了举人,也就有了做官的资格。
做官,是刘敢选女婿的首要条件,也是必要的拦路虎。
若是没有官身,哪怕家业再大,也经不起恶官刁吏们的盘剥。
只要做了官,也就等于是多了一个护身符,其中的好处,数都数不清了。
既然刘敢发了话,刘张氏也不便多言了。
到了用夕食的时候,刘敢居中而坐,张霆打横相陪,杨清琳则坐到了张霆的下首位。
正欲开席之时,刘敢忽然吩咐了下去,“请夫人和小姐一起出来见客。”
张霆差点惊掉了下巴,外男来做客,主人招来妻女相见,这可是妥妥的通家之好啊!
问题是,刘敢和杨清琳,今天这才是头一遭见面啊?
杨清琳也吃了一惊,他心里非常有数,就凭他是这种秀才的身份,绝无可能让刘敢做成通家之好的表示。
正确的答案,显然只有一个:必是刘敢认出了杨寰。
照理说,刘敢这种从五品的小官,根本无缘见到杨寰。
但是,刘敢出任吏部员外郎之前,曾在工部任主事。
记忆力超群的刘敢,曾经多次见过站在魏忠贤身边的杨寰。
说句心里话,刘敢做梦都没有料到,杨清琳来作客,竟然带来了魏忠贤的心腹干孙。
既然,人在家中坐,福从天上来,刘敢自然不会放过这种天赐良机了呀。
刘敢是老官僚了,他认出了下人打扮的杨寰之后,马上意识到一个大问题,杨清琳和魏忠贤是什么关系?
试想一下,杨清琳若是一般人,杨寰这个锦衣卫里炙手可热的大实权派,又怎么可能屈身于奴仆下人之中呢?
一理通,则百理通,刘敢大致猜到了真相!
随着刘敢的一声吩咐,刘家的丫头和婆子们,便搬出了屏风,将整个宴客厅,一分为二。
等刘张氏带着女儿站到了屏风之后,杨清琳赶紧作揖,恭敬的行了礼。
纷扰过后,正式开席了。
刘敢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老狐狸了,除了叫出妻女陪客的特殊待遇之外,他再无别的多余动作了。
因刘敢是长辈,等菜过三味后,杨清琳便主动起身,双手捧着酒盏,客气的说:“小侄敬刘老大人一盏。”
刘敢哈哈一笑,说:“什么刘老大人?你和霆儿既是至交好友,不如就跟着他一起,唤吾舅父吧?”
长辈的抬举,晚辈必须兜着。
杨清琳只得改了口,亲热的唤道:“舅父大人,请恕甥男无礼,先干为敬!”仰起脖子,尽饮了盏中酒。
刘敢哈哈一笑,高兴的说:“老夫又得一外甥,快何如哉?来,来,来,连干三盏,如何啊?”
结果,杨清琳和刘敢,连饮了三杯。
有了这个小插曲,席间的气氛,即使想不热闹,也不可能了。
整个席间,主人有意拉拢,客人有心奉承,气氛自然好得不得了!
刘敢一不留神,居然喝多了,被下人搀扶了下去。
散席之后,张霆亲自陪同杨清琳,一路有说有笑的出了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