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的接纳力可以成就孩子的幸福力

个人幸福力、人际幸福力、群体幸福力是一层一层逐步发展起来的。我很好,我才可能发自内心不带羡慕嫉妒恨地说你也很好;而我和身边的你都很好,我会很容易看到周围世界的真善美,我会自觉自愿地为了维护世界的美好付出自己的一份力量,这便是群体幸福力了。

哪个父母不希望孩子幸福呢?从孩子一出生,父母们就快乐着他的快乐,伤心着他的伤心,从衣食住行到操心孩子握笔姿势,盯着孩子写作业,一次次的择校乃至高考报志愿……还不是希望孩子一生顺风顺水、幸福快乐?

父母之心毋庸置疑,只是这种拼力气的做法,费力不一定讨好。你越掏心掏肺,孩子越习惯让你为他的人生负责,可是你能负责多久呢?能负责他一辈子,给他养老送终吗?

记得有个心理访谈类的电视节目,有位老父亲由于妻子过世早,独自一人将儿子拉扯大,供儿子上了大学,娶了媳妇。他希望抱个孙子,儿子却要他承诺负责孙子的奶粉钱及今后上学的学费开销等,因为是给他生孙子!

儿子能被养成这样,实属奇葩。但是究其原因,长期以来父亲占据了不断给予及掌控的位置,儿子只好站在不断索取和抗拒掌控的位置。

在一个家庭里,父母有充分的优势占据自己喜欢的位置,孩子是被动的,抢不过父母的,除非父母先出让有利于孩子成长的位置,孩子才有可能逐渐长成自己。所以,父母的虚、弱、柔相当重要。

本节我将主要用自己的例子,让大家先看到我的接纳力成就孩子幸福力的状态。

养育孩子的过程中,大家面临的问题都差不多,孩子考试成绩不行怎么办?孩子在人际关系中被人欺负怎么办?如果父母不告诉孩子要做个有品德的人,孩子会不会太自私了?……问题本身从来不是问题,应对问题的态度和方法才是。以我的例子来讲,当我拥有越来越强的接纳力,越来越虚、弱、柔的时候,我惊诧地发现龙儿已经长得很好。如他小学班主任所说,他和谁都相处得很好,他拥有了一种能让自己持续幸福的能力,即幸福力。幸福力的呈现是:我很好,你也很好,我们大家都很好。

我很好,即拥有个人幸福力

龙儿确实自我感觉很好。

小学三年级,龙儿英语期末考试60分。拿到成绩单后,他很开心地告诉我说:“妈妈,我太幸运了,英语考了60分。”

我“哦”了一声之后,好奇地问道:“你们班最高分多少分呀?”他答:“98分。”我更好奇了,问道:“你考了60分,看起来很高兴?”他说:“是啊,幸好老师判错了一道题,要不然我就只有58分,就不及格了。那样的话,开学还得补考呢,整个假期都得想着这件事。”

我乐了,同意他真的很幸运。

小学四年级,龙儿期末考试英语得了69分,他有些小得意地告诉我:“妈妈,我的英语考了69分呢,是全班成绩提高幅度最大的!我厉害吧?”我好奇地问道:“你们班最高分多少分?”他答:“才96分。几乎所有人的成绩都下降了,这次考题难。”

我点点头说:“你真的很厉害。”

小学五年级,龙儿期末考试英语得了90分,他兴致勃勃地跑到我面前说:“妈妈,我有史以来第一次英语考这么高分,我可太有运气了!我们老师说了,小升初的时候,平时成绩只看五年级的期末成绩。”

我瞪大眼睛,同样兴奋地说:“这样呀!你可真是赚了!”

以上的例子,可以看出龙儿已经习惯性地自我感觉良好。而这就是幸福力的基石:无论何种境遇,他都会觉得自己足够好。这种个人幸福力种植在孩子身上,谁都拿不走,会跟随他一辈子,是他终身幸福的保证。

现在他上初中了,校规严苛。有一天他回来得很晚,我问:“你今天怎么晚回来了一个小时?”他说:“我们小组有一位同学昨天的作业没补完,全组都得留下,直到他补完才可以走。”我有些为他打抱不平:“啊,你们学校还搞连坐呢?”龙儿却呵呵一乐说:“也挺好的,等他的时候我把今天的作业都做完了。现在可以玩了!”

他的正面心理能力越来越强。有一次,他回来说:“今天我可惨呢,上体育课站姿不够标准,还和同学说话,结果两罪并罚,被罚做了五十个俯卧撑。”我心说,你也有觉得惨的时候,还没开口,他又接着说:“不过,我发现我体力还挺好的,臂力还挺强的。”得,他已经没事了。

我很欣慰龙儿的正面心理能力,凡事能看到积极的一面。我从未教过他这样做。我只是做到了接纳,不管他考分高低,成绩几何,我都能理解和接受他这个人,然后他便长出了属于他个人的幸福力。

回想起来,实际上,龙儿的天性并不比别的孩子更乐观。反之,他天性比较敏感、谨慎。一岁多带他出门,我们会随身带一个小壶水,不管天气多热,他绝对会把最后一口水留到进家门之前才喝完。三岁的时候我带他去游泳,所有小朋友都在水里扑腾,他却一直坐在游泳池边,无论我和其他成人如何引诱,他就是不肯下水。等到所有孩子上岸要走的时候,他才决定下水尝试。六岁入小学,他上课时眼睛很少看老师,手里常会不停地玩着橡皮之类的……

由此看来,无论孩子的天性是否积极乐观,妈妈足够接纳,就足以让孩子从内心生发出个人幸福力,觉得自己足够好。

你也很好,即拥有人际幸福力

男孩子的世界充满了争斗,就像我们常常看电视剧里的带头大哥,哪个不是靠拳头智谋打出来的天下呢。

如果你的家里有一个天性温和、沉静的儿子,你会不会担心他受人欺负呢?我是担心的。三岁左右的龙儿在和小朋友玩的时候,有次被咬伤了。我在家和他情景演练了半天,假装我要攻击他,让他阻挡我,大声喊出“不可以”;然后互换角色,假装他来攻击我,我自保。我告诉龙儿,真的能够随身保护他的是他自己。

从他四岁起,我目睹和陪伴着他在男孩子群里的挣扎,直到他发展出自己的为人准则。

四岁大约是孩子进入社交敏感期的时候。四岁之前孩子会更倾向于每次和一个好朋友玩耍,而四岁之后,孩子逐渐愿意并享受在同一时间和多个人一起玩耍了。

龙儿四岁的时候升入幼儿园大班。他的大班同学的年龄从四岁到六岁不等。在男孩当中,龙儿当时年龄最小。他们班里五岁半的冉冉身高力大,已经成为大班园的实质性老大,有一群跟随者。还有将近六岁的靖西,年龄最大,但是不善用拳头说话,相对独来独往。

我很感恩龙儿进入这样一个群体,我认为家长需要感谢一切给我们孩子挫折的人和事,因为在应对挫折中孩子才能获得扎实的幸福力。

这是龙儿和冉冉之间的故事。

一个零食日,小龙儿回来说:“我把零食都给冉冉了。”零食日是指每个孩子可以把零食带到幼儿园,互相分享的日子。

我听了,“哦”了一声。

龙儿继续说:“他一直和我要,后来我要进餐厅吃饭了,就全给他了。反正我再吃零食就吃不下饭了,而且也要坐班车回家了。”

“哦。”我心里想,还挺智慧的嘛。

一次,我给龙儿买了一组四个的饮料,包装是奥特曼形状的。龙儿带着一个去幼儿园了,没有带回来。晚上,他指着家里的三个奥特曼对我说:“现在冉冉家也有一个了。”

我问:“哦?你怎么知道的?”

龙儿耸耸肩,说:“因为我送给他了。”

我平静地接了句:“这样啊。”

龙儿说:“他先是抢走了我的,后来我跟他说,回家的时候我送给他,他当时就还给我了。”

我想,够聪明,反正龙儿只需要在幼儿园能玩到这个奥特曼就可以了,家里还有三个呢。

一天,龙儿的小书包不能用了,我给他背了一个公司发的包,很是特别。我去接班车的时候,龙儿一跳下车就对我说:“冉冉用我的包去装了石块和木头!”他用强烈的声调表明了自己的不快。

我惊讶地问:“这么新的包用来装了石头和木头?”

龙儿说:“就是,搞得可脏呢,你看都是土!”

我没表露任何情绪,说:“回去洗洗吧。”我观察着龙儿的表情,心里做着思想斗争,不知需不需要给龙儿做主。看见龙儿表情平静,我也就没再说什么。

回家把包洗干晾干之后,龙儿再也不肯背这个包到幼儿园了。我想,也罢,至少这也是一种选择。

…………

点点滴滴,我看着龙儿用智慧保护着自己不受伤害,直到那次……

第二天就是“六一儿童节”了。龙儿回来对我说:“今天我得了一只虫子,可是冉冉非要向我要。”

“然后呢?”我问。

“我就给他了。”

“哦。”我以为龙儿像以前那样,心想只要他自己能够承受,我就别多嘴了。

过了一小会儿。龙儿头没抬,继续玩着手里的玩具,对我说:“妈妈,你去给我打冉冉吧!”

我有些惊讶:“哦?你很生气?”

“对。”龙儿说:“他为什么总爱要别人的东西呢?”

“人们看到自己没有别人有的东西,可能都会想要别人的东西吧。”

龙儿看了我一眼,追问:“你也想吗?”

我说:“我也想要。但是我能克制住,我知道那不是我的东西。”

龙儿点点头说:“我也能克制住,但是为什么他就不能呢!”

“是啊。我们能够克制自己的欲望,遵守规则,获得属于自己的东西,也肯定能够保护属于自己的东西。”我抱了抱儿子的肩膀,传递了一份力量。

当天我给老师打了个电话,问了一下情况。幼儿园主班老师这样讲述:当时是在后院,男孩们都围着龙儿,劝他把虫子给冉冉。有人说:“龙儿,你就把虫子给冉冉吧,你要给了他虫子,我就把河里所有的虫子都送给你。”有人说:“龙儿,你给了冉冉虫子,我就给你叠个大大的纸飞机,世界上最大的!”别的小朋友也纷纷表态,让龙儿把虫子送给冉冉。在这种压力下,龙儿表情木然,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只是张开了紧握着虫子的手,冉冉便伸手拿走了虫子。显而易见,龙儿不情愿,但是也顶不住这种群体的压力。

主班老师说请示了园长之后给予了这样的评价:“龙儿在这种情况下,都没有心理力量说不,说明家长的育儿方式需要调整,要给龙儿以心理力量。”很有意思的是,听到园长的这番评论,我觉察到我也是表情木然,没有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

当晚,我查了《耶鲁育儿宝典》,发现上面写着当一个孩子在受群体欺负时,最好的方法就是不要过分反应,既不要大哭大叫,也不要表示屈从,因为这两种反应都会吸引别人再次欺负你。哇,龙儿居然选用了最正确、最能够保护自己的方法。

也许因为母子连心,我能够感受到龙儿的感受,我知道他很痛苦。6月1日,龙儿对我说:“妈妈,我觉得谁都会抢我的虫子。”我马上意识到,事情不能再等了。我必须出手帮助龙儿了,我不能让他处在“受害者”的感觉中不能自拔。不管他面对的群体多么强,我也要制造一个机会让他感受到在这个群体面前,是可以有别的选择的!

开始行动!

按照职业素养,先给相关人员打电话,让大家理解现在的情形和要做的事情。我先和老公沟通,龙儿爸支持我的观点,再给主班老师打电话,然后还和冉冉的家长进行了沟通。

我的计划是:用一个漂亮的瓶子,装上几个漂亮的虫子,然后隆重地送到幼儿园,送给龙儿,并附上一封信,写明虫子不可以转送他人,并请老师当众(主要是当着冉冉)宣读这封信。目的是让龙儿能够把虫子平安地带回来。让他感受到不送给别人,没有什么可怕的事情会发生!

6月5日,事情如期如愿发生了。当接到老师电话说冉冉到校了以后,我立刻草书了一封信,落款为“天上的小龙儿”。大意是因为我们都是小龙儿,所以我送给你这些虫子,条件是不可以转送其他人。同时龙儿爸则去捉虫子。紧锣密鼓之下,龙儿终于在幼儿园户外活动结束之前,收到了信及透明瓶子里装的虫子。老师当众宣读了这封信。那天龙儿的状态好极了。不仅保护了瓶子里现有的虫子,还把新捉的虫子也都放了进去,全部带回来了。

晚上,当我看到龙儿时,我一时不知该怎样表示,于是说了一声:“嗨。”

龙儿脸上喜滋滋的,他瞄我一眼说道:“我收到虫子了。”然后又加了一句,“都收到了,还有信!”

“哦。”我心里琢磨着也不知道他知不知道我背后做的工作。

这时候,龙儿说:“我挺喜欢你写的那封信的。”

“啊?”我禁不住笑了,“呵,你知道是我写的呀。”

龙儿接着说:“我也喜欢爸爸捉的虫子。”

我乐了:“你也知道是爸爸捉的虫子呀!”

得,这个智慧的小家伙,什么都瞒不过他的法眼。看到他幸福的样子,我心想还好,这个忙没有帮过头。

6月8日,龙儿带回了很多虫子,在家里的露台上建了一个“虫子游乐园”。

我好奇地问道:“怎么捉了这么多虫子?”

龙儿说:“别人帮我捉的。”

我说:“谁呀?”

龙儿说了好几个小朋友的名字,我一听,这几个人平时都是冉冉的兵呀。我只是静静地听着,没做任何评论。

龙儿继续说着:“因为虫子会跳,我一个人捉不住,所以他们就帮我了。他们都知道,我真的很喜欢各种虫子。”

我心里好高兴,事情终于向正向循环发展了。

回顾龙儿的幼儿园生活,我只出手过这么一次。我做的其他事,不过就是每天陪他玩至少二十分钟罢了。

冉冉和靖西陆续上小学,离开了幼儿园,五岁多的龙儿成为幼儿园里的老大。显然靖西的温文尔雅是他所认同的,而冉冉的影响力也是他所向往的。据幼儿园老师反映,他和其他几个大一些的小朋友们创造了一个新的规则,即谁创造的游戏听谁的。他们经常这样交流:我创造的游戏很好,你的也很好。他们在游戏中发展出了欣赏、自律和合作。

零到六岁就像人生的一个浓缩,其间发展出的人际社交能力,会为孩子今后的发展奠定深厚的基础。后来,龙儿上小学的时候,每个月班级都会指定一个大人物。大人物需要站在讲台上讲述我喜欢什么,等等,等演讲完毕,所有自认为是他朋友、愿意支持他达成梦想的同学可以站在他的身后一起拍张照片。我看到龙儿做大人物的那次,他们班所有男生全部站在了他的背后。

他身上似乎有磁铁,总会有些孩子聚拢在他身边。我带他去游学的时候,有些比他小五六岁的孩子莫名其妙地会坐在他腿上,应该是觉得很安全、被吸引,很愿意和龙儿哥哥玩吧。这种人际磁铁就是人际幸福力的展现。

同样,父母不以某一种条件和要求来衡量孩子的社交,才能更好地感知孩子何时需要怎样的支持。接纳孩子在社交中可能吃亏、可能不爽,并感恩一切带给他挫折的人和事,这样的态度能够帮助父母沉静下来,看清楚孩子的成长轨迹,适度出手,帮助孩子发展出人际幸福力。

我们大家都很好,即拥有群体幸福力

个人幸福力、人际幸福力、群体幸福力是一层一层逐步发展起来的。我很好,我才可能发自内心不带羡慕嫉妒恨地说你也很好;而我和身边的你都很好,我会很容易看到周围世界的真善美,我会自觉自愿地为了维护世界的美好付出自己的一份力量,同时不觉得受害,不觉得非要得到谁的表彰和认可,只是因为我想做便做了,这便是群体幸福力了。扪心自问,我们成人有几个能达到这个境界呢?

龙儿上小学四年级的时候,班主任老师打电话给我,特意嘉许他,说他品德高尚。我在电话这边都蒙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才配得上这个词。

事情是这样的,小学生们下午有一顿加餐。当天的加餐是面包和酸奶,有一个男生说酸奶好喝,面包太难吃了。他说完后,所有男生都不吃面包了,他们开始玩起了面包大战,像扔雪球一样互相投掷面包,玩得不亦乐乎,直到老师把他们喝止。

所有男孩都被拎到办公室去受训,结果发现全班唯一没有扔面包的男生就是龙儿。班主任老师觉得小小年纪,能够不人云亦云,表明自己的立场,太不简单了,所以特意打电话过来进行表彰。

我听了也很高兴。等到放学,龙儿回来后,我问他:“听说今天你们班所有男孩都扔面包玩,只有你没有这样做?”龙儿笑呵呵地说:“哦,他们都扔面包的时候,我就拿面包筐到处接,就像玩游戏,鸡蛋掉下来我拿筐接一样,挺好玩的。”

他轻松而开心地讲述着当时的场景,我听了却很震惊。如果我们大人做了一件道德高尚的事,通常会鄙夷别人,觉得别人不怎么样,都在做错的事,只有我在做正确的事。而在龙儿的描述中,他没觉得自己比别人高,他和大家在一起。

我追问了句:“那你为什么不扔呢?”

龙儿说:“那不是太浪费粮食了吗?”

果然如老师所说,他是有自己的行事原则的。我很佩服他,既做了他愿意做的事,表明了他的立场,同时没有给别人带来任何不快,没有让别人觉得自己不够好。太厉害了!

龙儿今年十三岁,他对这世界的善意已经远远超出了我的纯度。

有一段时间,对门邻居将房子分租给好几家租户,经常在门口堆放垃圾袋。有一次,门口放的垃圾袋破了,里面的垃圾散落出来,影响了我的观感,我很生气地用脚将那些垃圾踢回到邻居家门口,嘴里嘟囔着抱怨了几句。龙儿跟在我身后,轻声说了句:“这下难度加大了,他们想扔下去的时候需要再去拿个垃圾袋重新套一下。”他的话语中没有指责,只是客观地描述事实,而且里面有一种对他人的关怀。我听了,立刻清醒过来,没有再做其他过激行为。

所以,我深知,龙儿的群体幸福力是他自己生长出来的,也许我在他发展出个人幸福力和人际幸福力的时候起了一些作用,但是,他的群体幸福力却和我没什么关系了。龙儿屡次得“校级三好学生”“最美少年”等荣誉,这是外界对他行事准则的嘉许。

幸福力是一种能让自己持续幸福的能力,长在孩子身上,谁都拿不走。我们无法陪伴孩子的一生,但是幸福力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