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苏州织造曹寅,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曹寅低着头,小碎步寂静无声的走进大厅,不敢去看上方端坐的人影,当即啪啪啪甩动胳膊,跪地行礼。
“曹寅……”
曹寅只感觉声音不对,比皇上的更加有力量,更加威严,而且更加的洪亮,并且吐字清晰,每一个字像是重若千钧,落在心头。他心中疑惑,皇上什么时候说话这么清晰了?只是还来不及多想,就又听到皇上开口:
“苏州逆贼之事,你可知晓?”
曹寅收敛心神,夹着屁股,整个就是小心翼翼,要多恭敬有多恭敬:“启禀主子,奴才已经知晓。”
“嗯,朕让你坐镇苏州,监察地方,如今出此狂徒,袭击圣驾,你可有话说?”
“奴才死罪,奴才对不起主子的看重,奴才认罚。主子让奴才坐镇苏州,监察天下心怀叵测之辈,奴才做事不周,枉顾皇恩,奴才心生惭愧。奴才只恨不能伺候在主子身边,为主子擒杀此逆贼,为主子出气。”
曹亢喜张了张嘴,他发现自己脑子可能没有对面这家伙好用,实在是不知道怎么跟这老家伙对话下去,于是直接掀桌子:“你既然想要为朕出气,那就下去找哈六同,他自然会带你处置逆贼。”
曹寅更加疑惑了,他确定这不是皇上的声音,因为皇上说话带着口音,汉语也说的不是那么字正腔圆的。更加皇上为了传宗接代,身体底气不足,说话也飘忽不定。可眼前的主子却中气十足,声音洪亮,字正腔圆,重若泰山,这很不对。
难道是我曹寅离开皇上身边太久,记不得皇上的声音了吗?不对啊,皇上上次还住在我家,还宠幸了我家中几个小妾……
曹寅心中疑惑大大增加,可对于皇权的畏惧却不敢抬头,只能趴在地上不断自我推断,而且嘴上还不能停:“奴才领旨,这就去手刃逆贼,为主子出气。不过主子临幸苏州,身边人手不足。奴才自作主张带了小女元春前来,请求主子留下小女,当个洗脚敲背的丫头,暂且使用一二,若不满意,回头打发她回家就是。”
“准了。”
曹寅也顾不得心中的怀疑,只听准了,就欣喜若狂起来,声音更是激动的颤抖:“奴才曹寅谢主隆恩。”
皇上要了他女儿,这不就说明皇上还要接着用他?如此大恩大德,岂能不激动、岂能不谢恩?
“奴才告退。”
曹寅低着头,倒退着走到门口,一直到走出大殿,都没敢抬头。他走到大门侧边,看到女儿站在那里百无聊赖,曹寅笑了笑:“元春,你娘以前教导你的那些手段,你可还记得啊?”
曹元春娇憨的扬起雪白下巴:“爹爹好善忘,昨日女儿还帮爹爹敲背呢。”
“这就好这就好,皇上要见你,你过去吧。记得,不要掩饰自己,在家什么样子,在皇上面前就什么样子。不过,也要谨言慎行,只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其余的事情不参与,不评价,不多看,哪怕皇上问你,你也要三思而行。”
“女儿明白了,女儿除了看书,其他一切不管。”
曹元春蹦蹦跶跶的跑到门口,又回头挥了挥手,见自己父亲嘴角含笑的看着,她一转身收敛笑容,挺胸直背,步伐优雅,身段轻盈的迈进大厅。
曹寅松了口气,问道身边侍卫:“哈大人在何处?”
侍卫行礼:“曹大人这边请,哈大人等候多时,就在前面不远。”
曹寅背着手跟着侍卫往前走,想到皇上声音的不对,他心中莫名有些不安,却又偏偏找不到这不安的来源。
忽然,带路的侍卫脚步一顿,单膝跪地。
曹寅回过神来,抬眼看去,只瞧见前方一道身影甩着手绢带着宫女出现在眼前。曹寅心中一惊,赶紧跪地行礼:“奴才曹寅,给宜妃娘娘请安,娘娘千岁,娘娘吉祥。”
宜妃脚步停在跟前,轻笑道:“起来吧。”
“谢娘娘。”
“曹寅,皇上可见了你了?”
曹寅低着头,夹着腿,老实本分,像是刚被打了一顿的家犬面对恶主人:“主子刚见过奴才,还给安排了差事。奴才正要去找哈六同哈大人,刚好路上碰见了娘娘。”
宜妃闻言似笑非笑:“曹大人往日对本宫多有孝敬,本宫看你也是能做事任事的,只是此次逆贼之事皇上颇为震怒,所以曹大人做事要果断认真,莫要瞻前顾后,引得皇上心中不喜。”
曹寅心中感动,知道娘娘这是提点他,暗想以往的银子没有白送。他当即感激涕零,动容的行礼:“奴才谢娘娘,奴才谨记娘娘教诲。”
“你要真的记着才好。”宜妃轻笑道,手绢一甩从对方面前走过去:“行了,你去做事吧。此事若是做得好,你那女儿本宫带在身边,亲自教导她。”
曹寅又是疑惑又是惊喜:“奴才定然谨记娘娘教诲,不辜负主子恩宠。”他也很疑惑,疑惑区区小事,为何宜妃娘娘偏偏不断点拨他。
曹寅心中不妙的预感,越加浓郁了许多来。可时至今日,他无论如何都想不通这不妙在什么地方。曹寅满怀心思的,跟着侍卫往前走去。
走的很远,才回头一看,见宜妃进了大殿。曹寅摇了摇头,心中郁闷:“想不通啊,这些主子说话都云里雾里的,当奴才真是……太难了。”
他发现越走越偏僻,忍不住问道:“莫非前面就是关押那逆贼的地牢吗?”
侍卫笑道:“曹大人慧眼如炬,前方就是地牢所在,哈大人就在前面等着。”
曹寅闻言点头,暗道不管什么任务,只要毫不犹豫的执行了,表明自己忠心就好。
地牢。
哈六同、图里琛、马尔泰、德楞泰,连带着刘铁柱和张五哥恭敬的跪在地上,情绪激动。
康希表情激奋,满脸癫狂,咬牙切齿道:“好奴才,尔等可真是好奴才,竟然逼迫朕自割?”
马尔泰流淌泪流满面,语重心长的劝说:“皇上,今时不同往日啊,娘娘为了皇上,屈身侍贼。我等为了皇上,也不顾自身名声,主动投靠,就是为了救出皇上啊。”
“可外面全是逆贼的人,逆贼已经占据苏州府,我等无能,让皇上受苦。而明日就是行刑之日,皇上若死,大清怎么办啊皇上?所以,奴才恳请皇上效仿越王勾践,唯有自我阉割,我等再找他人替身,蒙混过关,才能保住皇上性命。”
“皇上,奴才无能。若皇上受不得这屈辱,若皇上不在乎我大清江山,若皇上能忍受宜妃娘娘被逆贼日夜凌辱的苦心被白费,若皇上宁愿一死也不肯为了祖宗基业而忍辱负重,我等奴才,今日就陪皇上共赴黄泉又如何。”
康希张了张嘴,眼神躲闪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