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六同眯着眼骑在马上往里看,肥胖的身子在太阳下汗淋淋的,屁股坐在马鞍上,感觉有些滚烫,不安的扭动起来。
哈六同只瞧见这大门门口幽深,寂静竟然没有一个人影,高高的院墙遮掩了一切四线,门口像是等待择人而噬的凶兽巨口,就瞧着他要自投罗网呢。
哈六同虽然有身为满大爷的骄傲,平时也仗着身份欺压良善,一般的汉官也不被他放在眼里,说话做事打招呼,那都是用鼻孔对着人的。
可瞧见这寂静幽深的门户,哈六同心里就泛起了嘀咕,说他多聪明也算不上天纵奇才,可要说他傻那也不至于,当即心中就升起了一丝警惕,想起了管家刘二狗刚才说的话。
哈六同身子一歪,靠近刘二狗小声说道:“我说二狗啊,我怎么瞧着这院子大门这么的不安全呢?老爷我总有一个感觉,老爷我要是进去,那出来可就不容易了。”
刘二狗心头一惊:“老爷,那咱们走吧?”
“走?”哈六同目光迟疑:“咱来是看未来夫人的,这到了门口不进去,多少有点失礼了。再说了,老爷我掉头就走,还以为咱满人怕了他汉人呢,传扬出去,老爷我在咱父老乡亲面前,还怎么抬得起头?”
“那咱进去?”刘二狗又试探着问道。
哈六同再次迟疑了:“可我瞧着这门口,心里有些不安,这朱国治莫不是跟老爷我玩什么请君入瓮的把戏吧?”
刘二狗都蚌埠住了:“那老爷咱是进去还是不进去?”
哈六同眯起眼抬手指着院墙门,门口幽深,空无一人,又指着高高的院墙,院墙高耸,宛若小县城墙。
哈六同的马鞭对着前方点了点头:“狗奴才,你瞧这门,这院墙,若是再有人弹个琴,有童子挥舞着扇子捧着香炉,那就妥妥的空城计了。”
刘二狗恍然大悟:“空城计奴才知道,茶楼听说书的说过。”
“你那是楼子里找小姐才听说的说书吧?”哈六同鄙夷的瞥了撇嘴:“不学无术的狗奴才,咱大清自太祖高祖开始,就下令要多读书,尤其是三国要多看,你怎么就不学点有用的呢?还好老爷我勤奋,从小就听阿玛读三国,学了一身计谋,只可惜无有用武之地。”
刘二狗连连点头:“那书本上的字认识奴才,奴才也不认识他们啊。老爷,您说这么多,咱进还是不进啊?”
哈六同再次眯起眼睛:“别管他是请君入瓮,还是给老爷我玩空城计想要吓唬老爷我。”
“老爷既然识破了他的计谋,那定然是不怕的。而且这朱国治为人贪弊,与老爷我合作友善,又一心想要往上爬,巴结老爷我,甚至不惜将女儿送给老爷我当夫人。我料想他不敢对老爷我做什么,唯有那朱云巧不满,或许会做出一些举动。”
“那朱云巧你也是见过的,当真是倾国倾城,肤白貌美大长腿,比我八旗女子不知好看多少,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老爷我也时常在想,我大清皇帝过得苦啊,选秀只选八旗,那日子能过吗?更别说秀女还要在各大王公贵族手里过一手,才能给皇上看,这皇上要的都是别人剩下的啊。”
刘二狗满脸苦涩的提醒:“老爷,咱现在说的是进还是不进,您说秀女干啥?咱家也没小姐。”
哈六同横了一眼:“瞧你心急的,咱在门外,还怕他堵着?咱有快马呢,不对劲掉头就跑。再说了,老爷我这不是分析呢嘛,朱国治老爷我是放心的他,这老小子一心攀附我八旗,想要升官发财。就是他这女儿有些看不上老爷我,若非那朱云巧一心拒绝,恐怕儿子都给老爷我生好几个了。”
刘二狗低下头嘴角撇了撇,心说老爷你小妾也不少,咋就没见一个怀孕的呢?你是不是不行啊?
哈六同接着说道:“老爷说这么多,就是要告诉你,这朱国治绝不可能对老爷我下手。要说有什么危险,恐怕就是那朱云巧不乐意见老爷我,想要吓退老爷我。”
刘二狗松了口气:“那咱进去吧,没什么危险,说不定今天老爷就能抱得美人归。”
“进去?”哈六同白眼一翻,刘二狗疑惑了:“对啊,老爷也说了这是空城计还有那啥请君入瓮,没啥危险。那司马懿都被诸葛亮吓跑了,咱老爷总不能学司马懿吧?”
哈六同扬起马鞭打在刘二狗脑袋上:“狗奴才说你娘的屁话,我大清高祖太祖都说了,这三国咱八旗能研究,汉人也能研究。所以,用计策的时候一定要出其不意,巧妙使用,决不能生搬硬套,不知变通。须知,尽信书不如无书。”
“那朱云巧熟读诗书,聪明机灵,虽然是女子,却比她爹不知高明多少。这要真的是空城计吓唬老爷也就算了,老爷也能表现得威武无畏一些。”
“可要是她反用空城计,那可就是连环套连环,计策套计策的连环计,老爷我当然不能中计了。”
“老爷我琢磨着你说得对,你打探到这庄子人手不少,现在却表现得这么平静,很不合理。老爷估计着,那朱云巧知道老爷我熟读三国,因此摆下了空城计,目的不是吓退老爷我,而是让老爷我看破这计策,然后自信的走进去。到时候,她在大门一关,摔杯为号,老爷我就算是勇猛善战,也无济于事了。”
刘二狗听的胆战心惊,脑瓜子嗡嗡嗡响。
心说不就进个门,老爷你咋就想出这么多计策来?
贵人心果然都是脏的。
哈六同噗嗤一笑:“这朱云巧真是聪明机巧,给老爷我这是先摆下空城计请君入瓮,再关门打狗断我后路,接着瓮中捉鳖杀老爷我以除后患,山庄又都是她的人,再毁尸灭迹自然无人发现。只可惜,老爷我来的时候大张旗鼓,她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已经不可能。她一女子,能熟练的运用兵法,并且还一环套一环,环环相扣,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啊。只可惜,她美人计虽然好,老爷我却坐怀不乱。”
刘二狗又晕了:“咋还有美人计呢?”
“老爷我为什么来的?”
“美人啊。”
“着啊,咱先中的就是美人计,不中这美人计,老爷就到不了这门口,所以这朱云巧厉害啊,若是男子,成就定然不凡。”
哈六同满脸感慨,却升起了更大的兴趣:“刘二狗啊,老爷我不能中计,但是也不能学司马懿狼狈而走。你且去带着礼物,送到门口,高声喊这是老爷我送给朱小姐的礼物,那朱小姐听了老爷我的话,想来就明白老爷我已经看破她的谋算,不是她说的那种粗鲁之辈,也是熟读诗书,配得上她。想来她就不那么反感,会心甘情愿的嫁给老爷我了。”
“老爷……”刘二狗声音颤抖,脸色苍白。
哈六同皱眉一看,怒骂:“做什么,送个礼物而已,吓得脸都白了,没用的狗东西。”
刘二狗带着哭腔:“老爷,您还是随奴才一起进去吧。”
哈六同脸色一沉:“你是那朱云巧的内奸?好奴才,老爷我竟然还中了反间计,只可惜你暴漏的早,要是等老爷我进了门你再暴露,那老爷我真的插翅难飞了。这朱云巧当真是兵法大家,若是娶了她,老爷我岂不是今后也能靠着夫人官运亨通?为我大清开疆拓土?”
“不是啊老爷。”刘二狗都哭出声了,指着身后说:“老爷,身后来一队骑兵,一个个拉弓搭箭提着刀,身材彪悍水桶腰,足足二十多人呢。”
哈六同方了,茫然的回头看了一眼,却见张大胆带着二十多人骑着马,已经包围了过来。一个个还拉弓搭箭,瞄了一个准。
哈六同心中一沉,暗道苦也:“这朱云巧竟然如此煞费苦心对付我哈六同,这是多看重我哈六同啊。”
“计策一环套一环,都被我哈六同看破了。”
“却不想,身后还有伏兵,原来断我后路在这断着呢,终究是奇差一招啊。”
张大胆风尘仆仆,辫子上全是灰尘,双眼还有些疲惫。他奉命寻找刺客,结果数个日夜过去,终究一无所获,心中懊恼之下,也只好回来休息一日,打算明日接着出发,完成皇上交代的任务。
只是没想到,刚回到山庄,就瞧见五六个骑兵在开着的大门口指指点点。
靠近了才听的清楚,某个家伙在分析朱云巧的各种计策。
张大胆心说,这朱云巧不就是咱贵妃娘娘吗?
贵妃是个好贵妃啊,不仅给咱一日三餐吃饱,还亲手熬绿豆汤呢。喝了贵妃娘娘的绿豆汤,咱应该为贵妃娘娘效死才行。
更何况,咱张大胆可是青龙旗第一奴才呢,如今寸功未立就回去,当真脸上没光,却不想这功劳天降。
既然是贵妃娘娘的对手,那咱拿下此人,贵妃娘娘定然凤心大悦。
贵妃娘娘开心了,那伺候皇上岂不是更用心?
这皇上不也开心了吗?
“诸位,为何不进去?”
张大胆冷着一张脸,手摁在刀柄上,但凡对方一个不好,就下令先进攻再说。
先射马,再射腿,实在不行射菊蕾,要抓活的。
哈六同见张大胆满脸疲惫,眉宇间带着一丝不耐,他心中暗暗叫苦,表情却强装镇定道:“这位兄弟,既然为了我哈六同已经在此密林埋伏一夜有余,那又何必明知故问呢?只恨身边出了奸细,否则老爷我断然不会中了计谋。”
张大胆听的脑瓜子嗡嗡嗡的,也懒得去想什么计策,当即目光一狠:“你进去还是不进去?”
“我八旗子弟,骑射立国。”哈六同满脸暴戾:“若非胯下有马而手中无弓,在下定然死战不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