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奥,凯瑟琳跟着翠西赶下楼,却扑了个空。
柜台上成堆的钱币,几个贪婪的客人不断捡拾着地上的钱币,柜台上则是破碎的酒瓶碎片和蜿蜒如溪流的酒液。
“泰拉,这是怎么回事。”凯瑟琳从惊讶中回过神来。
泰拉朝着卢奥他们苦笑一声。
......
阿里亚恩皱了皱眉头,酒馆里是喧闹的起哄声,混杂着刺鼻的酒精味和血腥味。
他不喜欢酒馆这样的地方,这种地方吵闹,喧嚣,没有体面,只有野蛮,而且自己也不喜欢喝酒。
但是阿里亚恩身为刺客锐利的眼神透过人群的缝隙,看见一抹白色的倩影。
阿里亚恩捂着头,嘴里发出痛苦的叹息声。
他早该知道这种事不应该让斯嘉丽来做,这么多年过去了,这家伙还是没有任何长进。
“让一让。”他一边说着,一边挤进人群。
斯嘉丽手上拿着一瓶迷迭香,正要往哪个倒霉的男人嘴里塞。
男人的嘴里叼着酒瓶,圆瞪的双眼充满了惶恐。
阿里亚恩看着斯嘉丽手上的迷迭香,顿时明白了过来。
“这家伙...”
没有任何犹豫,他朝着人群中投掷一颗烟雾,巨大的粉尘迷惑了在场所有的人视线,等到烟雾散去,那个带着墨镜的白发女人已经消失在了柜台前。
只有那个嘴里塞着酒瓶的男人,还在柜台前的座位上痛苦的哀嚎着。
......
“喂,阿里亚恩,放我下来。”
“不行。”
阿里亚恩将斯嘉丽扛在肩膀上,脚步轻盈地跃动在伊斯坦镇的房顶。
此时正是日落,远处的红霞散落一地,从金黄色的光芒中渐渐消散开来,如同滴落在水中缓缓晕开的颜料。
斯嘉丽看着眼前飞快倒退的街景,酒精的效应尚未完全退去,以致于自己微微有些头晕。
“挼”
“斯嘉丽!你别吐我身上啊!”
阿里亚恩找了处无人的小巷稍作歇脚,他考究的正装被斯嘉丽吐了一身,此刻正散发着酒精和尚未消化完全的食物的糜烂味道。
他将外套脱掉。
“我很喜欢这件衣服啊,你这混蛋。”
阿里亚恩抱怨着将外套扔在一旁的垃圾桶里。
斯嘉丽此时正扶着墙不断地呕吐,直到吐得差不多了,她拿袖口擦了擦嘴角的留下的黏液:
“你这家伙也太瘦了点吧,肩膀膈地老娘肚子生疼,一路上又这么颠,老娘怎么可能不吐。”
“这是刺客的标准体型好吧。”
阿里亚恩不满地抱怨道,虽然这样相当不体面,但他对自己这个搭档的容忍实在已经到达了极限。
“我说...你也该从童年的美好回忆里抽身了吧。”
“斯嘉丽?”
阿里亚恩见对方没有回应自己,朝斯嘉丽的方向望去,那家伙竟然靠着墙睡着了。
他深深叹了口气,将斯嘉丽的墨镜收起来,右眼上是一道灰褐色的伤疤。
......
“妈妈,我肚子饿了。”
斯嘉丽摇晃着女人的围裙,奶声奶气的说道。
女人盘着灰白色的头发,看起来相当温婉可人,她将勺子放在一旁,冲着斯嘉丽温柔地笑了笑。
“等下饭就做好了,小嘉丽再等一等好不好。”
“好!”
斯嘉丽坐在凳子上,看着白发的女人为了今天的晚饭忙碌着。
锅里孤零零地飘着几根野菜,沸腾的清水不断冒着气泡,主食是黑面包,配上水煮菜的汤,刚好能够将坚硬的面包软化,方便母女俩咽下那难啃的黑面包。
咚咚咚。
急促而暴躁的敲门声,如同一阵阵闷雷,在这个冷清的院子里回响着,破旧的房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爸爸回来了...”斯嘉丽的眼神中闪烁着恐惧,似乎门口的不是自己的父亲,而是某只可怖的魔物,亦或者是埋骨平原上的亡灵。
女人身体僵了僵,对斯嘉丽露出一个勉强的微笑来。
“妈妈去开门,你在这里等着我。”
女人打开门,门口站着一个醉醺醺的男人,手里提搂着一瓶迷迭香,身上则是一股冲人的酒精味,男人的身形并不高大,甚至可以说是瘦削。
女人的眼神黯淡,男人最爱喝的酒是迷迭香,这是一种平价酒,但是他们家显然没有钱供男人喝这种酒。
“你哪来的钱。”
女人小心翼翼地询问,她控制着自己语言的力度,生怕不小心触碰了男人的雷区。
“嘿嘿,我把小婊子买了,那人一会儿会过来提货。”
女人一怔,一改之前的怯弱,狠狠的推了男人一把,男人显然没想到女人会忽然反抗,醉醺醺地跌坐在地,原本脏兮兮的衣服再染一地尘埃。
“你疯了!那是你女儿。”女人绝望地嘶吼着。
男人却丝毫没有回答女人的意思,他挣扎着站起来。
“他妈的贱女人,你还敢打我。”
他一拳将女人打倒在地,紧接着就是用脚踹,女人痛苦的呻吟着,男人就骂骂咧咧的继续踹。
“爸爸,不要打妈妈。”
斯嘉丽从房间里走出来,哭着抱住男人的腿。
男人想都没想,直勾勾地将酒瓶摔在了斯嘉丽的头上。
红色。
一片红色。
酒瓶的碎屑滑过右眼,血流如注。
她眼前的一切都如同按下了慢放键的黑白默片,世界在沉默中咆哮。
门口枯枝上振翅的乌鸦缓慢的起身。
女人脸上的表情变得狰狞扭曲,热泪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沿着女人的脸颊流淌下来。
女人朝着男人扑过去。
惊慌的男人用破碎的酒瓶径直戳向女人的喉咙。
女人倒下。
血液如同一滴墨水渗入白纸,在干黄的地面上缓缓地蔓延开来。
女人死前看了一眼斯嘉丽,目光极尽哀伤与流连。
那是相同漫长的一眼,漫长到够斯嘉丽为此思考一辈子。
斯嘉丽捡起地上一块棱角分明的碎石,它的形状正好像一把小刀,像一把猎人用来解剖猎物的小刀,一切都恰如其分,仿佛命定。
......
回过神来,地上一片狼藉。
一具男人的尸体,眼睛没有合上,充满了惊恐。
一具女人的尸体,眼睛也没有合上,充满了流连。
粘稠的血液如同菌毯般在地面上铺展开来,从那天开始,世界好像变了样。
斯嘉丽的眼中只剩黑白灰,还有一抹鲜艳的红。
上门的是一个干练的老猎人,他看起来上了年纪没多久,头发还没有完全花白,声音依旧中气十足。
“看来我来晚了。”
“小姑娘,我是买下你的人,你很有天赋,你可以选择跟我走或者被我杀掉。”
“我跟你走吧。”斯嘉丽不确定地回答道,声音有些犹豫。
老猎人上手翻开斯嘉丽右眼的伤口,斯嘉丽没有躲,只是任由他翻开,即使感到疼痛也没有退缩。
“还好,不会瞎的,上点药就行,但是可能会留下点伤疤。”
“没关系的。”斯嘉丽无神地说着,好像她的灵魂已经随着死去的父母被埋葬在黄土地里。
“没关系的。”斯嘉丽重复了一声,好像是说给自己。
院子里弥漫着血腥味,混杂着一股淡淡的迷迭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