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别困惑始终相随

让我们先回到这个假设,无论文化背景和物种,雄性动物的行为似乎都高度一致,再来探究一下这个假设的真实性。要提出一个强有力且普世的(不过是错误的)关于男性和男性气质的定义是有可能的。所有的文化都认为男性比女性的性需求旺盛,我们也发现所谓直男癌说教和“叉开腿”大爷式坐姿在各个历史时期都有迹可循。就照顾后代来说,男性一般比女性缺少责任心。纵观历史,男性比女性更频繁地控制着政治、经济和文化。尽管在不同时代都出现过富于领导力的女王,但是在世界上每个角落,难道一般不总是男人在管理着绝大多数的机构和实体吗?这一点,即便是最无心的观察者也会留意到。类似这些普世性的性别定义必须始终受到审视。

这就是本书的核心赌注。如果我们能诚实地得出结论,纵使时间和地点发生变化,男人的行为都如此相似,那么就证明是我错了,某种形式的生物极端主义有其存在的必要。但如果我是对的,而这种想法不过是具有说服力的民间智慧,那么我们就需要重新评估我们对男性气质和男性的定义。我之所以要打这个赌,是因为我手握两个有力的证据:变异性和可塑性。27

性别困惑既是历史性的也是文化性的:世界上很多地方的人都生活在一种恒常的对性别感到困惑的状态——对性别模棱两可、模糊不清的地方也可以泰然处之。事实上,极端主义者对性别类型的主张大多来自一种狭隘的视角。从某些方面来看,在认清性别实际上有多么复杂或者说可以变得多复杂这件事上,我们美国人还在追赶世界上其他地方的人。这就是为什么现在正是时候,我将通过三个非凡的个案,利用人类学的知识来研究男性和男性气质这个问题。

墨西哥南部瓦哈卡州的特万特佩克地峡的穆克斯

我在翻阅女儿放在沙发上的2007年3月号的《嘉人》杂志时,看到这样一篇文章《认识一下维达尔·古艾拉和他的妈妈安东妮娅:她把他变成了一个女孩》。文章开头这样写道:“在墨西哥小镇胡奇坦,女儿比儿子珍贵。所以母亲们鼓励自己的儿子变成女孩。”墨西哥南部特万特佩克地峡这个地方,因某些男人(他们被称为“穆克斯”)公开变装成女人而闻名。他们与其他志同道合的男人发生关系,他们也会勾引年轻男人,有时是为了钱。时尚杂志的作者显然对一个“传统”土著社会在这个神话般的同性恋热带天堂里容纳并且宣传如此离经叛道的行为感到兴奋:多么浪漫啊!充满情色的土著人!28

“穆克斯”常见的翻译是“异装癖同性恋者”。然而,并非所有的穆克斯都是同性恋,而且有些人也并不异装。在胡奇坦镇的日常生活中,这个词的意思与这个简单的标签不符。它指一种充满创意的社会组织形式,在世界上其他地方都难觅其踪。穆克斯生理上是男性,其中一些人会异装,而从一个相当明确的性别分工的语境来理解,他们中的大多数人从事的工作也是跨性别的。穆克斯与其他男性不同。一些与女人结婚生儿育女;更多的则和男人发生关系,其中一些人即使与女人结婚,仍然会保持与男人的性关系。他们最普遍的共同点是从事女性的工作,从经营露天市场到在街上卖东西,从刺绣到制作墨西哥玉米饼或者首饰。〔14〕

穆克斯和被称为地峡女人(Istmeñas)的亲密关系是社会生活的核心。她们在社区中共同扮演的角色在该地区颇具传奇色彩,她们是时而冷静克制、时而活色生香的公众人物。旅游手册经常夸大其词地把胡奇坦描述成母系社会和同性恋圣地,但无论是地峡女人还是穆克斯的存在都是异乎寻常的,在墨西哥其他地方也绝无仅有。在地峡地区确实有种流行的说法,即母亲更偏爱穆克斯儿子,因为他们总在母亲身边帮她们干活。

虽然穆克斯的历史存有争议,不少人说这种第三性别早在16世纪早期西班牙人征服这个地区,并带来僵化的两性制度之前就已经存在了。尽管穆克斯的性别分类体系总是让外人感到困惑,但它为当地各色人等提供了理解和包容世界上多样性别的可能性。与此同时,世界各地关于穆克斯的神话更多地与原始的感性认识、想象力丰富的妄想以及作为生理上的男性却可以表现得像女性的各种灵活的形式有关。至少在一些时候,对不少穆克斯来说是这样。29

成为穆克斯意味着什么?莫衷一是。这本身就是让这个身份与世界上许多地方的两性规范有巨大差异的原因之一。在这些地方,你要么是男人,要么是女人,大家一般十分默契地把这个问题解决了。成为穆克斯也未必意味着就成了同性恋者。但穆克斯确实可能是同性恋者,而且很多时候都是。此外,在特万特佩克地峡的社会生活中,同性恋以及异装和从事跨性别工作的男性处于社会的核心位置。“在胡奇坦,”诗人马卡里奥·马图斯(Macario Matus)写道,“同性恋被视为一种恩典,是一种来自大自然的美德”。尽管外界将胡奇坦过度浪漫化为“酷儿”的天堂,但是这里“恐同”的情况依然明显,虽然比墨西哥的其他地区要好很多。不过,穆克斯和几个世纪以来他们在家庭以及更广泛的地峡社会之中不断变化的关系确实提供了一个清晰的例子,展示了长期以来男(女)扮女(男)装这一做法的暧昧不清与难以定义。〔15〕

巴布亚新几内亚萨比亚部族男孩的成人礼

有人称之为“长期的仪式化同性恋”,另一些人则认为,这是对儿童的性侵行为。但是,没人能否认这一让男孩成为男人的成人礼成为传承,在萨比亚部族的族人中延续的事实。萨比亚部族长期生活在巴布亚新几内亚东部的高地。正如人类学家吉尔伯特·赫德(Gilbert Herdt)记录的那样,当地男孩在7岁时就会接受成人礼,而形式是学习并被强迫给年长的男孩进行口交。〔16〕

其背后的逻辑似乎挺简单:为了成为男人,他们必须要有精液,而为了拥有自己的精液,他们必须先摄取成年男人的精液,也就是比他们年长的大孩子的。至少直到最近,没有一个萨比亚部族的男子不是通过这种历时几年的成人礼而成为男人的。当他们长大后,比他们小的男孩们会重复这一过程,直到他们性成熟并可以娶妻,那时他们便只会与自己的妻子发生性关系。

这一文化模式与世界上其他地方的两性规范大相径庭,所以在人类学概论课上常被提及。如果萨比亚族男孩必须给年长的男孩口交,再反过来接受小男孩的口交,然后再停止与其他男性的性接触,而将自己的性精力投入到女性身上,那么这对性取向、性身份以及性创伤来说意味着什么呢?是否意味着童年遭到性虐待?又是否意味着童年获得了性刺激?对于男性身体、勃起、精液,以及男性的性能力又意味着什么呢?30

赫德在一本关于萨比亚的民族志中写道:“从这样的经历中男孩获得了阳刚之气。所以阳刚之气是一种通向成年的仪式化同性恋制度的产物。”但他也指出,这一过程涉及的因素比表面看上去的要多,不仅仅是从男孩到男人的象征性过渡和摄取精液。事实上,赫德坚持认为,“男性的成人礼要行之有效,必须把弱小的、依附于母亲的小男孩变成阳刚的、充满进攻性的战士,他们首先被男孩激起性欲,然后才是女人”。赫德把萨比亚人的性别和成熟的概念与他们在此过程中使用的情色剧本联系了起来。这一过程在每个阶段对每位参与者都提出了苛刻的要求。〔17〕

无论是心怀敬畏或是鄙视,认为这是仪式、性虐待或是情色体验,萨比亚族的男性成人礼都促使我们重新思考,对于男人来说,不管他多大,也不管他来自哪里,他的性别和性欲之中什么是生来如此,什么又不是?

印度的海吉拉

男子汉的本性和性别界限的流动也是印度海吉拉生活的核心。海吉拉生理上是男性,但他们佩戴首饰,穿着女装,剃除脸上的毛发并留起长发。最为坚定的海吉拉弃绝性欲。为了在社区里获得最高地位,他们必须通过阉割来放弃男性的身份。

男性气质总与性欲和男性生殖器联系在一起,这在世界上很常见。海吉拉则试图通过将自己的性器官献给印度教女神而达到精神上的纯洁。他们通过这种方式以获得各种力量,比如可以将生殖力注入已婚夫妇和新生儿身上,以及参加伊斯兰教的净化仪式和葬礼。虽然不少学者将海吉拉称为印度的“第三性别”(墨西哥的穆克斯有时也被称为“第三性别”),但也有人反对这个概念,他们认为海吉拉表现出了多种差异——性别上的、宗教上的、亲缘上的、身体上的,这些差异不能简单地归于所谓“第三性别”的范畴,更不适合纳入男女二元论的框架。虽然海吉拉让代词显得重要,她们偏爱使用“她/她的”来自称,即使这个概念太过局限,无法概括他们在印度社会占据的多样化的位置:一些人是虔诚的,一些人则具有性挑逗性。〔18〕31

海吉拉以两种特殊的公开展示而广为人知:一是她们拍手祈福驱魔的方式;另一种就是强行展示她们不甚明确的性能力——撩开她们的沙丽露出阴茎,或者更确切的说法是,展示原来阴茎所在的部位。这一骇人听闻的暴露行为是为了使人震惊和困惑,为了让路人质疑作为一个男人意味着什么,怀疑一个人是否可以非男非女,或者也非其他任何固定且可以被清楚定义的存在。无论我们是否将这些暴露的行为看作是强加给无辜路人的性别困惑,还是将注意力集中到已经存在的、即使很少面对的性别歧义上,我们都必须清醒地从这些差异之中看到挑战主流的关于男性和男性气质的性别态度、关系和做法。

我们应该把狭隘和天真视为理解性别可能性的障碍以及性别从众引发的严重危害,它们还阻碍了我们理解作为一个男人在这个世界上意味着什么这一文化幻觉。我们还应该严防自以为是的念头,认为其他人也用一种狭义的方式来定义男人和男性气质,视而不见这一情况,即男性气质虽然有各种限制却也有很多可能性。

在探索墨西哥、巴布亚新几内亚和印度等地男人的实际生活时,我们发现身为男人的意义和如何看待男性气质方面存在很多差异,以至于要对这些概念以及具有男性生理特征的人的生活经历进行整齐划一的描述,比我们预想的要困难得多。认识到这一差异,以及由来已久的多种多样展示身为一个男人的方式,我们便能够更全面也更准确地重新评估什么才是男性气质。32

性别困惑和焦虑

当关于男人和女人的陈旧习俗不再具有解释力的时候,性别困惑就会造成性别焦虑。用卡尔·马克思的话来说:“一切坚固的事物都烟消云散了。”对很多人来说,宗教可以成为困惑时的避风港,这也是为什么马克思提到,“宗教焦虑同时表现为真正的焦虑以及对这一焦虑的反抗”。就像宗教长久以来为解决真正的焦虑提供了某种宣泄渠道一样,在我们这个时代,科学似乎为我们指明了一条思考如何走出性别困惑和焦虑的道路。通过科学,我们可以找到一种方法来解释和寄托我们被迫重新思考的,有关男人、男人味以及男子气概的任何内容。

马克思在讨论宗教可以给人带来的安慰时,继续着他对现实焦虑的思考。他写道:“宗教是被压迫生灵的叹息,是无情世界的感情,正像它是没有精神的制度的精神一样,”然后他用这句大家耳熟能详的名言为讨论做了总结,这句话也总是会被单独引用,“宗教是人民的鸦片。”通常,引用这句话是为了说明马克思对于宗教的不敬。他对有组织的宗教以及宗教思想在历史上扮演的角色是相当批判的。但他也深深懂得人们为什么可以在宗教信仰中获得启迪和慰藉;他的著作表现出对于日常生活中焦虑和绝望的理解,他明白正是这些感觉激励着人们在力所可及的地方寻找启示和信仰。在这一脉络下,使用“人民的鸦片”这个说法恰恰说明他意识到为了应付社会性的困惑和创伤人们需要付出的努力。所以我们在探索性别困惑和焦虑时,也不能忽略极端的生物学观点对于男性和男性气质意义的解读。也就是说,在批判这些观点能够带来危害的同时,我们也应记得,这些观点是在应付性别困惑和焦虑的过程中人们曾试图寻找的启示和信仰。〔19〕33

尽管在理解男性特质方面,保守派和思想进步的人士并不代表两种全然泾渭分明的势力,但也不难看出他们在如何看待某些问题上的普遍差异,特别是涉及我们的身体(以及动物性)与主体的相关性方面。最为明显的分界线是:在多大限度上认为性别是可塑的,是能够被改变的,或者反之,在多大限度上认为性别是由进化过程决定的或者在人出生时就已确定的。

关于性别和可塑性的一个明显例证是,在1900年,全世界每一个国家的政府机构,几乎每一间大公司,几乎每一间大学,以及几乎每一个其他的社会主要机构,领导层都是由男性构成的。在当时,有相当多的科学理论为这一局面背书。毕竟,如果女性能够胜任领导的角色,为什么除了一些君主立宪制的国家之外,在其他任何地方都难觅女性领导人的身影。这一切看上去似乎是完全合理的、理性的、具有解释力且长期存在的。在世界各地的机构中,男性继续在有影响力的职位上占据主导地位,这一事实极为重要。而女性越来越多地行使她们的权力则更为重要,包括从根本上驳斥了把女性排除在权力之外的种种理所当然的借口。

如果说我们仍然发现担任要职的男性远远多于女性,这是因为要改变延续了几个世纪的、根深蒂固的文化模式和偏见需要时间并且付出相当的努力。但是如果性别平等以及让女性掌权在本质上代表着一场与大自然之间展开的不可能获胜的斗争,那么支持那些试图跨越性别宿命的女性很大程度上就成为一场空想了。

因为存在那些爱唱反调的人,所以反对性别、性别关系以及性别认同具有可塑性的观点长期受到追捧。2002年,畅销书作者、心理学家史蒂文·平克(Steven Pinker)写道,“到了现在,许多人终于可以坦然说出在好多年前出于礼貌无法说出的想法:男人和女人的头脑无法互换。”遵循同样的逻辑,从头脑的部分往下挪一点,我的一位旧识曾经告诉我:“性别困惑是什么?如果他们把裤子脱下来,我立即可以解决谁是男人谁是女人的谜题。”〔20〕34

好吧,那我就来追问:“是男是女究竟有什么区别?男人女人的分类是固定的吗?这些分类对个体、社会和政治生活又有何种重要性呢?而谁又有权来做这些决定呢?”因为坚持认为男人和女人的头脑大不同,平克暗示根本的生理性性别差异再一次被科学家和公众所接受,尽管曾经人们的想法和态度发生了变化,我们应该对再次回到原点感到高兴。平克相信认知科学最新的发现已经一劳永逸地证明了男人几乎没有脱离史前动物的冲动和本能,而这一论断的影响之一,就是他大力捍卫强奸行为源于男人的天性这一观点。〔21〕

平克对性别问题并不感到困惑。他之所以受欢迎,部分原因是因为他迎合了陈腐的男孩女孩差异的成见,并利用科学的背书,反哺急于确认持“男人来自火星,女人来自水星”这一观点的公众。平克所依托的事实是他的想法为人类社会按自然法则进化而来这一盛行的观念提供了科学依据。

关于男人和他们的天性的保守想法不仅影响到了像平克这样的科学家,也包括一众没有受到男性和男性气质困惑折磨的宗教团体。在美国,尽管主要的宗教团体远非代表着过去的遗风,但他们在教规中越来越多地使用僵化的性别分类。一些人称此现象为回归原点,比如南方浸信会在2000年改变了教规,以使其教义与上帝如何把男女造得不同这一观点更为一致。在2000年之前,浸信会对女性担任牧师一职并没有明确的限制。但就在那一年,在《浸信会信仰精义》的第18条中,长老们规定:“妻子如仆人一样顺服自己丈夫的领导,正如教会甘愿服从基督的领导。”这让人想起《圣经》的内容,包括《哥林多前书》14:34:“妇女在会中要闭口不言。”〔22〕35

发生这些变化的原因不在于一些新的神学启示,而更多的是教会对性别、控制和决策方面日益增长的不安和困惑一种责无旁贷的回应。教义的改变同时也反映了教会过去和现在是如何应对普遍存在的性别困惑和焦虑的:为了能生活在一个纯粹的非男即女、等级制的性别世界里,于是响亮地呼吁收紧教义和法规。

这些圣经经文已经存在了大约两千年,教会的领导层大概也曾读过这些经文,而这一事实却从未在近期教规发生变化时向信众解释过。2000年发生了一些事情迫使这些绅士必须支持教会对性别差异和等级制度的认可,这些事也对上帝设计的伟大性别维度的挑战提出了强烈的反对。南方浸信会在回应教徒的性别困惑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安和内疚,而仅仅是用专制的教义来规定女性要进一步服从她们的丈夫和长老的权威。〔23〕

无论是平克和他志同道合的科学家,还是南方浸信会的教长和他们意见相近的弟兄们,都不喜欢重新讨论性别分类的想法。他们反而坚持要求我们重新承诺和相信,生物学或者上帝能够更好地使我们摆脱所有这些困惑和烦恼。一些无神论者和没有宗教信仰的保守人士在谈论性别问题时,听上去跟宗教右派没什么两样,只不过是用DNA 代替上帝来解释生命的奥秘。他们坚持认为,背离对性别的“传统”理解是荒唐可笑的。这些生物学(以及《圣经》)的说教断言你不是男人就是女人,而所有的含糊不清都是错觉。

我们可以认为所有这些来自边缘评论人的非主流的想法不值一提,尤其是当我们听到这类人中的某些人更为疯狂的警告,比如说变性儿童是撒旦计划的一部分,或者同性婚姻将不可避免地导致兽行。但是我们必须意识到这些想法的存在,因为他们有上百万的信众;更重要的是,我们可能也认同这些顽固不化的认识的前提,比如说不情愿地认同男人糟糕的行为从生理上来看确实是无法避免的,而且普遍存在。36

或许我们的词不达意是因为懒惰,无法完全领悟我们的隐喻中真正的含义。对于男人和女人之间基本的区别有些无意的预设,它们广泛地存在于我们对其他事情的推论以及我们日常生活点点滴滴的表现之中。你可能听到过(或者想到过),“不管您喜不喜欢这个想法,我不得不承认我的儿子和女儿似乎天生就不一样”。然而,近期的研究显示,这是因为亲生父母对待新生儿的方式不同造成的,比方说,我们如何抱他们、抱的频率,如何摆弄他们的手和腿,以及如何跟他们说话。〔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