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夭寿啦，啬夫撒币了！

马车疾驰于泥巴路。

冯敬被颠的差点没昏过去。

云阳各乡，就属白马乡的路最差。先前他也拨款过，但大部分都落郭淼口袋里头了。所以，就连这条官道都极其颠簸。

“快点，再快点！”

冯敬强忍不适，连连催促。

车夫卖力挥着皮鞭，却也没辙。

这条路可太难走了！

冯敬在车上环顾左右，眉头紧锁。现在天色已晚，路上却还有不少行色匆匆的黔首。明摆着就是得到消息，所以想着赶紧逃离白马乡。

他们一走，瘟疫便会传出去！

“拦下他们！”

冯敬冷冷开口。

车夫当即照做，拐了个大弯。

待来至面前，这些黔首也是惊了。

瞧见马车后，也是忐忑不安。

毕竟能坐马车的，大部分都是权贵。

他们就搞点艾草，不至于抓他们吧？

冯敬皱着眉头，望着他们。

方才因为距离远，他没看清楚。现在瞧见了，才发现他们应该并非是要逃难。毕竟，谁家逃难会两手空空就背着些野草的？

“见过县君。”

他们也都认识冯敬，纷纷放下竹篓作揖。这年头的官吏没多少神秘感，经常得要至基层宣扬律令。再加上他这匹宝马屁股后面烙有‘冯’字，也就知道是他。

“尔等是高阳里人？”

“额们都是乡邑的。”

不是就好……

冯敬稍稍松了口气，顺手将散落在地的艾草拾起，不解道：“如今天色已晚，你们不在家歇息，为何在外逗留？”

“是啬夫的意思。”

“郭淼？”

“对。”为首的青壮连连点头，“高阳里遭逢疟寒疾，啬夫占卜问过，说是需要焚烧艾草祭祀驱邪。所以需要大量的艾草，他还自掏腰包高价收购。一斤鲜艾，他出十钱咧！若是不要钱的，还能折成三斗粟米！”

“他疯了？！”

冯敬闻言差点没吐血。

如今正值夏秋之交，农田里还有不少艾草。这玩意儿几乎遍地都是，所以并不值钱。黔首经常会摘些暴晒晒干，再以水炖煮泡澡，能有效去湿散寒。

诗经有云：彼采艾兮，一日不见，如三岁兮！

孟子也曾言：求三年之艾也。

所以，家家户户总会备点艾。

就这玩意儿，十钱一斤的买？

“额们也不清楚。”青壮操着口地道的关中腔，尴尬道：“额们就知道能挣钱，就想着趁现在多砍些，免得啬夫突然就不收咧。”

“……”

冯敬眉头紧锁，越发觉得奇怪。

他也没再逗留，挥手离去。

焚艾驱邪这说法，他确实听过。相传殷商时期，巫师便经常焚艾占卜驱邪。也曾有地方出现疟寒疾，便是焚艾赶走了邪祟。

但是，何必要如此作秀？

花十钱买一斤艾草？

真不是脑袋被牛踢了？！

……

高阳里，榕树下。

火光冲天，烟雾缭绕。

四周点着火把，仿若白昼。

众人排着长龙，全都背着竹篓，里面都是晒过的艾草或者是新鲜采摘的艾。一个个都欣喜不已的翘首以盼，看着前面。时不时便有人数着铜钱，美滋滋的离去。

崔文正坐于榕树下，提笔记录。

时不时回过头看向郭淼。

这家伙是来真的！

他是真的撒币！

十钱一斤收艾草……他都心动！

若是之前，郭淼不趁火打劫都算好的。这回不知是不是高烧把脑子给烧坏了，在这疯狂撒币。仅仅只是个把时辰，便花了足足万钱！

郭淼望着木箱里的钱，也很难受。

这钱怎么就如此难花呢？！

折腾半天，才花了这么点……

就该听他的，按三十钱一斤收！

按这花法，他猴年马月能花完？

一个月……近在眼前啊！

“文公，要不咱按二十钱一斤收？”

“你真的烧坏脑袋了？”

崔文放下毛笔，直接被气笑了。

搁这菜市场买菜呢？

不是，哪有人这么做买卖的？

非要主动抬高价钱收艾草？

这玩意儿本就是一文不值。

花钱买的，那都是冤大头了。

还要抬价，那就是纯属有病！

“咳咳，十五钱你看咋样？”

“……”

崔文瞪着眼，强压下心中怒火道：“你若真想造福于民，大可多收些茈胡等药材，布施医药。”

“瞧您老这说的，我能把这事忘了？”郭淼两手摊开，撇嘴道：“我已令人前往县城收购茈胡，还派人前往邻乡收。保质保量，最迟明早就能送来。”

按阳宽估算，估摸着也就千余钱。

这点钱哪够啊？！

我要花钱，我要败家！

“你……你……”

崔文被气的差点抽过去。

竖子说话实在是气人！

仗着家境殷实，故意折辱他？

“你要真想造福于民，便修路铺桥。”崔文怒冲冲的继续提笔记录，冷哼道：“白马乡好几条主路早已破败不堪，黔首来往极其不便。就连官道，也是诸乡最次。”

“嘶，好主意啊！”

郭淼猛地恍然大悟。修桥铺路，不论何时都是大功。正所谓要致富先修路，这事可是相当烧钱。

他要想通过考核，不能光败家。还得把钱花在刀刃上，让老百姓都能得利，如此评分才能更高。

修路铺桥，再合适不过！

等他回去，他便着手准备。

果然啊，家有一老如有一宝。瞧瞧崔文这老头，总能在关键时刻指点迷津。包括焚艾驱邪这说法，也是他传授的。

郭淼说的寄生虫这套，根本不适用于现在。他想的是焚烧艾草，驱赶蚊虫，如此就能杜绝后续感染疟疾。

但就算是崔文等人，听得也都是云里雾里的。所以崔文便给他想了个说辞，就说焚艾驱逐邪祟。还说黔首都很愚昧，解释的太多只会适得其反。倒不如用他们能理解的方式去说，他们反会认可。

高，实在是高！

不过直接焚艾还是太费力，要是搞成蚊香可方便多咧，老百姓也能靠这法子赚点钱。就算要当清官，他也要当个能令百姓富裕的清官！

郭淼这忙着撒币，殊不知冯敬已至此地。只不过他现在浑身泥泞，显得无比狼狈。

咳咳咳……

速度太快，翻车了！

望着眼前的长队，冯敬彻底愣神。

郭淼……是真的在撒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