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悲情种师闵

土门关军营冲天的大火，将整个山谷映得血一般红。

沈放领着十几名敢死队，从山坡上一路摸了下来。

因为这冲天的大火，灯下黑，他们成了一群隐藏在黑暗种猎食的野狼。

土坡下金军铁骑近在眼前，像铁柱一般钉在地上，一动不动。甚至骑兵铁盔内呼出的白气都看得真切。

敢死队员们都绷紧了神经，他们手持一把神臂弩，背上也背着一支上了弦的神臂弩。

两弩一射，剩下的就是肉搏了。

金军全身上下，包括胯下战马都被密实的水锻甲叶包裹着。

如此防护，连擅长抹脖子的沈放也懵逼了。

这十余步的距离，完全不用担心神臂弩的穿透力，可是金军铁骑铁甲铿锵的即视感仍让人心生畏惧。

军营中一支宋军不断的向苍龙岭一侧涌来，因为石炮砸不到这里，暂时还是安全的。

远处一员金将发现后，指挥大批弓箭手、盾牌兵追了过来，一波箭矢冲破大火射进军营。

这员金将正是那个扶宋征虏大将军董才。

军营内宋军手持神臂弩还击，双方隔着大火高声咒骂。

沈放侧耳倾听，宋军中夹杂着李乃雄的声音。

大火外金军铁骑终于动了起来。

一员骑兵举起了手，向前一挥，其中一部分骑兵缓缓向董才靠拢。

留在原地的骑兵十五骑，沈放加十二名敢死队，人手两支弩机。

窗口出现了。

沈放猛然站起，端起弩机一箭射出。

敢死队员得到信号，纷纷站起。

哐哐哐！

弩机特有的声音接连不断响起。

棱形弩箭闪过一道残影，射向金军。

弩箭在凌厉霸道的力道加持下，直接射透金军胸膛，带出一丛腥红血液。

两波弩箭45度近距离行刑角度射出，十五名金骑兵没有任何抵抗余地，全部被射杀。

“夺马！”

沈放大喝一声，丢下神臂弩，从土坡上一跃而下，蹬地弹身翻上马背，一气呵成，潇洒至极。

“驾！”沈放一夹马腹，率先向董才方向冲去。

敢死队员纷纷跨上马背，催马奋进。

之前离开那群铁骑刚扭转马身，还没拔出兵器，被风驰电掣般的宋军敢死队一波冲锋，竟被撞得人仰马翻。

“旋风将军沈放在此，董才受死吧！”

董才骑在高头大马上，气定神闲的指挥着弓箭手射击。

宋军骂得再凶有鸟用，不过是待宰羔羊而已。

突然远处冲出一队骑兵，直直向着弓箭手阵地撞来。

接着那声大喝便传来。

董才抬眼望去，内心陡然升起一股寒意。

沈放这厮为何在此？

沈放不见得是勇冠三军的悍将，可是这个疯子只要出现，必然会搅起腥风血雨。

“快，压住那些骑兵，射死他们！”董才如梦方醒，大呼大叫。

沈放又怎么会给他这个机会呢！

喘息之间，敢死队十三骑已撞入金军弓箭手之中。

装备整套马具的战马如入无人之境，将挡在面前的弓箭手一个接一个撞飞。

步战弓箭手虽多，可是对骑兵根本构不成任何威胁。

董才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大呼：“盾牌兵，移向侧翼，阻停宋人的骑兵。快！快！快！”

“”嘭嘭”之声不断响起，那是马匹与步兵撞击的闷响，每一声响，预示着一个步兵丢了性命。

董才的话喊的是够快，可是盾牌兵还没开始集结，沈放的身影已穿透重重弓箭手，出现在董才面前。

沈放的脑袋被铁盔包裹着，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像毒蛇的舌信，盯得董才胆寒。

董才身在弓箭手之中，根本没有退的空间，而且他胯下战马只装了一副鞍具，没有甲叶保护，根本不能与沈放正在冲锋的铁骑对抗。

他高举着骨朵，拼命在跟前挥舞。

似乎只有这样，才让他有一丝安全感。

眼见沈放举起三尺铁锏，向自己砸来，董才闭上眼睛大呼：“我投降……”

嘭嘭之声不绝于耳，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董才只觉得肩膀一阵钻心剧痛，猛然睁大了眼。

数骑铁骑从身边接踵而过，撞开弓箭手，向前疾驰而去。

董才心有余悸，为何捡回一条命来？

沈放手段残忍，怎么会手下留情呢？

就这片刻之间，宋军铁骑已撞透弓箭手阵地，向前冲了出去。

“糟糕，沈放目标不在我董才。”

董才暗道不妙，随即高声大呼：“宋军旋风将军沈放偷营啦！”

“沈放偷袭啦！”

“杀了沈放，重赏千金……”

董才军中呼喝声大作。

呼喝声一波接一波，随着敢死队穿过的一个又一个金军阵地，一路传了开去。

金军铁骑散去，曹弘面前已无一名金兵。

如此良机绝无仅有！

“走！趟火！”

曹弘一声暴喝，长身而起，率先冲入熊熊烈火中，身后伏地的宋军一窝蜂跟着冲下了土坡。

留给他们的时间极其珍贵，他们甚至不愿意浪费一秒，宁愿用身躯，靠密集的冲锋去扑灭身前的大火。

数百名宋军如一道钢铁洪流闯入了大火之中，竟然凭着肉躯将连片的大火冲出一个缺口。

曹弘顾不上扑灭身上的火星，向前猛冲，口中大呼：“种相公，都虞侯！快撤！”

不远处李乃雄聚集一支弩兵蹲在一堵残破的泥墙下，躲避大火。

听到呼声李乃雄猛然站起：“曹弘，来了多少将士？”

曹弘也发现了李乃雄，气喘吁吁跑来：“都虞侯，沈将军只率了我手下三百步兵，他命令马上撤军！”

三百步兵？

李乃雄听到沈放那声大呼，接着金军便一齐大呼，他还以为有大军来援呢。

李乃雄知时间紧迫，扭头大喝：“邓桂、王甫诚，带人先撤，我去通知相公撤退。”

指挥使邓桂急道：“都虞侯，还是我去吧，您先撤！”

“滚！”李乃雄大骂，“不走我先砍了你！”

说完，李乃雄孤身一人向军营中央冲去。

邓桂与王甫诚对视一眼，招呼士兵向缺口冲去。

曹弘见此，呼喝着自己的手下，再次返回缺口。

沈放要求他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掩护种师闵撤出军营才可退走。

他虽焦虑，却不敢不听。

军营内满地残肢断臂，触目惊心，躲避石炮的宋军没头没脑到处乱跑。

有士兵发现了邓桂、王甫诚等向苍龙岭方向撤走，便大呼着追了上来。

李乃雄逆着人流向种师闵的中军大营跑，一脚踹开木门。

“相公，沈放拼死打开了一个缺口，快快撤退！”

种师闵从堆满书籍的案头站起，长叹一声。

“老夫老了，军营外数万金军重重围困，总要有人断后才行。”

种师闵从案上拿起一本破旧的《武经七书》，沉声道：“这本书随我三十余载，你拿去，送给国守吧，这是老夫最后能送他的礼物了。”

“相公，我来殿后，您先撤！”

李乃雄焦急的走上前去，直接架起种师闵胳膊，欲强行架他走。

“乃雄，时间不多了，听老夫一句劝吧。”

种师闵缓缓的撤下李乃雄架在胳膊下的手臂。

“我已垂垂老矣，西军的希望在沈放和你这些年轻人身上。如果老夫在，沈放的手脚会被束缚。”

“你也知张思麒、方大宸与沈放不和，有老夫在沈放不能统领全军。”

“唉～张、方二人也追随老夫多年，老夫不愿他们受委屈，但也深知他二人不如沈放。”

“所以，老夫留下，才是对西军做最后的贡献。”

种师闵握住了李乃雄的手：“你不是西军，胜过西军。山河趟血，家国危旦，官家却疏于军备痴迷谈判。”

“将来不管国守作何出格之举，希望你都要支持他，以老夫的眼光看，他的选择不会错的。”

种师闵猛然一掌将李乃雄推出营门，洪声道：“今日我要教胡虏知道，我种家人老当益壮，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