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惜惜相惜

西军一千余骑兵整齐划一的进入汤阴城,将小小的汤阴县城百姓的热情迅速引爆。

去岁,金军数万骑兵途经汤阴县,县尹弃城而逃,金军兵不血刃进入县城。

全城百姓无奈跪迎金军,才避免了城毁人亡。

汤阴县百姓尚武,却被迫跪在地上犒军,犒敌人的军,这口闷气已憋近年,心里难受。

如是有旋风将军在,何必受那鸟气!

伍有才等行至城隍庙,被一群乡绅拦下。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健步迎着伍有才马头一拜。

“老朽朱子清率汤阴县父老恭迎伍军使,伍军使威名扬海内,能鞍前马后是我等的福气。”

伍有才见老者走路稳健,又是被乡绅所举,知是能人,早在老者礼拜时已翻身下马。

伍有才紧走数步托起朱子清双臂,哈哈一笑应道:“老英雄休要折煞晚辈,我伍有才一介武夫,可受不得这般重的行礼。”

“受得,受得,”朱子清见伍有才重礼节,更为感慨,“都说我大宋军中无良人,伍军使英气勃发,战功卓著,还修得一副好涵养,这不就是文武兼备之典范么?”

伍有才本是粗人,只是在沈放身上学了些与人交通的礼节而已,这会儿被这个老者一捧,心里受用无比。

可他知道自己斤两,并不敢托大,谦逊道:“伍有才对汤阴县并未建寸功,还……将城外的茅屋烧了取暖,正要向汤阴县父老告歉呢。”

朱子清听了更为赏识,大手一挥:“区区几间茅屋算什么,伍军使别把我汤阴父老看得愣般计较。走,请将军到老朽朱氏祠堂一叙。”

伍有才拱手道:“朱老英雄,你看我这身后上千将士还有将士家眷,这怕不合适吧。待我找到郭县尹安置好了再找你讨口水喝。”

朱子清满意的点点头:“不错,心里时刻装着弟兄,难怪背嵬军所向披靡。”

朱子清回头,指着身后一大群乡绅:“老朽早有安排,这二十几家汤阴县望族,多少有点产业,还怕安顿不了伍军使的将士与家眷么?”

伍有才本是爽快人,见此也不再推辞,将李会召至跟前道:“李都监,咱们西军有严令,不可侵扰百姓。朱老英雄等所献毕竟是私财,回头请都监合计费用,遣人送来。”

伍有才扭头望向朱子清:“朱老英雄你千万不可推托,被沈置制使知道了,我伍有才的屁股要被他打开花了,哈哈哈!”

朱子清愣道:“西军真有这么严厉的条格律令?”

“不瞒老英雄,比打板子更狠的多的是,”伍有才眼神瞟了一眼身后,神秘一笑,“要不,咱怎么治得住这些彪悍的兔崽子,他们可都是无法无天,目高于顶的枭枭之徒。”

朱子清一愣,随即心领神会,叹道:“大宋禁军若都如此,何惧他女真蛮子。”

朱子清不再客套,吩咐众乡绅分领军将家眷,各自带回去招待。

李会趁着这当口,疑惑的问:“伍阎王,能耐啊!还真不知道你会这些场面话。”

伍有才嘿嘿笑:“这叫收拢人心。我头儿沈放吩咐的,每到一地,首先得收拢人心,人心在,什么事不好办。”

“那吃人家的饭钱要不要给?”

“给,怎么能不给,汤阴县是岳鹏举的老家,白吃白喝传至岳飞耳中,他不把西军当骗子。”

“伍阎王,这岳飞到底有什么能耐,能让沈置制使如此坚持,一定要招揽他?”

“嘿嘿!这么跟你说罢,我伍有才很少服人,这岳鹏举与我等共事没几天,几乎将西军一众将领都折服了。”

李会喃喃自语:“岳飞,怎么就没听说呢?”

……

朱氏祠堂前后五进,东西厢房数十间,光是祠堂大厅就摆下了五十余桌,可见恢宏阔气。

朱子清和族中几个长辈与伍有才、林良肱、李会在大厅上座。

酒过三巡,朱子清凑近伍有才耳边轻问:“伍军使贵庚?”

伍有才纳闷:“今年二十。”

“老朽冒昧,伍军使可有妻室?”

伍有才若有所悟,摇头:“未娶妻室。伍有才少年从军,痴心于练武强身,初时在真定府厢兵营厮混,没人瞧得起。自跟了我大哥沈放加入西军后,才有些作为。”

“沈……置制使是何时加入的西军?”

“这个,不好界定。如果从我大哥带三百厢兵营弟兄打承天寨算起,恰好半年。如果从与种相公合兵算,那不足四个月。”

“半年?”朱子清满脸的不可思议。

“沈置制使仅用半年时间打造出这支狼虎之师?”

伍有才摸摸头,有些不好意思道:“晚辈也是纳闷,这一路走着,打着,都不知道怎么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了。”

朱子清举起了碗,爽朗笑道:“伍军使,好酒敬英雄。我朱子清也是武师出身,能体会到你的艰辛,这一碗酒,敬天下武人!”

伍有才的豪气被朱子清一番话激发起来,举起酒碗:“没想到朱老英雄也是我辈中人,这酒我先干了。”

伍有才一仰脖子,一碗酒灌进嘴中。

酒喝过了,朱子清郑重其事道:“伍军使,若是不嫌弃,我朱子清有亲孙女一个,年方二八,知书识礼,正是婚嫁年龄。”

伍有才一愣,推辞道:“伍有才一介武夫,大字不识一箩筐,令孙女这般好条件,怕要耽搁她终生。不敢不敢啊!”

朱子清呵呵笑道:“伍军使你有所不知,我朱家乃文武双修之家,老朽孙女朱瑶不爱女装爱红装,一心仰慕英雄,与你正是般配。”

“老朽也不会强人所难。这样吧,此次你返回真定,将朱瑶带上,处些时候,若是觉得不般配,老朽再接她回来。如何?”

伍有才吃了几碗酒,本就躁热,朱子清这话一说,不由汗都流了出来。

朱子清看在眼里,猛的一拍伍有才肩膀:“大丈夫天都能踹个窟窿出来,这等婚嫁之事,还婆婆妈妈个甚?”

伍有才被朱子清一激,断然道:“那我伍有才就高攀了,我就不信她朱瑶一个小娘子能把我吃了!”

朱子清哈哈大笑:“这就对了!”

正在大家吃得香喝得痛快之时,门外闯进来一个朱家子弟朱炎龙,气喘吁吁大呼:“朱老祖,相州衙门派了数千军健,把汤阴县城围了起来了,说要捉拿叛军!”

朱子清和伍有才对视一眼,笑道:“叛军?我朱子清的孙女婿成了叛军了?”

伍有才酒虽喝了不少,头脑却清醒着。

汪伯彦终于憋不住了,你亲自找上门来更好,省得老子上门挑事失了道理。

伍有才道声抱歉,猛然站起,喝道:“西军将士听令,整饬兵甲,准备战斗!”

在座的西军骑兵纷纷推席而起,大步跑出祠堂。

伍有才的作风是,军令如山倒,前面是刀山上刀山,是火海趟火海。

偌大的,热闹非凡的朱氏祠堂顿时冷清了下来。

朱子清一摔酒碗,喝道:“朱家子弟,都随我走,汪伯彦敢动我孙女婿一根毫毛,老朽让他出不了汤阴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