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分头行动

是夜。

杨晋元独自一人坐在山洞外的角落里,一双眼睛盯着手里捏着的饰品,在夜色下微微泛着寒光。

他深吸了一口气,再一次用手紧紧握住饰品,闭上眼睛,集中了精神,甚至连气都不敢随便喘一口,可是等待他的依旧是令他感到失望的结果。

“你在做什么?”

叶非成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吓了杨晋元一跳,他慌忙地将饰品放回到口袋里,转过头去看向对方,只是摇了摇头,什么话也没有说。

叶非成见状,也没有再问,而是在杨晋元旁边的空地上坐了下来。

两个男人就这么沉默着,杨晋元低着头,眨了眨眼睛,又看向放在自己腿上的另外一样东西,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将这些东西全都塞回到袋子里装进了口袋。

杨晋元在这些个人物品上看到的是一种奇怪的黑暗,他也不能确定是否应该称其为黑暗,也许叫做虚无更为贴切,看不到,感受不到,也听不到,好像所有的一切都停滞在了某个时间点,永远也无法前进了一般。

他不信邪,对着每一个东西试了一遍又一遍,一直到整个脑袋发昏,视线都变得模糊起来,也没有得到任何一个想要的结果。

冥冥之中,杨晋元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是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却是自己身上乩板留下的影响,是不是悄无声息消失了。

“不用看了,”叶非成单手拄着下巴,眼睛盯着山洞顶的星空看,“从他们莫名其妙脱离了规定的范围起,结果基本上就注定了,对人来说,最可怕的就是未知的事情,因为无法知晓其全貌,也就不能做出有用的应对措施,这个时候就需要有人冒着危险去尝试,去试错……”

叶非成说到这里,突然就不说话了,杨晋元转过身子,看着他。

“……还是我太过大意了,”叶非成笑了一下,“因为所长,我们都太相信渔村的人了,几十年间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事情,就放松了警惕,觉得一切都没问题,这才是根源。”

叶非成放下手,将头转了过来,“如果他们还有能力,就一定会想办法留下线索,或是发出信号,这是外勤队员培训时候最基本的技能和意识,如果他们不能,要么是死了,要么就已经不是他们本人了,就算是后者这种情况跟死了也差不多了。”

杨晋元垂下眼眸,盯着生长着杂草的地面,他猜测的结果被叶非成说了出来,但自己完全感觉不到一丁点轻松和解脱。

他没有经历过多少事情,乩板这一件在他二十多年来的人生里已经算是最糟的了,要是让他再去试着想象更为糟糕的情况,杨晋元就会发现自己是贫乏的,他想不出来比那几年躲藏起来还要糟糕的事情。

一切都是他过得太过顺利了,和能快速接受现实的叶非成不同,杨晋元经历的还是太少了。

杨晋元有过那么一瞬间的怀疑,自己留下的这个决定是不是真的错了,可是摸到胸口留下的那个伤口之后,他又觉得自己没办法回到过去。

吴辞的尸体自始至终没有找到,方茜丢掉了一只眼珠,不管她们过去做了什么说了什么,杨晋元感觉自己没有办法把这些东西抛诸脑后。

顾荀说过吴辞和像黑雾一样的影子做了什么交换,才在短时间内让乩板的影响变得那么大,也许就是把身体交换给对方了呢?与其回到正常生活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要再次面对那种情况,不如现在多体会多了解,至少不会再像过去那样无措了。

“我还以为,富家小少爷都是那种又健谈,又喜欢显摆的,看你一点也不像。”也许是看到杨晋元太久没有说话,叶非成就换了一个话题。

杨晋元闻言笑了笑,“爱玩也许确实有,但是经过那段日子之后好像就戒了,以前觉得不去玩不去挥霍,日子无聊得像是要死掉一样,不过现实却证明人不会就那样死了。”

“说起来,”叶非成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坐直了身子,“我听顾荀他们说,你和白家那小少爷,然后还有一个人是一起长大的,可是我好像没见到第三个人。”

杨晋元将手套重新戴了起来,然后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叶非成那只露在外面的左手,“你是说安磊吗?事发的时候是我们毕业前最后一次聚会,那之后他就出国了,家里给他安排的和肖家的婚事他其实一直都不喜欢,大部分时间就是做做样子,之后碰到了方茜这件事,他也许是想通了,也许是因为别的什么,就和家里说开了,取消婚约之后就跑到国外去了……”

没有光污染的地方,能看到漂亮的星空,即使这里比岸上危险百倍,似乎也依然有不一样的美景,杨晋元的眼睛里映着星星点点的亮光,深吸了一口气,“过年过节的时候会收到他寄来的明信片,偶尔还有些礼物……”

“所以你才把通灵板寄给白景曜的?”叶非成摸着下巴点点头,“身边就只剩这么一个知晓情况的求救对象了。”

杨晋元笑了一下,“对,除了景曜没有其他人了,阿磊是一丁点都不知道我出了事。”

“那也挺好的,至少也还是有一个人想着你,信任你,陪在你身边,甚至还对你的求救做出了你最需要的反应。”

杨晋元闻言一愣,他感觉叶非成话里有话,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这话说的,好像叶队你有什么特别的故事一样。”

叶非成从鼻子里轻笑了一声出来,一拍大腿站起身,没有去看杨晋元,“我能有什么故事?我的故事太无聊了,没什么可讲的。”

说着,叶非成朝洞口的方向走了两步,才回过身来,“快休息吧,明天什么样还不知道呢,得抓紧时间恢复体力,顾荀既然决定去主动接触村里的人,那时间就不会拖得太久,不能帮上忙也至少不要拖后腿。”

“至于那些……”叶非成顿了一下,伸手指着杨晋元的口袋,“不要再费神去看了,最坏的结果在行动开始前就是想好的了,如果江蝉还有口气,这一趟就不算亏,你只要安然把那些东西再带回去给所长就行了。”

话毕,叶非成转过身,摆了摆手,身影就消失在了洞口。

杨晋元缓缓站起身,他的头还有些晕,隔着手套摸着口袋里的东西,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他不认识这些人里的任何一个人,对他们更谈不上关心或者不舍,可是在触碰到私人物品只感觉到一阵虚无之后,内心又有种没来由的感慨,一个人的生命居然可以这样轻易消逝,悄无声息的,在没有任何一个人察觉的情况下,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流水声潺潺入耳,杨晋元叹了一口气,身影也没入了山洞的阴影之中。

另一头,顾荀躺在木孜家二楼的客房里,睁着一双眼睛,忽地就感觉身后有个什么东西,猛然回身,就见薛莬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了起来,还悄无声息地来到了他的身后,趴在床边静静地看着他。

要是换做别人,可能早就大叫出声了。

顾荀往后挪了挪,拍拍自己的胸口,压低了声音,“你不睡觉这是做什么?”

薛莬闻言眨眨眼睛,露出一副有些意外的表情,下巴搭在床沿,“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现在哪是睡觉的时候?除了这会儿,也没有别的时间了吧?”

薛莬的眼睛在夜色下亮晶晶的,她眼中带着些笑意,打量着顾荀。

顾荀坐了起来,“你去做什么?留在这里照看好木孜和刘琦南他们俩,也很重要。”

“多此一举,”薛莬弯起嘴角,“就算木孜家现在摆脱了大部分井水的影响,但他们始终还是被承认为了这里的人,要真出事也等不到今天,况且按照掌事人对村里的影响力来说,真想除掉他们那可容易了。”

说着,薛莬站起身来,“他们是喝下水的‘一家人’,而且需要更多的‘一家人’,否则就按这岛上的人数和生育情况,人口只会越来越少,人一旦少了,信仰也就少了,到时候掌事人的存在就失去意义了,石伢要是聪明人,就不会这么做。”

顾荀张张嘴,没有答话。

“你应该也意识到了,掌事人他们想要做的……”薛莬的眼睛转了一圈,又看向顾荀,“是创造出人造的神,那些未知的,我们看不见摸不着也接近不了的庞然大物,从来不会在意人类在想什么做什么,只是贪心的人类想借用它们的影响来达到自己的目的罢了。”

顾荀心下一动,点了点头。

薛莬目光认真,继续说道:“如果你深知当年鲤岛的始末,就应该知道人类的这种傲慢和贪心,没有节制的欲望,最终都不会带来什么好的结果,所以现在除了阻止他们的仪式,找出一切的根源,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了,更何况……”

薛莬突然凑近,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顾荀的额头,“你在掌事人家的院子里已经感觉到了吧?一直睁着眼睛不睡,也是想等到夜深了,偷偷跑去看个究竟……你感觉到了,那东西对你的吸引力不一般,对吗?”

顾荀穿上了鞋,皱着眉看薛莬,“你怎么知道的?你到底……”

“去问谢执秋,”薛莬往后退了一步,并不准备回答顾荀的问题,“这也许跟你当年出生时候的情况有关,比起问我这个外人,还是一个值得让你信任的人好吧?”

顾荀讨厌这种谜语人的行为,但现在却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这也不是当下最亟待解决的问题,他深吸了一口气,决定暂时不去计较,“你说了这些话,还想跟我一起去?”

“当然不一起去了,”薛莬摇摇手指,“你去掌事人家里,我去找那个祭拜的场所,只要任意毁了一边这事儿他们就成不了了,总比全压在一头保险吧?”

“谁知道你会不会真的做。”顾荀轻哼了一声。

薛莬笑了,走到窗边打开了窗户,夜风吹了进来,她伸出一只手放在自己耳边,仿佛在倾听什么,“我说过,你们不需要信任我,你只要知道这件事我一定会去做就行了,拒绝不了。”

“你什么意思……”

顾荀心头一紧,果然薛莬说什么自己来这里是收集素材的,都是幌子,她的身份真不一定就是名片上那个人。

就在顾荀话音还没落下的时候,薛莬居然踩在了窗台上,整个人从窗口跃了出去。

“喂!”

顾荀几步跑到窗户面前,伸出脑袋朝外看,只见薛莬已经轻盈地落在了地上,抬起头朝自己招了招手,很快消失在了夜色里。

独栋修建的房子,二楼到地面虽然算不上多高,但绝对不矮。

顾荀呆愣愣地看着薛莬消失的方向几秒,也回过神来关上了窗户,匆匆离开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