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云泥之别

结束了这荒诞的闹剧,曾许独自一人向老城区走去。

不知道任涧接下来会遭到如何下场,可他一想到刘恋那副嘴脸,就替任涧担心。

刘恋可完全不会在乎任涧的心理疾病,她尖锐的语言刺在任涧心口会造成无法挽回的伤害。

可那毕竟是人家的家事,清官还难断家务事呢,更何况他一个无法改变什么的外人。

任涧的这种勇敢但危险的行为,无疑是要独自承担的。

不知不觉中,曾许已经回到了老城区。他迈着沉重的步子上楼,好像这几天的欢愉掏空了他的身体,强烈的落差感使得他痛苦无比。来到家门前,他竟然迟迟不想开门。

进了这扇门后,意味着再也没有前几日的自由感觉了。

可这毕竟是家。

曾许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后,犹豫地掏出钥匙,缓缓抬起手,将房门打开。门开以后,熟悉却讨厌的场景映入眼帘。

忽然,他看到他爹站在沙发前,怔怔地盯着他,又一瞬间感觉时间好像暂停了一样,然后就蛮牛似的疯了一般地冲了过来。

“你……干什么!”曾许吓了一跳,赶快往门外蹦了一步。曾铁绊在了门槛上,一个趔趄摔在曾许的怀里。曾许嫌弃地推了曾铁一把,但后者却如鱼得水似的一把抱住曾许,推也推不开。

“许子……许子……你还活着!”曾铁抱着曾许一跳一跳的,把曾许都要颠吐了。

曾许一把推开曾铁的脸,叫嚷着:“你干嘛啊!我活得好好的,什么叫还活着啊……”

可曾铁根本没听进去他的话,只是死死勒着曾许,在原地上蹿下跳,而曾许就只能被固定着,无力地发出哀嚎,甚至被勒得都发不出声了。

“喂!吵不吵啊!干啥呢!”邻居门开了,隔壁老头都被吵得烦躁了。

父子二人看着隔壁老头,尴尬地咧开嘴。

都说家丑不可外扬,两个人最终关上门回到屋子里。

曾氏父子各坐在破烂沙发的两端,谁也没看谁,都在盯着地板,气氛一度降至冰点。

“许子,这几天你一直联系不上,吓坏我了。”曾铁十指相扣,用沉重的语气说。

“哦。”曾许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也不想回答,只是简单地回复了一下。

“你到底去哪了?”曾铁还是想刨根问底。

“要你管。”曾许皱着眉不耐烦地说。

曾铁顿了顿,不知在思索什么。而后,他长吁一口气说:“对不起,许子,老爸不该吼你的。”

突如其来的道歉让曾许无所适从,可强烈的自尊心还是让曾许没有灭了气焰,他冷哼一声:“无所谓啊,你总是有你的道理。”

“老爸错了,反思了。”曾铁很坚定,“你这个年纪正处于叛逆期,思想活跃,向往自由,过多的束缚只会让你更加厌恶。加上……你本来就讨厌我,我的错误教导,一定会让你无比讨厌……”

曾许虽然和他爹吵完架以后十分生气,甚至想借失踪报复他爹,但真正听到这样的道歉,曾许也是不忍心的。他心里五味杂陈,依旧没吭声。

“但是!”曾铁忽然加重了语气,显得十分急促,“下回可不许再玩失踪了!我真的很担心你!联系不上你的这几天我一直担心你出什么事,我想着如果你真的出事了,我得多愧疚啊……”

曾许嗤了一声,抹了抹鼻尖,自顾自地念叨:“我都多大了,能出什么事。”

“这和年龄无关啊。”曾铁说,“再大也是最重要的人,时时刻刻都是最值得担心的。”

曾许年纪轻轻,哪里懂得什么叫重要的人,更不懂这种自以为是的失踪让他爹到底多么抓心挠肝、焦头烂额,甚至一度自责到落泪。他只是觉得气消了,释然了,抿抿嘴,小声说:“别想打感情牌感化我。”

曾铁难堪地笑了笑:“你没事就好。”

说罢,曾铁起身回了卧室,把桌子上已经印好了的寻人启事给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宛如将满腔的担忧给扔掉了。

曾许也趁机回屋了,他只想好好地休息,而不是坐下来和他爹侃侃而谈。

当曾铁回来时,发现沙发上已空无一人了。

他失落地摇摇头,他本想和曾许深入交谈的。作为父亲,他和他儿子内心的交流真是少之又少。

尤其是在最应该交流的青春期。

可曾许心无旁骛,一心只想着那个人。

他第一时间反锁了房门,给任涧拨去电话,可等待他的只有漫长的忙音。

在任涧家里,她蜷缩在床角,抱着膝盖,眼里无神。门外敲门声如雷贯耳,她把头埋得更深了。

果然,自由和欢乐都是一时的,被母亲支配的恐惧才是她的人生的主旋律。

刘恋的叫嚷已经在门外持续了半个小时,她没说累任涧都听累了。她习惯性地把自己锁在屋子里,好像这个属于她的小空间就是最安全的避风港湾。

后面以至于刘恋说什么任涧都已经记不住了,总之就是那些训斥她的话,难听得不像是一位女人能够说出来的。

也许在刘恋心里,任涧的形象已经是充满污点的了吧。

“任涧!你就是这样,总是逃避!逃避问题!逃避现实!逃避活着!”刘恋的声音穿透了不堪重负的门,“你就是个胆小鬼!敢做不敢当!我真搞不懂我怎么生了你这个东西!”

刘恋可能也是累了,说完这句话,门外就没了动静。任涧内心毫无波澜,只觉得好笑。

逃避吗?她的确在逃避,她总是想逃避掉那些闲言碎语、评头论足,可是却无论如何都逃不掉。那无数张在耳边环绕的嘴,来自同学,来自老师,来自路人,而又来自自己的母亲。

可她不应该是自己坚强的盾牌吗?这样的言语攻击,贴脸又破防,又如何逃避得掉呢?

如果……死掉的话,是不是就再也听不见这些伤人的话了?

她仰起头,不知何时眼眶里有了泪水。从前那种窒息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她再熟悉不过。她抽了抽鼻子,感觉大腿根有震动,一掏兜拿出手机,才发现有人打了电话进来。

她抹了抹泪,定眼一看,居然是覃笙。

“任涧?你可算接电话了。”覃笙的声音传来,“你没事吧?听你妈妈说你私自外出了,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呢。”

任涧长长舒了一口气,保持着声线的稳定:“覃老师,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我只是想出去旅游,但是如果实话说了我妈肯定不让……”

“所以你想就借和我出去考级的谎言瞒天过海?”覃笙的语气哭笑不得。

“对不起,覃老师……”任涧越说声音越小,“给你添麻烦了。”

谁料覃笙轻笑一声:“没关系,你妈妈应该很生气吧?你不需要和她多解释什么,剩下的交给我,我会尽量圆你的话。”

“你说……你说什么?”任涧难以置信地问。

“交给我。”覃笙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