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事件之后

2018年,6月28日。

上午十点十五分,任涧才背着书包浑浑噩噩地来上学了。正赶上大课间,学生们散布在操场、楼前和走廊,到处都是欢快的人影。

只不过当他们看到任涧之后,全部停止了当前的活动,都向她抛来异样的目光。

任涧低着头,耸着肩膀,不敢与那些炽热的目光对视,自顾自地向教室里走去。但是似乎大家都欲与其愿望相反,学生们自然地排成两排,站在通往教学楼门口的必经之路的两侧,窃窃私语,七嘴八舌。

这些小到只有蚊子大的声音传到任涧这里却变得震耳欲聋。一声雷鸣,任涧抬起头,发现前方的路一片灰烬,两侧的学生滚烫的目光化作了大火,在她两侧熊熊燃烧,一直蔓延到远方。她止步不前,害怕惹火上身,可大火却自动朝自己燃烧而来。

她望着两边大火中张牙舞爪的黑色恶魔,抱着头,恐惧地后退着。恶魔们张开那不规则的大嘴,碎言碎语地念叨着,那些刀子一样的言语在任涧耳边挥舞。

“听说了吗,任涧深夜里不回家和别的男生出去开房了。”

“是啊是啊,她才多大啊就干这种事。”

“据说还被警察捉奸在床,直接就带走了。”

“这么不检点啊?本来以为只是精神不正常,没想到身子也不干净了。”

刀子越来越多,在无形的手中挥动,擦着任涧的面庞划过。任涧害怕地伸出手抵挡,却寡不敌众。

“不检点!”

“不干净!”

“淫妇!”

“勾三搭四!”

“别说了……请别说了……”任涧面如土色,蹲在地上,双目僵直,布满血丝,抓狂地撕扯自己的脸。

忽然,她看到茫茫远方一个人影发着光,逆着大火向自己走来,不顾身边炙烤的火焰和呛鼻的黑烟,踏过脚下的秽土,对自己伸出手。

任涧缓缓仰头,看到来者的面孔,不禁湿了眼眶。

宋词正站在所有的指责和谩骂之中,对任涧伸出手:“跟我走。”

她好像一束光。

任涧迟疑地送去手掌,被宋词坚定地握住。手心传来的温暖让她感觉没那么恐怖了。克服了腿软站起身来,宋词拉着任涧走向教学楼门口。一路上,宋词踏平坎坷,扑熄火焰,斩灭恶魔,带着她走进了充满光亮和安静的天堂之门。

进了楼道,阳光虽不在,可任涧的身上却暖乎乎的。

“你为什么……”任涧挤出声音,“为什么不像他们那样……”

宋词干净的脸上露出安慰的笑容,抬手轻轻擦了擦任涧脸颊的泪水,轻声细语地说:“我才不相信任涧会做出那样的事。”

任涧瞳孔一缩。

“你是个好姑娘,一定是。”宋词脱下校服,为任涧披上,“我知道你没办法不在乎他们说什么,但是一定要坚强。”

任涧咬着嘴唇,眼泪已经无法控制。

……

“呜啊!”

曾许从床上坐起来,大口大口喘着气。

“我梦到什么了?”曾许捂着额头,“怎么什么也记不起来,又好像被吓了一下……”

再这么下去,自己也要精神失常了。

“唔……好疼……”他拧了拧手腕,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蜷起腿来,又感觉腘窝疼得要命。

从床上爬起来后,简直要全身散架了。

曾许喝了杯水,还是感觉渴。他拿起空荡荡的水壶,发泄似的重重放在桌子上,索性去卫生间对着水龙头一通畅饮。

顺便洗了把脸后,他捂着脸,到处都是淤青。他照了照镜子,发现右腮已经肿得不成样子,眼眶周围也有伤口。

更为夸张的是赤背的他,青一块紫一块,没有个人样。

他颓然地坐回床上,回想着昨晚的一幕。

那时,警察一脚踹开房门,曾许和任涧正双双呆在床上。任涧除了一件露出小腹的半袖和一件内裤以外再无遮掩,而曾许的手则放在任涧的大腿上。

警察二话没说,不肯听曾许的任何解释,直接把他们两个带走了。后来看了身份证以后,就把各自的监护人给叫来了。

这下倒好,本来不想让家人知道的事情,一下子两边都知道了。只记得任涧母亲十分暴躁地冲进来,把任涧生拉硬扯地拽走了。不一会儿,曾铁也来了,一脸愁容,却无可奈何。

不过好在曾铁听了曾许的解释后选择了相信,而他被殴打的事实也不攻自破。看着浑身的淤青,曾铁心疼至极,又打电话巡诊又买药,忙到了后半夜。

那时曾许就已经睡着了。

也不知,任涧回家以后会是什么后果。

曾许睁开眼,不自觉叹了口气:“也没人告诉我那家旅店是不正经的旅店啊……”

幸好曾铁一早出去了,不然他肯定会觉得不好意思直面他爹。

曾许拿起手机,发现班主任给自己打了十来个电话。

再一看时间,曾许瞪大眼睛。

“啊?!”曾许站起来,“十点半了!”

疲惫的身体、过晚的睡眠,还有无人叫他起床,一系列因素导致他一觉睡到了十点。

曾许愣了一会儿神,缓缓坐下来,再次捂住额头:“算了,反正都迟到三节课了,不差这一会儿了。秋都迟到那么多次了,我迟到一次也不过分吧。”

这时,曾许收到了一条短信。他点开看了看,皱起眉头。

「如果不想让你们昨天的丑事发布到网上去,现在就给我下楼,别让我进你家揍你。」

曾许读完心跳都加速了。

那两个人……又来了吗?

到底是什么人,出于什么目的?

曾许呼吸急促起来,反复看着这个陌生电话号码。如果他和任涧共处一室的事情被大家知道了,一定会迅速传开,到时候根本解释不清。自己还好,但对于任涧来说肯定有非常不好的影响。

怎么办?他已经浑身是伤了,经不起一顿毒打了。

曾许捏紧拳头。尽管他天不怕地不怕,但是现在瘦削的自己,真的敌不过那两个壮汉。

突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把曾许惊得心脏骤停了一下。

上来了吗?

曾许深深吸了一口气,从床头拿起伸缩铁棍,抽出拉销,紧紧握在手里,一步步走向门口。

敲门声依旧不紧不慢,好像对方胜券在握一样。

曾许感觉自己后背都湿了一片,他什么时候面对打架会这么紧张了?

一想到当初为了救苏侃,他毅然决然冲上去与四个人扭打在一起,忽然心情就平静下来了。

这一次,为了任涧,他不能懦弱。

曾许把手搭在把手上,眼睛定定地看着门,仿佛看穿了那头的两个壮汉的表情。

他猛地推开门,扬起手中的铁棍。

曾铁正站在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