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天鹅与鸦

2018年,6月22日。

由于端午节的假期,让周五来得更快了一些。对于葵松高中的学生来说,这天晚上是充满期待的,一年两度的艺术节即将举办,是全校学生大放异彩的时刻。

望着葵松校园的张灯结彩,曾许双手插兜,与门口的保安大爷对视着。

几秒后,他选择了放弃强闯,毕竟自己禁不起折腾了。他绕到学校侧面,翻上围栏,双手握住尖锐的栅栏尖,一只脚踩在横栏上,另一只脚跨过围栏,一跃而下。

翻墙对他来说已是熟能生巧。

值得一提,他在晚自习时间出来也只是和班主任请了假,假条并没有交到主任那去,一是他觉得和主任说话太费事,二是以后也许还能用到这张假条。

于是,他躲过了主任的眼睛,也是翻墙出的桂花高中。

稳稳落地后,曾许先是观察了一下摄像头的位置,然后贴着围栏绕开了那些地方,接着向大礼堂走去。

礼堂距离教学楼不远,而且人头攒动,曾许很轻易地就找到了。由于艺术节很多上台表演的学生都不需要穿校服,所以一身便服的曾许并没有引起太多的注意。

挤进人群,曾许寻找着任涧的身影。学生实在太多了,他根本没办法一眼找到。忽然,他看见侧面一处表演人员准备的后台,便朝着那边走去。

“曾许!”任涧的呼唤从背后传来。

曾许回过头,看到任涧穿着校服站在一片空地上,周围人有说有笑,她却好像一个孤独者。

“你还真进来了。”任涧有种意料之外的开心。

“你怎么在这?”曾许没有回复她,却反问道。

“我不应该在这吗?”任涧不解,“这是我的学校。”

“哦不,我的意思是,你怎么不在那边准备上场?”曾许问。

“我又不表演节目,有什么可准备的?”任涧眨眨眼。

曾许瞬间有点失望,可惜地说:“可是,你的钢琴弹得那么好,不弹给大家听多可惜。”

“没什么可不可惜的。”任涧走近了些,冷冷地说,“没有人愿意听我的演奏。”

曾许瞠目结舌,随即开口道:“我愿……”

“走了。”任涧拉过他,“我想我的座位应该在最后,你就在后面看吧。”

任涧坐在最后一个板凳上,前边大把大把的空位。

“前面有地方啊。”曾许指着前边。

任涧没说什么,只是抬头微笑着看着曾许。曾许心里一惊,乖乖地坐在了任涧旁边。

这个姑娘到底经历着什么?

很快,人越来人多,渐渐地把礼堂给挤满了。七点钟准时开始,四名主持人身着正装,走路生风。十六七岁的年纪,稚嫩的脸庞,清澈的眼神,却梳着大人模样的头发,穿着大人模样的衣服,化着大人模样的妆容,让人一看又青春又成熟。

主持结束后,节目开始一个个地上演。开幕式是由教师团体带来的《相亲相爱一家人》,虽然频频跑调,但少不了学生们的欢呼尖叫,看起来师生关系真的亲如家人。

接下来是街舞社带来的街舞《HOT》,叱咤风云;几个男孩子带来的歌曲《平凡之路》,歌声绕梁;萨克斯团带来的《回家》,宛转悠扬;还有乐队带来的《不再犹豫》,激情澎湃。

曾许在震天响的音响和浪潮般的掌声中感受着肾上腺素的飙升,但同时他也发现了一个问题。

“诶?为什么每一个节目都是多人的呢?”曾许问任涧,“没有独奏或者独唱吗?”

“因为想参演的人太多了,定下来的节目就那么几个,所以都糅合到一起去了。”任涧说,“想要一个人表演一个节目,除非……”

话刚说一半,曾许听到有人喊:“重头戏来了。”

曾许屏息凝神,想听听是什么重头戏。

主持人走上台,用悦耳的声音读出:“下面请欣赏高二八班的苏侃带来的舞蹈,《天鹅之梦》。”

曾许瞳孔一缩。

全场漆黑下来,喧哗声戛然而止。过了几秒,灯光突然亮起,聚焦在舞台上,白皙的灯光下,一个身影亭亭玉立。

惊呼声从各个角落爆发,都为台上这个美人发出惊叹。苏侃穿着洁白的羽毛长裙,露出光洁的肩和手臂,又长又细的手指微微打着弯,在灯光中隐约可见。白色的头纱雾蒙蒙的,下方披散着打着卷的秀发,整个人如同一只白天鹅,美丽,神圣。

随着音乐的跌宕,苏侃翩翩起舞,每一个动作都优雅至极,一颦一笑都惹人怜爱。她忘情地舞蹈着,好像头顶就是天空,脚下就是湖水,碧水蓝天,芳草萋萋。窈窕的肢体和飞扬的衣裙,让她宛若美妙地飞翔着,看起来她的每一根发丝都在跳舞,没有一处不属于这个舞蹈。

短短的几分钟,让观者仿佛享受了一部电影一般。音乐缓缓结束,苏侃举手瞧天,定格在白光之中,消失在幕布之后。

山呼海啸的掌声、欢呼声久久不息,甚至主持人要在台上等了足足一分钟,才能继续下面的节目。

没办法,太优秀了,太优美了,太优异了。女娲精心捏造的面孔,上帝细心雕刻的身材,还有那可以征服世界的如痴如醉的舞蹈技艺,让苏侃整个人都在发光,深深镌刻在所有人的眼球里。

曾许愣在座位上许久,仍然没有从表演中醒来。任涧默默地看着他,第一次有一种没上台的悔。

她当然有能力独奏。

“曾许。”忽然,一个声音从后方传来。曾许如梦方醒,回过身,发现正是苏侃。

“你……你好啊。”曾许挥挥手。

苏侃的笑容太好看了,顿时让身边的任涧黯然失色。苏侃也看了看任涧,对曾许说:“你还和她混在一起啊?你还真是不听劝呢。”

任涧有意无意地蹭着曾许的胳膊,他抿了抿嘴:“为什么不能?”

“她可是杀人犯,小心给你也杀掉哦。”苏侃笑着用手掌在脖子前割了一下。

曾许心里咯噔一下。

“注意你的言辞,苏侃。”曾许瞪着她,“你不要那么随便定义别人,好吗?”

苏侃收起笑容,换成了微笑,凑近了一些,挽住曾许的小臂:“好不容易见面,我们不说她了。你能来看我演出,我很开心。”

“不是……”曾许就要拨开苏侃,“你误会了……”

“你不是来看我的嘛?”苏侃搂得很紧,“可是我现在不好看嘛?我跳的舞不好看嘛?”

曾许吞了下口水:“你……你很好看,但是……但我是来陪她的。”

“曾许。”苏侃拉下脸,加大了音量,“她可是葵松人尽皆知的灾星,肯接近她的只有你了诶?你是喜欢她吗?”

一瞬间,周围的学生全都投来异样的目光,齐齐落在曾许和任涧身上,七嘴八舌的议论如潮汹涌。一时,曾许面部发烫。

比曾许更加慌乱的是任涧。曾许面前的苏侃面带笑容,身着长裙,像一只白天鹅;而另一旁阴暗中垂着头丧着气的任涧,就像人人唾弃的丑小鸭。

议论声越来越多。任涧在那些好似刀子一般的目光和言语里,瞳孔发散,神情呆滞,抱着脑袋,恐惧地埋着头,好像四面八方都刺来了刀子一样,她却无处可躲。

又来了,那些别人听不到的声音,盖在任涧的耳边,吵得她快疯掉了……

忽然间,任涧向身后的礼堂大门跑去,曾许一把没有拽住,刚要去追,却被苏侃拉住了。

曾许吞了下口水,目送任涧消失在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