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10月23日。
曾许一如既往在正课结束后的自习参加训练。能够在高三还留在校队的。基本上都是想走体育特长的了,因此自习课让他们参加训练是最好的选择。
这几年除了曾许和冯宇,就只剩下崔楚了。崔楚虽然是想走文化的,但对篮球的热爱让他难以离开校队。
曾许依旧能和校队里的队友打成一片,但这不是曾许想要的。他要的不仅是氛围好,还要磨合好。他现在的球技难以与队友配合好,说句不好听的,当曾许上场时他就是个漏洞。
这可不是空穴来风,从上一场比赛来看,他的确是战犯级别的表现。
“许子,别灰心。”崔楚运着球走过来,“周四还有一场比赛,这两天好好训练,找找手感,你绝对能打。”
曾许叹了口气,看着崔楚壮实的肩膀,说:“就你会安慰我,能不能打我自己能不知道么。我这个体格没法对抗。”
“那不对,篮球虽然有对抗,但它已经是对抗性很小的运动了。”崔楚说,“你看看杜兰特,加内特,都是竹竿型选手,但就是用技术撑起一片天的。”
曾许自己都笑了:“你以为人人都是杜兰特加内特啊,独角兽级别的球星,中国五百年也出不来一个。”
“比喻嘛。”崔楚投了个精准的篮,“技术才是篮球的真谛。”
曾许搓着球,也投出一个精准的罚球。
“多吃点。”崔楚拍拍曾许弱不禁风的身体,“你有基础,是饿瘦的,多吃能胖回来。”
曾许点点头,话是这么说,可三十多斤不是那么容易回来的。
训练结束以后,曾许擦了擦汗,换上了校服。晚间已经很冷了,就连套上外套以后也抵不住穿透衣服的凉。
再回去半个小时也该放学了,所以曾许索性没有回去。与崔楚分道扬镳,他径直去了厕所,点了一根烟,云里雾里的。
烟刚下去半根,曾许忽然想起任涧不喜欢他抽烟。曾许抿了抿嘴,自觉地把半支烟熄灭,扔进了垃圾篓里。
就算任涧不在,他也有意识地在控制自己的烟瘾。正如她所说,药都能戒,烟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了。只不过失意之时,她还是习惯于用尼古丁透支烂情绪。
站在窗台吹着冷风,曾许就这样站了十几分钟,脑子里不知在想些什么。到了距离放学还有十分钟时,大胖来上厕所了。
“许哥你在这呢。”大胖打招呼道,“刚才你那个小女朋友还来找你了呢。”
“嗯?”曾许扭过头,好像没反应过来。
“她在门口转悠了几圈,秋示意她你还没回来,她就回去了。”大胖说,“看样子有什么着急的事。”
“着急的事?”曾许皱了皱眉。
“不知道。”大胖一带而过,躲进隔间去了。
曾许将信将疑地走出厕所,向教室走去。就在他即将踏进门口时,他闻到了一股非常熟悉的味道。
是任涧。
她真的来过。
曾许越过班级的门,来到九班的门口,望向内部寻找任涧的踪影,但任涧也不在座位上。
“曾许。”微弱的声音从楼梯处传来,曾许后背一凉,望向楼梯拐角,任涧倚着墙壁,向他招手。
曾许蹑手蹑脚地跑过去,尽管如此,安静的楼道里还是发出响亮的脚步声。
“怎么了?”曾许问。
“曾许。”任涧望着他的眼睛时,瞳孔都在打颤,“宋词要不行了。”
曾许脊柱倏地冰冻起来,随后心脏砰砰两拍一股血冲上天灵盖。
“什么意思?”曾许顿时魂飞魄散,“这话不能瞎说啊。”
“没有,曾许,是真的。”任涧喉头发紧,“宋词妈妈给我打过电话了,她说宋词现在躺在床上几乎下不了床了。”
“不是吧……”曾许心中莫名的恐惧在迅速蔓延,不住地舔着嘴唇,“她前几天不是还回老家看亲戚去了吗?怎么回事?”
任涧木讷地摇摇头:“有没有可能,她回去就是为了见亲戚最后一面呢……”
曾许宛若遭雷击了一般,浑身麻木不仁,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曾许,我们去看看她吧。”任涧害怕得嘴唇都开始打颤,“我真的怕一个不经意她就走了……”
曾许立马打断她:“怎么可能!宋词一定会痊愈的。当初医生断言她可以放弃治疗,因为活不过七天了,可是她却生龙活虎地活了两个月。她就是生命奇迹,不过一个脑肿瘤而已,一点都不可怕!”
曾许非常激动,几乎是低声喊了起来。空旷的走廊里回荡着他的声音,而后戛然而止。突然,接着的是放学铃声响起,曾许和任涧不约而同地回到班级去拿书包,并一同向宋词家里赶去。
短暂的路途漫长无比,曾许和任涧心都要死了。他们的青春到底要经受多少苦难才能迎来盛放?
为什么他们身边只有痛苦?
任涧一点都不愿意相信宋词妈妈的话,但她比谁都明白,这一天总是要来的。宋词之前像正常人一样的生活,让二人忘记了她其实是一个恶肿瘤晚期的病人,他们习惯了宋词的存在,她会离去的事实逐渐模糊。
也许宋词只是不想他们担心。她知道曾许失去了父亲,她也知道任涧正在克服抑郁症,他们二人谁也无法承载更多的难过,因此她始终独自承受着病痛,直到瘫在床上不得不诉说这个事实。
宋词真的很温柔……
“宋词!”
敲开了宋词的家门,任涧疯了一般扑进去来到宋词房间。粉扑扑的大床上躺着骨瘦如柴的、头顶光秃秃的小女孩。
她的头发早就因为化疗掉光了,之前明明还想着能够再留起来的。
不过,化疗也没有意义了。毕竟这是一场无法逆转的结局。
宋词看到曾许和任涧来了,强力露出一丝难看的笑,用极其微弱的声音说:“是任涧……和曾许吗……”
看着宋词像假人一样躺在床上,任涧大脑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