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名同学,任涧,带来钢琴曲《起风了》。”
任涧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整个人都激灵了一下。虽说早有准备,可真要上场了她还真的莫名地紧张。
几名学生搬来了钢琴,任涧快步走到钢琴前,有些头晕目眩。
周边好多人,全在用直白的目光盯着她。任涧面颊微微炙热,她依旧不喜欢被注视的感觉。
尤其其中还包含着那些七嘴八舌的言语。
“那不是任涧吗?”
“就是那个转校生?”
“还是被覃老师强留下的,据说是覃老师的亲传弟子。”
“覃老师钢琴弹得那么好,那任涧一定和她一样吧?”
任涧闭上眼,把这些声音隔绝在外。
“任涧,可以开始了。”评委老师微微伸手示意。
任涧坐下来,深吸一口气,手轻轻放在了琴键上。就在万人瞩目之下,任涧奏响了音乐。
清脆的琴声在操场上传播开来,但音质似乎差强人意。因为宽阔的操场上,没有封闭空间的回响,人多声音嘈杂,钢琴并没有设置扩声器,本质的声音太纯,一层一层被人声嘈杂给埋没了。
但任涧不为所动,她相信评委不会在意这些客观原因。她奋力地弹奏着,额头不禁冒出了一滴汗。
不对,情绪不对。
任涧分神了。
她弹奏时的情绪不对,导致整首曲子苍白无力。弹琴和演唱一样,如果无法代入正确的情绪,无论是节奏还是音色都达不到预期。
也许在外行人耳朵里,听起来别无两样。可如果是专业人士的话,这种明显的苍白就十分突兀。
而任涧在考虑评委老师能不能听懂钢琴时,她就分开了一部分精力。这一个走神也让某一个音发生了错误。
任涧表面风平浪静,实则内心已经混乱不堪了。她校服包裹的衣服里蒙上了一层汗,脑袋也昏昏沉沉的。
评委老师抬了一下头,扶了扶眼镜。
这个下意识的动作被任涧的余光捕捉到了。她心中一沉,暗叫不妙。
评委老师似乎听出了端倪。
任涧一边在观察评委老师的表情,一边硬着头皮演奏下去。现在不只是情绪不对了,她的节奏也被打乱,有几个音很不连贯,又在后续为了跟进而抢拍,导致曲子正高潮却显得零碎。
而就在这个时刻最体现基本功。
任涧终于弹完了。
她全身都湿透了。从琴声中走出来后,耳边朦胧的还是闲言碎语。
任涧环顾四周,人们的目光失去了一开始的期待,变得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大家没有很惊艳,就像听了一段普通的伴奏。
任涧灰溜溜地下去了。而后钢琴也被抬了下去,大家没有围拢上来鼓掌夸赞,评委老师也没有给她立刻的回答。
这和她的预期不大相同。作为她最擅长最拿手的钢琴,她应该毫无破绽,轻松地俘获现场观众的心。她幻想的场景应该是在琴音落定之后,在场所有人都被惊艳地鼓掌欢呼,她会在掌声中谢幕,走下钢琴,来到评委老师面前,并获得一张直通票。
可这一切都没有发生。
任涧也无心再看其他人的表演了,匆匆离开了众人的视野,跑到了体育馆门口。她站在阳光和清风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狂跳的心迟迟没有平复。
她果真还是太紧张了,导致了很不应该的失误。她没有精力去回顾刚才糟糕的表演,因为耳边传来的欢呼声让她不得不向馆里前进。
她想见曾许。
来到体育馆,比赛正进行得如火如荼。由于是桂花的主场,宽阔的场上满满都是人,在桂花队进了球后呼声简直要冲上云霄。
任涧在人群中挤了好久,终于来到场边,并看到曾许正坐在对面的凳子上。她向曾许挥挥手,后者也发现了她,站起身向他跑过来。
“你怎么没打?”任涧疑惑地问。
“没有,我被换下了。”曾许悻悻地说,“人都是会累的嘛,总不能打满整场。”
突然,人群发出爆炸般的呼声,把二人吓得一激灵。回头一看,是崔楚刚刚杀进了一个漂亮的拉杆,其强硬程度十分提士气。
“他还挺厉害的。”任涧看着崔楚说。
曾许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不免换了个话题,其实也是他很关心的事情:“你那边海选怎么样了,又没又通过啊?”
任涧刚要开口,不料教练把他给叫了过去。原来是刚才崔楚打进之后,丁香高中叫了暂停,教练想借这个暂停把曾许重新换上场。
“等下再说。”曾许想摸摸任涧的头,但自己的手有点脏,也就作罢。
“好。”任涧隐忍地笑了笑,“期待你上场。”
曾许也留下一个笑容,就转身走了。
教练把曾许叫到身边,拍拍他的肩膀说:“最后一节了,你上去控场。我知道你很久没打比赛,第一场有点懵,但是你要尽快适应比赛节奏,做好组织,别热血上头。这场球我们得赢,不能败了士气。”
“明白,教练。”曾许掉头说是。
而后,教练画了个简单的战术,暂停时间就到了。曾许紧了紧鞋带,跺了跺脚,深呼吸了几次,似乎在祈祷什么。
曾许重新登场拿球,运过半场以后把球交给了崔楚。后者从左侧突破到内线。但被对面中锋防死,只得向外传球,球回到曾许手中。只见右侧三分处林松是个空位,但自己的机会也很好,再加上任涧在场下,他实在急于表现自己。
于是他犹豫之下三分出手了。可由于刚登场手感冰凉,再加上被任涧盯着的紧张感,他投篮时姿势都不对,发力更是不充分,连框都没碰到。
场下一片寂静。曾许吞了下口水,连忙回防,对方的控卫面对曾许做了个向左突破的假动作。
仅此一下就把曾许晃开了。
“曾许!干什么呢!贴着他防守!”教练在下面喊。
曾许心虚地看了一眼任涧,后者握着拳头,向他喊加油。
第四节比赛咬得很紧,你来我往交替领先。因为其他人都打得累了,只有曾许体力还很充沛,因此也跌跌撞撞进了几个球,可是效率很低。反观当对方面对他的防守时总能轻易地进球,对曾许单薄的身体只需要一个简单对抗就能创造出投篮空间。
转眼来到最后一分钟了。此刻桂花与丁香的比分是67:68。曾许他们手握球权,只要稳稳打进一个球就能保持领先。
曾许控球过半场后,选择按教练意图突破分球。但当他正准备过掉防守时,却再次被强壮的身体堵住路线,还导致他停了球。对方强硬地在往曾许身上贴,想要致使其走步,不得已曾许只好慌乱中传球,结果传到了界外。
人群一片哗然。关于曾许是卧底和毒瘤的种种言论隐隐约约响起。
曾许叉着腰,尽量不去听那些扰耳的话。他全神贯注地扎下马步防守,想要将功补过。
对方的小前锋和控卫做了个挡拆手递手,让小前锋面对曾许。只见他从右侧一个突破并迅速拉回,曾许一下子就被晃倒在地。
倒在地上的曾许目送对方投进致胜一球。现场死一般寂静,如同千夫所指一般看着躺在地上的曾许。
其余队友也失落地走开了,只有崔楚跑过来拉起曾许。
随后绝平球在冯宇的上篮不中,桂花也失去了反败为胜的机会。曾许灰溜溜地下了场,想要躲避指责的目光。
他慢步来到任涧面前,用颤抖的声线说:“任涧……我好像把我最擅长的事搞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