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5月12日。
尽管过去很久了,可曾许还是恍惚了,甚至有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在2017年。
曾许向前走了几步,视野从一栋楼边开阔,几个隔壁高中的学生还穿着校服,有说有笑地拍着篮球。
他盯着他们几个,停了下来。恰好,拿着球的这个男生一个背后运球运到了脚上,篮球穿过马路朝曾许滚了过来。
“喂,哥们,捡下球!”那个男生喊。
曾许瞥了他一眼,不予理睬,扭过头继续向前走了。
“喂!我叫你呢,你听不见啊!”那个男生又喊。
曾许“啧”了一声,退了几步,等着篮球滚到脚边,娴熟地用脚尖勾起篮球,刚好挑到手里。就在对面几个男生正准备伸手接球时,曾许飞起一脚将篮球踢到一家二楼阳台去了。
“你找打啊!”那个男生见罢怒火中烧,几个箭步上来就要抓曾许的衣领。
找打?好大的笑话。
曾许身子都不晃,抬手攥住了他的手腕。身后几个同行者也要冲过来,但当看到曾许恶狠狠的眼神时,他们都迟疑了。
“嘴碎。”曾许吐了口吐沫,转身走了。
他就是这么混蛋,既是学霸,又是校霸。
曾许也不是故意找事,只不过因为那件事的影响,他现在真的很讨厌篮球,很讨厌,讨厌到看到就想一脚踢飞。
情绪如此一波动,曾许又感觉胸口隐隐作痛了。
不过他并没有把镇痛药携带在身上,他只能等候到买药的时候了。
曾许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喂,今晚七点,立交桥下。”
也不知对方说了什么,总之很快便挂了电话。
他揣起手机,看时候尚早,正好肚子也饿了,便从路边摊那里买了份五块钱的鸡蛋饼。他最喜欢吃这里的鸡蛋饼,这种腻油和汽车尾气混合的味道,解馋极了。
曾许单手插兜,捏着鸡蛋饼向立交桥走去。他还是早早地就到了桥下,靠着桥墩,把装鸡蛋饼的塑料袋塞到角落里。他闭上眼靠着,点了一根香烟,感受着五月的微风,还有风卷起垃圾的沙沙声。
忽然,一阵婉转的口哨声打破了桥下的寂静。
曾许睁开眼,看清来人:“你来了。现在这种药真不好买,医院不给开方子药店就不卖。”
“那你为什么不去医院开处方?”来人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个橙红色瓶子,递给曾许。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曾许如是说,接过药瓶,反手掏出十三张钞票递给对方。
“好吧,我不过我得警告你,还是要少服用镇痛药,会产生依赖性。”对方好心提醒,“而且这种药价值不菲,量也不多,一般人承受不起。”
“多虑了。”曾许摆摆手,与其就此告别。他知道对方是好心,但是为时已晚,他感觉自己已经产生了依赖。
因为曾铁不知道曾许服用这种药,所以买药的钱,曾许也都是贷来的。随着用药量越来越大,贷款也像流水一样。虽然他会二次转卖一部分药来还债,不过大部分贷款都扔给他爹处理了,因为当他没有办法偿还时,就要找监护人。
他也不管他爹还不还得起,他或许就是想报复他爹。
曾许拧开药瓶,取出一颗镇痛药,含在嘴里,苦味儿充溢着口腔,大脑渐渐飘飘然起来。
忽然间,他差点没站稳。镇痛药麻痹了他苦命的灵魂的同时,他双腿的神经似乎也被麻痹了。
曾许靠在墙上好一会儿,整个人进入了放空的状态,直到他完全恢复正常了,才默默地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
快八点了。
曾许走出立交桥洞,向着灯火阑珊的街道走去。
下了桥是枫杨路,往老城区走会经过苏城唯一一个体育场。由于那里距离枫杨路还有一段距离,因此一般他都是刻意地绕开那里,从前方的路口回家。但今天他没有,反倒径直地走进了体育场大门。
因为那里围了一圈人,看样子有什么大事发生。本来曾许是不喜欢凑热闹的,但他看清了人群中间那个女生,他正在被一个高个子男人拉拽着手腕,好似强制性地要给她带走。周围人脸上写着茫然,不知该不该帮忙,因为这个男人口口声声称自己是她男朋友,叫旁边的围观者不要多管闲事。可女孩儿又喊破嗓子说她不认识他,一遍又一遍喊着救命。
大部分人都难以分辨谁说的是真话,可曾许选择相信女孩儿。
因为这个女孩儿曾许认识。她是隔壁葵松高中的,也是高二年级,长相在整个学校都是顶尖的,是第一眼见到就会心动的那种初恋脸,这张脸在葵松高中已经杀疯了。
她叫苏侃,说是葵松高中的校花也不为过。因为她除了长了一张惊艳的脸,还有一米六八的傲人身高。她是不少男生的追求对象,也会是无数不敢追求她的男生的青春。
曾许也知道苏侃的追求对象多,听说过她没有接受任何人,所以这个男人不可能是她的男朋友。
苏侃被那个陌生男人拉拽得都快要哭了,那种惊恐的眼神,不是对熟人能表现出来的。
看到苏侃穿着的白衬衫和格子短裙,曾许大概猜出来是怎么回事了。
他一只手搭在帽檐上,另一只手揣进兜里,掏出伸缩棍,大步流星地跨进了人群。
“砰!”棍子狠狠地抡在了男人的头上。一瞬间男人便感到颅内“嗡”的一声,围观的人们也被惊得叫出了声。苏侃被吓坏了,男人松开她以后,双腿都软得快站不稳了。
“往后退,别看。”曾许摘下自己的鸭舌帽,轻扣在苏侃头上,并向下压了压,遮住她的视线。随后,曾许抡起棍子,仿佛索命般地朝倒在地上的男人砸去。周围看戏的人都退了好几步,谁也不知道这个疯子能干出什么。
而这个男人果真是多人作案,在暗处见机行事的同伙们见状,皆从黑暗中冲了出来,顿时曾许便被埋没。
苏侃抬起帽檐,看到曾许像亡命徒那样,红着眼睛一个人抡着四个人,丝毫不占下风。很快,警车的声音传来,四个男人屁滚尿流地逃开了。被打开了眉骨的曾许站在原地,挽着袖子,眼神冷得可怕。
是的,他就是一个经常打架的混混。
但,此时他在路灯下的身影,在苏侃眼里,却也掀动了心中那片净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