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生不如死

2018年,10月3日。

曾许把任涧约到了家里。

曾铁白天出车,曾许便将任涧叫到家里来。这可不是有什么坏事要做,而是曾许实在忍受不了疼痛了。

因为药依旧在任涧身上,曾许扛了一天一夜,几乎从凌晨三点开始就疼得睡不着了。随着戒断反应愈来愈强烈,曾许不仅有头部真空性疼痛,他的四肢关节也久违地酸痛起来,像是被泡在了醋里一样。

后来,他的双眼也肿胀得要命,感觉眼球要炸开了。甚至五脏六腑都随着心脏的每一次挤压而感受到刺痛。

镇痛药本来就是止痛的,可长期过量服用只会物极必反,在身体没有任何伤痛的时候凭空产生痛觉。

曾许疼得牙齿都在打架,无法忍受之下给任涧通了电话。而后者也很快来到了他家里,曾许的膝盖疼得无法直立走路,踉踉跄跄地爬到门口,打开了门,看到任涧时她满脸的担忧。

“没事吧?”任涧蹲下来,扶着瘫在地上的曾许。

“药……药……”曾许疼得快要晕了,神志不清地嘟囔着。

“不行,曾许,你昨天还说呢,必须戒掉药瘾。”任涧坚定地说,可面对痛苦的曾许又于心不忍。

“哦……对……要戒药……”曾许忽然想起,奋力捏着拳头,手指关节也疼得咯吱作响。

任涧皱着眉头,这幅场面完全不在她的意料之内。她从未想过曾许的戒断反应会如此恶劣,已经达到了堪比癌症的折磨人程度。

曾许掐着自己的大腿,企图转移疼痛。可是这种层面的痛觉对于药物带来的戒断反应简直小巫见大巫,即便他把大腿掐青了,却也无济于事。看着曾许这般自虐,任涧快要哭了。

他爬回屋子,任涧不明所以地跟了上去,令她意想不到的是,曾许从桌子上拿起圆规,颤颤巍巍地就要朝自己大腿扎去。

“不要!”任涧心头一凉,连忙扑过去摁住曾许的手,“曾许,别这样……你别这样……”

当曾许用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来转移疼痛时,曾许大脑一阵波荡,整个人都要碎掉了。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始至终抵制自己自残的曾许,居然会被逼到自残的地步。

任涧坚决的抵抗,贴在曾许耳边说:“曾许……冷静下来……你不是最讨厌我这么做了吗……你不能这样,不能自残……挺一挺,戒断反应过去就好了……”

曾许疼得口水都流出来了,蜷缩在地上,仅存的意识让他丢掉了圆规。他对任涧说:“去……我屋子里有麻绳……把我捆起来……”

任涧有点震惊,但还是听从他的要求,把一大捆麻绳拿出来,把曾许的双手和双腿绑了起来。

动弹不得的曾许躺在地上,不停地小声咳嗽,似乎稍微大力就会让肺子疼得爆炸。他双眼通红,额头青筋暴起,呼吸都在颤抖。

“还好吗?曾许,你还好吗?”任涧蹲在他身边,不断呼唤着他,时刻观察着曾许的反应。后者躁动不安,疯狂地摆动着身子,妄想挣脱绳子,拿到任涧手中的药。

“不行……”任涧被他的恐怖模样吓哭了,但始终把药拿得远远的,“不能吃,曾许……”

“给我……给我药……”曾许低嘶着,完全丧失了理智,逐渐转为咆哮,“药……药!!给我药!!!”

曾许红着眼张大嘴如同恶犬一样的疯狂,喉咙里发出的呼噜呼噜声更加惹人恐惧。任涧甚至不敢靠近曾许,害怕疯掉的他对自己做出什么伤害的事。

“别吓我了……曾许……”任涧抱着头,又隐隐约约地感到耳鸣,头晕晕的。

最终,任涧实在不忍看曾许如此痛苦,迟疑地拿出一粒药,递到曾许嘴边:“给……给你……”

曾许如饥似渴,张开嘴就往里吞。一瞬间,暴躁的曾许安静下来了,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任涧散乱着头发,坐在地上,眼眶挂着泪花。她拨开头发,看着陷入麻醉的曾许,又恨又悔。

她抹了抹鼻子,把曾许手脚的绳子解开,他的皮肤已经被勒红了。任涧坐在他身边,静静等待药劲儿过去。

“任涧。”

曾许费力地张开嘴说。

任涧把手搭在他的手背上,给予一定安慰。曾许闭上眼,失落地问:“你一定觉得我出尔反尔吧,一而再再而三地违约。”

任涧握住曾许的手,摇摇头:“我不能强求你什么,因为这种药与毒品没什么区别,想戒掉也是难上加难……”

“我的人生还能恢复如初了么。”曾许颓然道,“我居然……回想到自残……”

任涧抽了抽鼻子,俯下身子抱住曾许,轻声细语地说:“没关系,慢慢来,药物上瘾是个长期的过程,戒掉也一定是很漫长的。现在我也没有治好抑郁症,我们还有时间,我们一起努力。”

曾许静静被任涧抱着,躯体恢复一些知觉了。他感觉到任涧好瘦。

这个时候,门忽然响了。

曾许抬起头,任涧也回过头。一瞬间,二人像触电了似的弹了起来。

曾铁站在门口,怔怔地望着二人。

“叔……叔叔……”任涧面红耳赤,无地自容,结结巴巴地说,“你听我解释……”

“爸,你咋回来了?”曾许混沌的大脑也清醒了不少。

“哦,有个乘客打包的烧烤把我车座套弄脏了,我拿回来泡上。”曾铁指着二人,“你们这是……”

“爸,别误会,我叫任涧来是帮我整理行李的。”曾许故作镇定,临时编了个理由,“我们正打算在国庆长假出去旅游的。刚刚是她不小心踩到了这个瓶子,摔倒了,正好把我也扑倒了。”

说罢,曾许捡起药瓶,没给曾铁过多展示,就揣了起来。

“那这个……”曾铁又指了指麻绳。

“捆衣服的。”曾许说,“我没有行李箱,就决定压缩一下塞她的箱子里。秋天嘛,昼夜温差大,多带几件。”

“哦……”曾铁点点头,“去哪啊?去几天?”

“去……去魅城,呆两天就回来了。”曾许说。

“就你们俩?”曾铁挑着眉毛。

“还有宋词。”曾许答。

曾铁又点点头,随后手机响了起来:“你有新的订单啦!”

“啊,许子,正好你帮我把车座套用洗衣液泡上,我得去拉客了。”曾铁把套子扔在地上,急匆匆就往外走,“我先走了。”

目送曾铁出门,曾许和任涧皆松了一口气。

“你还挺会撒谎的。”任涧嘟着嘴,“不知道你骗了我多少次。”

“我可没有。”曾许瞥了她一眼。

空气沉默了一会儿,任涧又问:“那我们真的要去旅游吗?”

“将错就错呗。”曾许耸耸肩,“正好宋词挺想出去走一走的,魅城也正好有蹦极场,你不是还有个心愿呢么。”

“是哦。”任涧想想的确。

曾许从地上撑起来,把药瓶交给任涧:“还是你拿着吧,虽然还是会服用,但是频率低了很多。放在我这里我只会隔三差五地吃。”

任涧接过药瓶,拧开一看还有十多粒。

“看你吃光了怎么办。”任涧白了白眼。

曾许长叹一口气,他也想知道,如果没了药该怎么办。不服药的话就生不如死,可是买的话,又是对身体和经济的双重打击。

到底如何是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