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任涧,今年十七岁,明年我就该一岁了。”
“在十七岁的花样年纪,我选择了结束我的生命。我叫任涧,在我的诗集中,我自诩为人间。可是人间并不美好,更多的,人们叫我贱人。因为我实在没有让大家愉快。除了贱人,我还是克星,是灾星,是祸星。因为我,无数人陷入灾难中,是我用生命也无法换回的结果。”
“可能到这里,很多人会觉得我傻,好端端的一个人,不珍惜生命,说自杀就自杀,对不起家人,对不起朋友,对不起身边所有爱我的人。可是,我真的无法感觉到爱,也感受不到这个世界的温度。难道是我冷漠吗?还是因为我无情无义呢?”
“从前我也很多爱我的人,我的爸爸,我的外婆,还有我的小狗,包括和我最好的同桌,还有关心过我的医生。大家都很好,对我很照顾,可我也只是一个灾星,把大家都逼走了。爱我的人都离我而去,让我陷入抑郁之年。大家直到一年以后,我又遇到了爱我的人,曾许,宋词,覃笙老师,但我依旧会给他们带来不幸。”
“我或许就是这样一个人。”
“我不是一个伟大的人,也不是人群中的一股活力,我只是一个不被理解,被人们遗忘了的孤独之人。每一天,我都会放弃着自己,变得越来越虚弱,无法向任何人宣泄自己的情感。在大家的生活里,我只能无意识的看着别人的世界慢慢的变得向着未知前行,就像河流一样自由而无法转折。”
“所有人都在鼓励我成为一个外向的人,好像没有人肯定过我的这种成性,我不由得也暗问自己忧郁的错误与否。我喜欢倾注一切到文字里面,算是我表达思绪的方式。我从来不喜欢太热闹,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不喜欢去亲戚家串门,对于吃的也没什么欲望,家里人问我想吃什么我从来都说随便,也不太喜欢跟他人交流。”
“直到我确诊的那一刻,我知道,我患上了抑郁症、焦虑症和躁狂症。但即便是广告于世,大家还是觉得我内向、忧郁、冷淡而已。他们说我矫情,说我脆弱,说我不堪重负,可事实真的是这样吗?如果抑郁症是人格的矫情与脆弱,那生命是不是太廉价了呢?”
“生命的意义到底在于什么?我不断问自己这个思考了无数次的问题。好像什么都可以是,又好像什么都不是。也许一百多年后,所有我认识和和认识我的人都不复存在,而我的生命在茫茫宇宙中,不过是沧海一粟,我能对周遭事物产生的影响,更是微乎其微,当一切都不再那么重要的时候,这些意义还能真的算什么意义吗?”
“我也从未向任何人表露过我想伤害甚至放弃自己的想法,痛苦的事情就自己留着吧,人们都要至少应该怀着希望并乐观美好的生活下去。我不渴望所有人理解,人们大多也理解不了我的痛楚,突然感到难过,几十年后,时光依然在树梢流淌,人们依然安静的站在那里,而我已经死去。人类好渺小啊。此刻我恍然,想要挑战病魔,并不在于多么恐惧死亡,并不在于花多大勇气去纵身一跃,也不在于下多大决心用刀子划破手腕,而是在于勇敢热烈的活下去。而我,无疑是一个失败者。”
“那个我们共同经历的时代,也被时间关在无声无息的黑暗中,消失了。我们依然各自在世界某处孤独行走,人们对于希望的找寻,不知将会持续多久。时间很公平,经过时间,所爱的人,所恨的人,都将成为过去。我好想念大家,好想爱这个世界,但我好累……我想我该休息了……”
……
……
…………
…………
……………………
“醒了……醒了……”
嘈杂的声音在任涧的耳边环绕。她没有力气睁开眼,只是本能地发出哼哼声。
感受到自身的体征,任涧用尽力气睁开双眼,可眼前只有一片刺眼的光,其余的什么都没有。
“这是天堂吗……”任涧心想,“我已经死了吗?”
而后,眼前的景况缓缓浮现,四个小脑袋从四个方位探过来,但任涧还看不清他们是谁。
难道不是天堂吗?是地狱吗?也是啊,自己算不上什么好人,怎么会去天堂呢?上帝也不想接纳灾星吧。
那这四个人,是黑无常白无常吗?还有两个人是谁啊?
任涧眨眨眼,可还是无法聚焦。她费力地微微抬起手,倏地被一双手紧紧握住,一股温热从手心手背传来。
“任涧。”熟悉的声音在面前响起。
好像是曾许。
肯定是曾许。
他自始至终不停呼唤着自己的名字,这一声她再熟悉不过。
曾许怎么也来地狱了?
“任涧,太好了,你没事……”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说,随后一只手轻轻抚在脸颊上。
有点凉。这不是母亲的声音么。怎么她也……
哦,这可能,不是地狱。
不会吧,自己还活着?
慢慢的,任涧虽然仍旧无法清晰地看到,但也能差不多识别出面前的人的容貌了。任涧愣了一下,吃惊地发现,面前四个人分别是刘恋、曾许、宋词和覃笙。
任涧很想说话,但她的身体还不足以支撑她开口发声。她第一反应是摸了摸自己的手腕。此时她的左手一圈都被厚厚的纱布缠了起来,轻轻一摸都一阵刺痛。
有痛感,那就说明自己真的还活着。
“任涧,还好你没事……”宋词蹲下来,擦了擦眼眶,“你怎么能做傻事呢……吓死我了。”
“任涧,你太冲动了,再怎么样也不能想不开啊。”覃笙的表情还是很紧张,根本没有从恐慌中缓过来。
“还好我和你妈妈及时赶到了,不然后果真不堪设想。”曾许也脸色煞白,旁边的刘恋捂着嘴,激动地流着泪。
任涧看着他们,心中一阵刺痛,比手腕上的伤口还痛。
这可都是因自己而受害的人啊,现在怎么还有脸面面对他们?
任涧的头偏向一侧,重新闭上眼来。她恨,恨自己为什么会得救,恨自己为什么还要痛苦地活着,恨自己这样的人怎么会继续存活在世上。
难道……对于自己这种罪人,死亡这种解脱,也轮不到吗……
一定要用活着来折磨自己吗……
“任涧……”刘恋带着哭腔,轻轻地把手放在任涧手上。
“啪!”任涧狠狠地拨开了刘恋的手,摧心剖肝地瞪着圆滚滚的眼,拿起床边的枕头就要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