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涧不敢看刘恋,低着头就要从她身边经过。
“你干啥去?”刘恋一把拽住任涧,“放学不回家,去哪了?怎么还晕了?”
任涧没回头,也没抬头,只是幽幽地说:“没去哪,就是低血糖。”
“低血糖?早跟你说了要多吃饭,看你瘦成这样不低血糖就怪了。”刘恋说。
“嗯,以后我多吃。”任涧终于正视了刘恋一次,眼神里还充盈着难以聚焦的憔悴。
“那你这是?”刘恋看着任涧好端端地站在自己面前,“你没事了?”
“没事了。”任涧说,“回家吧,妈妈。”
过了五分钟,曾许回到病房,整个人怔在了原地。
曾许看着空荡荡的床,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屋子了。他退回去抬头看了看门牌号,又走到床边看到那根带血的针头和白床单上的点点血渍,忽然大叫:“护士!护士!”
护士匆匆忙忙地赶过来:“怎么了?”
“人呢?”曾许指着空床。
两人大眼瞪着小眼。
主治医师也随之过来了,在看到护士和曾许站在一起时一把拽过曾许的手:“醒了啊,来孩子,看看究竟什么情况。”
“不是,我不是病人!”曾许一愣。
“没关系,我听说了,你有精神类疾病,不承认自己有病也正常。”医生坚持要给曾许看病。
好在护士及时解围,说真正的患者不见了,才把曾许解放。曾许第一时间猜测,应该是刘恋给领走了,因为正是曾许把任涧送到了医院,然后又给通过任涧的手机给前台留下了刘恋的联系方式。
但任涧这么快就醒了还真是曾许意想不到的。
医院跑了人,自然上上下下都很慌张,异口同声要查监控。最后看监控果真是被刘恋带走了。
人平安无事就好。
曾许同其他医护人员一样松了一口气。虽然任涧的做法让他颇为愤怒,但本质上曾许可不希望她出事。
毕竟他对任涧还是带有情感的。在她晕倒的那一刻,曾许一下子就意识到自己言语过重了,第一时间把拨打电话把任涧送来,要是她出了什么事,曾许肯定愧疚不已。
曾许正要离开时,忽然考虑到宋词也在这个医院,就顺势去看看宋词好了,毕竟过了这么久也没怎么来看过她,亏还是好朋友呢。
当曾许来到宋词所在的院部时,走廊里一阵死气沉沉,不由得叫曾许也双腿颤栗。也是,这里大多住着动大手术的患者,有些阴沉也说得过去。说不好听的,可能死神还一直守在这里,等候某个没抗住病魔的生命。
曾许来到宋词的病房,敲了敲门。而后宋词妈妈打开门,礼貌地笑了笑:“小许来了。”
“阿姨,我来看看宋词。”曾许说。他看着宋词妈妈的面庞,感觉她好像老了很多,本来干净漂亮的脸上似乎多了褶皱,头发也干枯没了光泽。忽然之间,这个年轻的女人好像变成了老阿姨。
“宋词最近还好吗?”曾许进了门,看着床上躺着的宋词,“哎呦,她睡觉啦?”
宋词妈妈脸上闪过一丝悲痛,进而对曾许说:“小许,小任没和你说呢,小宋病情突然恶化,经过抢救暂时命保住了,但是医生说后续无法治疗了,现在等待小宋的只有……”
宋词妈妈没有再说下去,已经哽咽地无法再言语。
曾许手脚倏地就麻了,脑袋嗡一下就空白了。他看着昏迷的宋词,半天说不出话来。
“小宋前些日子明明还好端端的,谁知道突然就这样了,只能说人生无常啊……”宋词妈妈擦了擦泪,“真是让你们伤心了,明明是很好的朋友的,遇到这种事什么的……包括小任也是,完全都不清楚情况,知道的时候就很突然。可是灾难来的就是很突然……”
曾许瞳孔一缩,后知后觉般脊柱发凉。
任涧那天来医院看望宋词时,她就知道了宋词的突发情况。那时曾许还蒙在鼓里,完全没在意任涧的情绪。
怪不得她说自己会给别人带来灾难,她一定是把宋词的病症恶化怪罪到了自己身上。
她是这样的人,她一定是这么想的!
自己居然还对任涧说那样的话……
此刻,曾许无比难受。但让他更难受的,是躺在自己面前奄奄一息的宋词。曾许蹲在宋词床头,忽然觉得呼吸都困难了。
“阿姨,你的意思是,宋词没救了吗?”曾许难以置信地问。
“是的……”宋词妈妈尽管再不愿相信,也只能接受这个事实。
曾许捏着拳头,痛楚地看着宋词,再次怀着侥幸的想法问:“一点希望都没有了吗?”
“我和你叔叔想遍了办法,但医术也不是万能的。”宋词妈妈总是忍不住地掉眼泪,“纵使我们想砸锅卖铁,也救不了女儿……”
曾许扶着床边,双腿发软。他的内心忽而涌出一股罪恶感:宋词在鬼门关走了无数趟生死未卜,自己却毫不知情在赌场逍遥快活;宋词父母拼了命地在筹钱治病却无能为力,自己却视金钱如粪土挥霍一空。
别了宋词妈妈,曾许浑浑噩噩走在苏城冰冷的夜里。
他仰头望着灯火通明的夜空,半边都是橙红色的。可他却觉得所有人的人生都如同最中央的那抹黑,为什么大家的命都这么苦呢?
这时,曾许手机响了。他看是赌场老板,心里一阵恶心,犹豫要不要接。
关于赌场的一切,曾许都感到恶心!虽然任涧误打误撞把他的钱扬飞了,可赌博才是他的原罪。若不是嗜赌,他不会身无分文负债累累,他不会沉迷其中对任涧和宋词的情况不清不楚,他不会因为一句游戏喜怒无常对任涧大发雷霆。
思来想去,曾许还是接了。
“明天休息了吧,来店里玩啊?”老板说。
“哥,我没钱了。”曾许说,“今天在网上玩,本来要赢了个大的,但是操作失误给输没了。”
“没事,有一点钱也能玩。”老板说,“慢慢赢。”
“一点都没有了。”曾许回答,“我不去了。”
“你可以跟我借。”老板不依不饶,似乎就想让曾许继续赌。
“不借了,上次借的还没还呢。”曾许坚持拒绝,“以后我可能就不赌了,钱我会想办法还的。”
“老弟,你要知道你可以一直不还钱是为什么?”老板的语气开始变了,“是因为我看你一直在我这玩,所以提供给你钱。你要是不玩了,明天就立刻连本带息还上来!”
“可我哪有钱啊?怎么也得给点时间吧?”曾许觉得他不近人情。
“给你时间啊,那你就来玩。”老板说,“要么立马还钱,要么就继续玩,总之别想跑!”
曾许捏着手机,怒火攻心。他终于知道老板居心何在了,他就是借着贷款的压力压榨曾许继续去赌,在赌输了以后继续借贷,然后形成死循环。这样他才有钱挣。
一想到这里,曾许怒发冲冠,大发雷霆,面对没有人性的老板怒吼:“老子就是不玩了,想让我还钱我也没钱,你自己看着办!!”
随后曾许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