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平行距离

2018年,8月18日。

昏暗的房间里,曾许坐在床角,抱着膝盖,双目无神。

这是早上四点,曾许完全被折磨醒了。记得是做了一个已经记不起的梦,他被梦里的情节连带着翻了个身,结果就是这么一个动作,让他沉睡的大脑疼痛得无法自拔。

从睡梦中疼醒的曾许迷迷糊糊地想要继续入睡,可在这个状态下他却越来越清醒,因为哪怕纹丝不动,颅内也会产生一种挤压式的真空性疼痛。

于是,曾许一直躺到了五点半,这期间他始终很困,但每每微微入眠就会被疼醒。最后实在受不了了,就坐起身来,使得头部处于更高的平面,以求降低疼痛感。

在另一边,同样的,任涧也在四点时就醒来了。不同于曾许的被迫与无奈,任涧早已习惯了这种生活。她的并会让她每天只保持五六个小时的睡眠,身体已经长时间处于亚健康状态。

但与曾许相同的一点是,她也在床上自我放空,躺到了五点半。但她一点都不困,就这样睁大眼睛,望着天花板,融化在时间的一点一滴的流逝中。

五点半的时候,她坐起身来,捏着被子,把被单边缘稍硬的部位折成三折,形成一个尖锐的角,百无聊赖地划着手指,划出一条条白印。

而后,手机闹铃响了,这也在任涧意料之中。她拿起手机关掉闹铃,顺势看了一眼QQ,安静得连一个红点都没有。

她其实想找曾许说说话,但不知是考虑到他可能没睡醒,还是出于身份的不远不近,最终她就此作罢。

镜头转回来,曾许也在看着没有一条新消息的手机屏幕发呆。他点开与任涧的聊天框,手指在键盘上徘徊许久,最终一个字也没打出来。

自从他在一个不合时宜的场景向任涧表达了不合时宜的话之后,两个人之间始终存在着一层隔阂。即便是当面谈过了之后,这种尴尬的距离感却怎样都抹不去。

或许……有的人真的只能做朋友吧,这层关系打破以后,怕是连朋友都做不了。

两个人就像平行线一样,自始至终都保持一定距离向人生远处行进。但一旦一方有了偏移,就会在相交之后愈行愈远。

最后,曾许烦躁地把手机扔到了床上。他头更疼了。

不过自从曾许意识到了自己已经有生命危险时,他也在尽量地克制药物的使用。做不到戒药,那就降低服用的频率,等到疼痛实在无法忍受时再服。

曾许不禁从抽屉里拿出药瓶,又爱又恨地看着上面蚊子似的字。忽然,卧室门开了,把曾许吓得连忙放下药关上抽屉,抬头一看是他爹扒着门缝。

“干啥?”曾许没好气地问。

“呀,许子你醒了啊,那个啥,今天早上公司临时通知有点事,我也没做饭,外边桌子上留了十块钱,你自己买点早饭吧。”曾铁说。

“你不是刚上完夜班吗?”曾许皱起眉头,“不睡觉能受得了吗?”

“没事,偶尔加一次班没什么。”曾铁摆摆手,“你记得吃饭啊。”

“知道了。”曾许说完,顿了顿,又补了一句,“那你慢点开,别疲劳驾驶。”

曾铁受宠若惊,连连点头:“诶,诶。”

曾铁走后,曾许来到客厅,桌子上果真放了十块钱。他撇撇嘴,对于他爹的小气感到鄙夷。

想到要去买早餐,他的第一反应却是想到了任涧。因为这个暑假,基本只要出门,曾许都会约着任涧一起。无论是吃饭还是逛街,无论是购物还是旅游,他们两个几乎形影不离,这让曾许在出门前会条件反射一样想到她。

不得不说,任涧已经成为他生活的一部分了。

他再次打开手机,看着与任涧的聊天框,几次是欲言又止,既想约她一起,又放不下面子主动。

毕竟在他的心理活动中,他明明已经勇敢地主动一次了,并且又被拒绝,那么接下来再投出邀请会不会显得自己太过主动,让对方觉得自己依然想要更近一步,会让对方厌烦呢。

再三思索,曾许还是忍住了。

而在任涧这边,心里也不止一次躁动着想联系曾许了。她总是在想,曾许怎么还不给自己发消息呢?是不是在自己说出了目前无法让关系近一步的原因后,曾许也认清了根本,觉得自己的抑郁症确实是个无法避免的问题,因此就要到此为止了?

这样的前提下,任涧还要去打扰曾许吗?这样又疏远又拽着不放的行为,会不会让对方厌恶呢?

思来想去,任涧也没有打破僵局。

于是,两个人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反复拉扯,在彼此的沉默中怀疑自己,谁也没有说话。

任涧叹了口气,刚刚放下手机,悲伤的情绪如潮水般涌来。看着太阳光也照不进来的乱糟糟的房间,任涧没心思去拉窗帘,也没心思去叠被子。

忽然,怀里的手机响了。她怔了一下,欣喜地接起来,却听到宋词的声音传来。

“是你呀。”任涧再次失落下来,但没有表现在语气中。

“除了我还能有谁呀?”宋词呵呵一笑,“哦~你以为是曾许是吧?”

“别瞎说。”任涧被道出了心里话,还怪难为情,若不是隔着手机,宋词一定看到了她红扑扑的脸蛋。

“那个……上次因为我身体的原因,我们没出去成,明天我们出去吧。”宋词抛出橄榄枝。

任涧连忙说:“没关系的,你身体不舒服可以不用出去,我不在乎这个的。”

“我没事了,就这么说定了,明天你能出来的时候叫我。”宋词说。

“嗯……好。”任涧也答应下来。

挂断了电话,房门也开了。刘恋站在门口看着任涧挂断电话,贼眉鼠眼地责怪:“一大早跟谁打电话呢?我跟你说,不要和那个覃笙来往,她能教你什么好?”

帮助自己的覃老师被母亲这样说,任涧自然不愿意。可她也知道,顶撞刘恋得不到任何好处。

“我和我朋友打电话呢,明天我们要出去。”任涧如实说。

“哟,你还有朋友。”刘恋依旧尖酸刻薄。

任涧撇撇嘴,对于母亲的尖锐,她已经习以为常。

“那我几点能出去?”任涧问。

“不是狐朋狗友吧?”刘恋答非所问。

“当然不是。”任涧不耐烦道,“所以我几点能出去?”

“你不会要偷偷去找那个臭小子吧!”刘恋一拍大腿。

任涧面无表情,一把将刘恋推了出去,反锁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