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胜雪,温润如玉,陆筝以前没有见过什么世家公子,不知世家公子是何风采,可今日见到宋思问,陆筝觉得大约就是这副模样吧。
和在青县见到的那个病歪歪的不一样,今日的宋思问身上多了些什么。
陆筝的目光又转向萧祁,锦衣华裳,浑然天成的贵气,举手投足之间都很是赏心悦目。
这两人一个洁白如玉,一个清冷出尘,让人一时分不出上下。
萧祁已经起身,立在亭中,两人对视少顷,宋思问抬手行礼,“多年不见,世子可还安好?”
宋思问大萧祁三岁,是少年长成的模样,而萧祁依旧是有些稚嫩的面庞,可两人之间的气场却是相差无几。
只见萧祁唇角微弯,似是对他笑了一下,抬手请宋思问落座,宋思问早就听闻萧祁自那年后便不能言语,今日亲眼见了之后心里还是不免有些苦涩。
崇宁七年真是一场噩梦。
当年的陵阳王世子活泼好动,灵气十足,如今却是被折了羽翼,再不能那般恣意了。
他先是还了一礼,随后看向一直在观察他的陆筝。
“多谢那日姑娘出手相救,今日才来致谢,还望陆姑娘不要见怪。”他再次行礼,声音清润,不疾不徐,让人听着很是舒服。
“碰巧而已,不必挂怀,我也是收了诊金的。”陆筝没觉得有什么,看诊就要收诊费啊,换吃的也成,况且杨冬昨日还送来了不少值钱的东西。
便是宋思问这般平静温和的人听了陆筝这句话,面上也是僵了一僵,听杨冬说那日陆筝救了他之后从他们散落的银钱中捡了两个铜板。
即便当日陆筝诊金要了天价,杨冬他们也会给的,陆筝却只是捡了两个铜板以作诊金。
宋家是亏欠了他许多,可独独没有在银钱上苛待他。儿时就放到他名下的铺子庄子宋家至今还未收回,这些年的收益他一辈子也花不完。
“陆姑娘是医者仁心,可对于宋某来说救命之恩又怎能算是小事?”若没有那日的出手相救,他如今哪里还能站在这里。
陆筝只是笑笑,小福子见状上前请宋思问落座,又奉了茶,宋思问见陆筝并未有离开的意思,只是简单的和萧祁叙旧。
小福子立在萧祁身边,大多时候不用萧祁书写小福子就能替萧祁回话,两人聊了片刻,宋思问神色微敛,欲言又止。
小福子看了一眼萧祁,含笑道:“宋公子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宋思问犹疑了片刻,还是问了出来,“听闻世子前些日子才从京城回陵阳,京城近来……可有什么喜事?”
喜事?京城最近有什么喜事发生吗?
萧祁先是看向小福子,随后和宋思问的视线撞在了一起,这一刻,多年前的一些片段在萧祁脑海中浮现。
原来是要问她!
萧祁没有拿炭笔,只是抬起指尖在杯盖上沾了水,在桌上写下两个字,小福子看了一眼瞬间明白了宋思问方才要问的是什么?
他掩下心底的惊讶,面上带着浅笑回宋思问,“世子不常进宫,许多事也不甚清楚,不过中秋宫宴的时候世子进宫了。”
“要说喜事也有一件,中秋宫宴那晚太后他老人家将英国公府的柔徽县主许给了太后的侄孙卫少游。”
小福子顿了一下,又补充道:“京中都说太后她老人家这桩婚事许得好,亲上加亲,简直是天作之合。”
宋思问袖中手一紧,亲上加亲?卫少游确实是太后的侄孙,而她不过是太后名义上的外孙女,皇室子女众多,为何偏偏选了她?
一个纨绔子弟怎配得上她?又哪来的天作之合!
饶是宋思问早就收到消息,可此时亲耳听到后只觉得心口发堵,一股火气直冲脑门。
儿时种种皆历历在目,她本是最是向往自由的,她曾说过,若是可能,她很是愿意和他一起游历这大好河山,可是,如今她困在京中却成了皇家联姻的筹码。
她不该!可是她一个依附家族的弱女子又该如何破局?
“那……那卫家公子对她……”宋思问还想问什么,突然心口一阵绞痛,脸色一白,唇色隐隐有些发青。
杨家兄弟神色陡然一变,上前两步扶住宋思问,“公子!”
“宋公子……”小福子脸色一白,有些紧张的看向萧祁,他、他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了?
宋思问呼吸却是有些急促起来,顷刻间血色尽退,整个人都是要发病的前兆。
这时,一直坐着吃糕点的陆筝幽幽的叹了口气,既然身体不好,就要少思少虑,是这茶不好喝还是糕点不好吃?
非要东问西问打听一些让自己发病的消息吗?是嫌自己仅剩无几的寿元太长了么?
“陆姑娘,求陆姑娘快帮我家公子看看!”
兵荒马乱的场景没有出现,毕竟也只有杨家兄弟二人太过忧心他们公子,萧祁又不能言语,只是神色微敛了敛,抬手示意小福子将宋思问放到凉亭中的躺椅上。
而陆筝却是不慌不忙的上前,手中翻出银针,先给宋思问来了几针,见宋思问呼吸有些平稳,才说道:“勿要大喜大悲,情绪也不能波动太大,你的心脏承受不了。”
“你这身体长命百岁是不大可能,可若是能好好调理,虽说有些难,寿终正寝还是有可能的。”
陆筝这话一出,杨家兄弟对视了一眼,两人也激动起来,杨夏率先开口:“陆姑娘说得可是真的?我家公子的心疾真的可以痊愈?”
陆筝一盆冷水泼过去,“若是你家公子一直这般,别说是我,便是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你家公子。”
情绪最是影响人的心神,所谓怒伤肝,喜伤心,思伤脾,忧伤肺,恐伤肾,即便是喜,过度的欣喜也会影响心神,以至心悸,失眠。
情绪也是最好的良药,保持心情愉悦,一些无关紧要的小病也能不治而愈。
宋思问即便安静的躺在躺椅上让陆筝医治,可陆筝还是感受到了来自他身上一种难以名状的忧伤。
陆筝回头看了一眼小福子,也不知道小福子哪一句话让他情绪波动那般大,后者莫名其妙的缩了缩脖子。
萧祁本就是与宋思问是旧识,如今宋思问身体不适,加之杨家兄弟尤为信服陆筝的医术,宋思问便留在了陵阳王府养病。
而此时,陵阳城关于陆筝的传言却愈传愈烈,有人传是邪术,有人认为是真的神医,而有人则认为是弄虚作假只为了扬名。
怡和馆。
今日张仁宏去城外镇子出诊,他的同门师兄古扬在馆中坐诊,古扬医术还算精湛,师兄弟二人多年来积攒了不少好名声。
不少乡绅富豪百姓给他们怡和馆送来了感谢的牌匾,匾上尽是赞誉之词,这馆中日渐堆积的牌匾让古扬渐渐高傲起来。
前来候着看诊的人又提及虎鹤堂二当家妹子被一神医救活之事。
“听闻当时人已经去了,大夫都散了,那神医只是进去片刻,屋内便传出婴儿的啼哭声!”
有人惊叹:“那还是真是神了……”
“可不是吗?哎,古大夫,当日张大夫不是也被请去了虎鹤堂吗?这事可是真的?”
“听说那人比咱们陵阳城公认的妇科圣手张大夫还要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