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郑国归附了晋国,郑成公又参加了晋国召集的麻隧之战和戚城盟会,楚共王对郑成公十分不满,他不顾在三年前与晋国在宋国都城外的盟誓,在公元前576年(鲁成公十五年)六月,决定出兵讨伐郑国。楚共王的弟弟王子贞劝谏道:“三年之前,楚国刚与晋国在宋国盟好,现在背弃盟约,不好吧?”司马子反说:“敌情对我有利就进攻,管他什么盟约不盟约的!”
在采邑申县养老的楚大夫申叔时听说后说:“司马子反必遭祸难。信用是用来保持礼法的,礼法则用来保护生存。信用和礼法皆丧,却要免于祸难,那怎么可能呢!”
楚共王还是率军出征了,楚军打到了郑国的暴邑,又转而入侵郑、晋的盟国卫国,打到了卫国的首止城。郑国的公子喜则趁楚国后方空虚,率军突入楚国,避实就虚,打了楚国一个措手不及,攻占了新石城。晋国得到消息后,正卿栾书向晋厉公奏请讨伐楚国,晋卿韩献子却说:“不用。楚国此举不义,让他们自己加重罪过吧,楚国的百姓将背叛他。楚国没有了百姓,谁去作战呢?”
鲁成公十五年八月十日,宋国安葬了宋共公。宋平公即位后,任命华元为右师,鱼石(公子目夷曾孙)为左师,荡泽为司马,华喜(华父督玄孙)为司徒,公孙师为司城,向为人为大司寇,鳞朱为少司寇,向带为太宰,鱼府(鱼石之弟)为少宰。右师华元、司徒华喜,是宋戴公的后代;司城公孙师,是宋庄公的后代;其余的左师鱼石、司马荡泽、大司寇向为人、少司寇鳞朱、太宰向带、少宰鱼府,都是宋桓公的后代。可见此时宋国朝局,宋桓公之族(桓族)占据了上风。
桓族掌握兵权的司马荡泽为了削弱宋国公室,找借口杀害了宋共公的儿子,国君的弟弟公子肥。右师华元感觉到了桓族咄咄逼人的气焰,对左右说:“元作为右师,掌管国君和臣子的教导,现在公室地位渐弱,元却不能拨乱反正,罪过大矣。右师不能尽到职责,岂敢尸位素餐得到国君宠信呢?”华元与晋国正卿栾书关系交好,于是准备出奔晋国。
左师鱼石想要阻止华元奔晋,他的弟弟少宰鱼府说:“华元如果从晋国带领晋军回返宋国,必然要整治司马荡泽,到时候桓氏一族就危险了。”鱼石说:“右师如果返回宋国,就是让他讨伐,他也不敢。而且他多建大功,国人都亲附于他。右师如果不回来,反倒要担心桓族在宋国没有人祭祀了。即便右师回来攻打我们桓族,还有宋卿向戌能够幸免,因为桓族的向戌是右师党羽。桓族即使灭亡,也只是灭亡一部分而已。”鱼石孤身一人在睢水河边追上了右石华元,劝他不要走,华元请求讨伐司马荡泽,鱼石同意了,于是华元返回了都城商丘,派戴族的司徒华喜和庄族的司城公孙师率军围攻荡泽的府宅,杀死了荡泽。荡泽作为司马,又是宋国公族的后代,反而谋害国君的亲弟弟、削弱公室,是背叛宗族的行为,理应受到惩治。桓氏一族的其他官员左师鱼石、大司寇向为人、少司寇鳞朱、太宰向带、少宰鱼府都从府中出城,躲避在城外睢水岸边。华元出城去劝他们回到城里,他们都不肯回去。其实他们是担心自己和桓族的安危。
十月份,天气逐渐寒冷,华元自己一个人又一次来到城外劝五位桓族官员回城,他们还是不肯,华元只好自己回去了。鱼府说:“咱们这次不回去,可就再也回不去了。右师刚才眼珠转得很快而且说话很急,心里一定有鬼。他如果不是真心想劝我们回去,那他现在肯定是疾驰而归,怕我们追上跟他回去。”众人登上山丘远望华元,看到他果然飞驰而去。这五个人赶紧登车追赶华元,还是晚了一步,华元已经入城,下令关闭城门,掘开睢水堤防给护城河放水,登上了城墙。左师鱼石、两位司寇、太宰和少宰无奈,只好投奔楚国。华元则奏请宋平公,任命向戌为左师,任命戴族宋卿老佐为司马,宋卿乐裔为司寇,以安定宋国朝局。
晋国朝局也出现了波动。晋太宰伯宗在朝中直言无忌,每次上朝之前,他的夫人必会提醒他:“盗憎主人,民恶其上。专横奸邪之人也必定憎恨正直之人,夫君好直言,当少言,以免被奸人所害。”伯宗的秉性,岂是那么容易改变的?人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伯宗的心直口快,直接得罪了当朝权臣郤氏,郤犨、郤锜、郤至三人在晋厉公面前诬陷伯宗阴谋叛乱,被晋厉公下令诛杀,一起被害的,还有平时和伯宗交好的晋大夫栾弗忌。伯宗的另一个朋友大夫毕阳依照伯宗生前的托付,护送伯宗的儿子伯州犁投奔了楚国,楚共王任命伯州犁为楚太宰。
鲁成公十五年的冬天异常的寒冷,成公自从与齐姜成婚之后,也不怎么去射箭场了,整日盘桓于后宫,与夫人齐姜和宠妃定姒耳鬓斯磨,国事都由季文字、孟献子、叔孙侨如他们打理,自己同辈好兄弟公孙婴齐(子叔声伯)和臧孙纥常来拜见,看到国君沉醉在温柔乡里不能自拔,也是无可奈何。
子叔声伯到宫中拜见的时候,向成公禀报了晋国、宋国朝局的动荡,成公听后感概道:“宋右师华元与鲁交好,几年前还曾到访曲阜,乃贤良之臣也。可惜寡人妹夫宋共公去世了,有华元在宋,鲁宋盟好将会持久矣。晋国乃霸主之国,大国也,能臣良将众多,必多龃龉。三郤其将不免矣,谮害太宰及大夫,强横于朝中,将成众矢之的。”还真让鲁成公说中了,两年之后,晋国三郤被杀。
臧孙纥来到宫中,本来想和国君比试箭术,但成公推说天气太冷,拉不动宝弓,二人就在燕寝的书房里对饮,屋外北风呼啸,屋内温暖如春,臧孙纥禀告成公,叔孙侨如与晋卿士燮、宋右师华元、卫卿孙林父他们在钟离与吴国使臣聚会了,“参加此次会见的还有齐卿高无咎、郑卿公子鰌,还有邾国特使。”臧孙纥说:“吴国这次终于派使者来与中原诸侯相见了。”
成公喝了一爵甜酒说:“吴国太远了,寡人未见吴国与鲁国何干?”臧孙纥应承道:“国君说得是,叔孙宣伯就是借此在诸侯面前代表一回鲁国嘛。据说他这次前去,还是穆姜夫人让他去的,季相和孟献子也都没有说什么。”也许是酒已半酣,臧孙纥壮起胆子,双手伏在案几的边沿,抬头眯眼看着成公,吞吞吐吐地说:“国君莫怪臣多嘴,有人传言,传言,叔孙侨如经常出入穆姜夫人宫中,有时出宫时已是半夜了。”成公听到此话,端着酒爵的手停在了半空,望着臧孙纥问道:“此话当真?”臧孙纥不敢再说了,装作喝醉了,趴在案上,嘴里嘟囔着“传言,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