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付钱，直接拖走？门都没有，不可能的事儿，知道吧。”
德叔很生气，“这是进口机器，懂么？进口机器！就算你想买新的，也不是想买就能买得的！得用外汇！懂么？外汇！”
李前程默不作声地听着。
身旁的小林见德叔情绪有些激动，想着刚才到手的两百块钱，连忙将他拉到一旁。
“德叔，要我说，您要不先借给他？那个，那个什么，一两千块钱对于人家，不算什么事儿。”
“一两千块，对于那小子来说，不算什么事儿？你逗我玩呢？这么有钱，来我这儿打白条？”
“德叔，您知道他什么身份么？”
“不知道。什么身份？”
小林瞧了一旁默默抽烟的李前程一眼，硬着头皮说道：“他现在是遇到难处了。你仔细瞧瞧人家，您老没看出来，人家那派头，跟普通人不一样么？他家老爷子，不是一般人。”
小林没把话说死，而是指了指头顶。
德叔抬头瞧了瞧头顶的天空，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
回头又瞟了一眼李前程，发现这人的气质，的确不像是普通人。有点当权者的意思。
“高干子弟？”
德叔小声问了一句。
小林没接这话，而是按照李前程交代的话术继续说道：“人家拿机器是要开工厂的，开厂的那块地皮就在老酒厂，离您这儿也不算远。您还怕他跑了不成？
我这么说吧，土地局的潘桂林副局长，都得给他爸面子。”
听了这番话，德叔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行啊，小林子。结交上了这么一号人物，以后肯定前途无量啊！”
“德叔说笑了。”
秃头老头思索了片刻。
这人是廖建国介绍来的。廖建国什么身份？糖厂厂长。
一千人的糖厂，可以规划为处级单位，理论上来说，他的地位和县高官，县长是同一级别的。只是在权利上，差了许多。
他介绍过来的人，那肯定也不是一般人。应该不会赖账。
再说了，那穿西服的小子，开的工厂就在老酒厂，那块地皮离自己这里也不算远。的确不怕他跑了。
德叔也是个人精。
想明白上面的关节，打算松口。主动开口，显得自己有诚意，就当卖对方一个人情。说不定以后用得着。
他调转头去，朝着李前程笑了笑，一改之前的口吻，说道：“小同志，既然是建国的熟人，咱们就当交个朋友。机器给你了。”
听到对方松口，李前程心里很是激动。不过面上却是不动声色，“那就多谢德叔了，您老放心。钱的事儿，等我厂子开了工，立马给您送过来。六千块，一分也不会少。”
见小林帮了自己这么大一个忙。
李前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夸了一句好兄弟。
后者勉强地笑了笑，这事儿可完全是看在两百块钱的面子上，哪有什么兄弟不兄弟的？
事情办成，他心里倒是有些忐忑，只希望，这个情况别被廖厂长发现。
“那明天我找个车，把机器拖回去。德叔，明天您在吧？”
“在。”
德叔应了一声，“这大热天的，既然事情已经谈妥了，也别急着走，进屋先喝口水？”
“这个就不用了吧……”
害怕谎言穿帮，小林着急走。
李前程却把他一把拉住，笑了笑，“行。那就进屋坐坐。”
小林有些埋怨地看了他一眼。
李前程装作没瞧见，跟着德叔进了屋。
本来就是忽悠人的，事情谈妥，立马走人，不是显得做贼心虚？
事实上，德叔的确想着，再试探试探他，两世为人的李前程，自然明白这老家伙在想什么。
众人进了屋。
德叔给二人，各自倒了一杯热茶。
等待茶凉的工夫，他和李前程闲聊，明面上是在闲聊，暗地里却是旁敲侧击，打探着李前程的底细。
若是一般人，也就被这老头给绕进去了。
可李前程不是一般人，重生过来的金融大鳄，白手起家，创造出一个偌大的商业集团。什么牛鬼蛇神没见过？
对于德叔的试探，都被李前程给一一避开。实在避不开，就冷着脸装神秘，告诉他，不该打听的，别打听，这是为了他好。
三人喝了几杯茶。
德叔本以为，自己一把年纪，见多识广。对付这么一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必然手到擒来。没想到，二十分钟过去。
愣是原地踏步，仍旧一无所知。只是从对方偶尔透露出来的口风来看，这个小伙子，的确不是一般人，见过大世面。
不论是怎么套话，逼问，对方对答如流，滴水不漏。
这让德叔更加坚信，李前程肯定是高干子弟无疑，而且还是那种很有为的高干子弟，区别于那些酒囊饭袋。
喝完茶，小林起身告辞，骑着摩托车，载着李前程离开。
看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德叔站在院子门口，自言自语，“应该不是骗子吧……”
半路上。
骑着摩托车的小林，放慢速度，和后座的李前程搭话，“李哥，你可千万记得，开了厂子，赚了钱，就把那六千块的欠款给结了。免得到时候，德叔去找廖厂长，我就有麻烦了。”
“放心吧。我像是会赖账的那种人么？”
“像……”
小林轻声嘀咕了一声。
刚才自己的那些话术，都是李前程教自己说的。那一套一套的，轻车熟路，逻辑缜密，不像是第一回忽悠人。
后座的李前程，听到了，却没理会。
现在的他，心情澎湃。
地皮搞定了，机器设备也搞定了。接下来的事情，就一马平川了。
要开始省钱了。
一亩地皮，六百六十六平米，他最多装修个一小半，弄个平房就成。也没打算招那么多人，毕竟经济体制改革还没完全落地，眼下能少雇点人，就少雇点人，不能触及政策的红线。
等开工赚到钱了，再装修另一半。
“到了，李哥。”
小林在糖厂门口停了下来。
空地上，守在摊位门口的李三妹瞧着弟弟一脸的轻松，知道机器的事情十有八九是成了。
李前程从摩托车上下来。
小林发动引擎，还是有些不放心地说道：“李哥，钱，你可千万别忘了还。”
“罗里吧嗦的，放心吧。”
听了两人的对话，李三妹皱了皱眉，不会是出了什么纰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