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你，还有谁？”
李前程冷冷说了一句。
“我听不懂人话？好心当成驴肝肺？你们好心？你们连同情心都没有！打从进城开始，你这小子就一直吹牛皮，张开闭口就是出国，连省城都是第一回来吧？说这种大话也不怕风闪了舌头！”
胖大婶唾沫飞溅，看向李大山，
“还有你。一把年纪了，比你儿子还能吹！说认识这个，认识那个，又是县城治安积极分子，又是人民英雄。杂志小说都不敢这么写……”
“大妹子，我吹牛？我怎么就吹牛了，我说的都是事实！”
李大山有些急了。
虽然他平日里在儿子面前显得风轻云淡，但在外面，却是没少炫耀。
只要是人，多少都有点爱慕虚荣。李大山也不例外。
儿子作为红旗公社，李家村的治安积极分子，上了报纸，还被封为人民英雄。这样的形象，吴支书都恨不得拿李前程当亲儿子看。
更别提世代务农，地位更低一些的老李家。
“乡巴佬就是乡巴佬，这么硬吹有意思么？”
胖大婶冷冷一笑，“你们啊，就是没钱，没同情心。人家落魄到省城，一块钱也不愿意借，还说的冠冕堂皇，什么财不露白，容易被人盯上。我被盯上了么？没有吧？土鳖！”
“本来是看在老乡的面子上，好心提醒你。你这么埋汰我们……”
李大山有种想要打人的冲动。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李前程给打断了，出乎李大山的意料，脾气并不温和的儿子竟然一点也没生气。
反而笑了笑，“没错，你说的对，我们就是没钱，没同情心。爸，咱们走。”
李大山听了不明所以，随即瞧见了四个黝黑壮实的青年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为首的一个吊儿郎当，嘴里还叼着一根烟。
这幅模样，看着就不像是什么正经人。
那人走过李前程的身边时，斜着眼打量了他一眼，朝着后面的胖大婶怒了努嘴，“你们，老乡啊？看她挺有钱的，那你也有呗？”
他话刚说完，身后的一人光头急忙跑了过来，一巴掌打在斜眼青年的脸上。
把对方嘴里的半只香烟给打掉了，随即朝向李前程挤了个笑脸，还破天荒地鞠了一躬，“哥，不好意思啊。我这小兄弟没眼力劲儿，你们请自便。我们办点事儿。”
斜眼青年挨了打，也不敢知声，好奇地看了几眼李前程。
他十分确定没见识过这一号人物，可为什么，感觉平哥有点害怕这小子？
李前程见对方瞧着自己，伸手在斜眼青年的脸上，不轻不重地拍了拍，“小子，听见你大哥的话没，要有点眼力劲儿！”
说罢，他朝着那光头笑了笑，“行，不耽误你办事儿。”
他之所以不打算跟那胖大婶计较，不是因为他和善，而是早就瞧见了这边的四个家伙。他一看就知道，这四个家伙和那瘦小青年是一伙儿的。
毫无疑问是冲着胖大婶来的。
其中，后面三人正是之前在靠在马路对面电线杆上的三个闲汉。
李前程之前暴揍牛仔夹克一伙的一幕，这三人瞧得一清二楚，估计是被这战力给彻底震慑住了，所以才对自己如此客气。
若是换了别人，可就不一定了。
“行，哥就是敞亮人，你们自便，我们就去忙了。”
光头大汉丝毫也没有在意，李前程对自己小弟的无礼。仍旧是那副客客气气的语气。
另一头的胖大婶瞧着这边的一幕，看了半天，虽然还是没有弄明白到底，这两个乡巴佬和那一群无赖是什么关系。
但有一点她弄明白了，那群无赖是冲着自己来的。
自己有麻烦了。
意识到这一点，胖大婶脸色一变，拔腿就要跑。
“大婶，别走啊。再借我一点钱呗？”
之前那个带着手表，一脸朴实地瘦小青年，猛地拽住了胖大婶的胳膊。
他笑了，那个笑，很邪性，和朴实毫不沾边。
“你，你要干什么？当街抢钱？”
胖大婶开始慌了。
她扯着嗓子，边喊边用力挣扎。
“贼婆娘，你敢再喊，我保证待会儿你会后悔！”
带头大哥模样的光头地痞，快步走了过来，他一脸的狰狞，明显是吓唬人的成分居多。
剩下三人将那胖大婶围在中央。
此时，四周过往的行人不算太多，胖大婶刚才的那一嗓子，并没有吸引到路人的注意。
“你，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胖大婶的声音有些哆嗦，腿肚子直打颤，想起光头地痞的威胁，没敢再大声喊叫。
她是个爱显摆的性子，女儿马上要和省城女婿结婚，自己头一回来省城看女婿，所以把家里的老底都给带上了，为的就是不想让省城女婿看轻自己。
“啧啧……”
光头见这女人被吓破了胆，朝着她藏在怀里的钱包瞧了瞧，“大婶，你挺有钱的吧？”
“我，我没钱。我是乡下来的……”
“嘿嘿。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你不是说自己是城里人，不缺钱么？既然不缺钱，那就借点钱，给兄弟们花花呗？”
带着手表的瘦小青年嘿嘿一笑，伸手就要去掏她怀里的钱包。
“别，别这样。同志，我，我真没钱，真是从乡下来的……”
“大婶，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做人要诚实。刚才明明瞧见你钱包里面有四五百。怎么能说没钱呢？”
光头地痞一把打开胖大婶，护在胸前的双手，打算强抢。
“别，别这样，真的，同志，这钱是我家里的老本，不能丢啊……”
胖大婶急的都快哭出来了。
刚才那老大哥提醒自己财不露白，自己却偏偏要当众显摆，这才招了贼。
想起这个，她就一阵后悔，恨不得扇自己几个耳刮子。
不远处，李大山静静地瞧着这一幕，已经没了上去解围的打算。
“这种不听劝的人啊，不吃亏是不会长记性的。对了，前程，你认识这帮人？”
“我哪儿认识？可能是他们把我认错了，当成了他们的熟人。”
李前程胡扯了一句，“爸，走吧，我肚子还饿着呢。”
李大山没有再看，点了点头。
父子两才走出两步。
胖大婶朝着这边喊了一声，“你们两个，别见死不救啊，大家都是老乡，帮帮忙啊！”
被他这么一喊，李大山停下了脚步。
李前程也跟着停下脚步，朝这边看来。他一脸的讥讽，“有事就是老乡，没事儿就是乡巴佬。”
光头那伙人瞧见李前程，不约而同地露出了警惕的神色。手里的动作也都停了下来。
李大山看了看儿子，摇了摇头。
李前程心里一松，他就是怕父亲良善心起，想要管闲事，现在看来，父亲倒也没那么迂腐。
他朝着看向自己的光头摆了摆手，“没事儿，你们继续。该干嘛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