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六点四十,李智骑着摩托出现,高恒立刻迎了上去,焦急地问:“带来了吗?”
李智一边取下头盔一边气喘吁吁:“高队您也太为难人了,卷宗这种东西怎么可以随便外带?”他注意到高恒的脸臭了下去,连忙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东西都在这里呢。”
二人站在昭阳小区的广场上,李智滔滔不绝。
“昭阳小区是1998年修建的小区,一共有ABC三栋楼,现在的居住人口有352户,共计764人。死者刘守信居住在A栋101号房,而嫌疑人马朝则在他的楼上,403号房。”说到“嫌疑人”三字的时候他顿了一下,偷看了一眼高恒,见他没有异样,继续往下说。
“2017年9月22日早上9:06分,刘守信被发现死在自己的家中,101号房。死因是机械性窒息,也就是说,他是被人活活掐死的。2017年9月22日下午16:47分,马朝主动自首,承认自己掐死了刘守信。原因是琐事引发了争吵,继而马朝对刘守信动手,亲手掐死了他。至于这个琐事——刘守信偷偷溜入马朝家中,偷走了他的钱包。马朝去找刘守信对峙,刘守信当然不信,俩人就为此吵了起来。”
高恒皱了皱眉:“指纹鉴定的结果出来了吗?”
李智摇头:“哪有那么快,一共采集到了十二枚,正在检测中。”
“只有这些证据?走,我们进去看看。”高恒说着就要跨过警戒线。
“哎!高队!”李智连忙出声阻拦,“非警务人员不能进入!”
“如果是被警务人员要求协助调查的呢?”高恒觑了李智一眼,一如往日的威压。
李智打了个哆嗦,咬咬牙,曾经被高恒被支配的恐惧爬上大脑,认命一般地闭上眼:“我是江北市公安局的警察李智,警号9523,请高恒协助我调查!”
“可以。”高恒边说边跨过警戒线,李智委屈地一跺脚,也跟了进去。
屋内还是案发时的摆设——70平米的单间,被隔成了一室一厅一厨一卫。一张单人床,一个破旧的衣柜,一个“大屁股”的老式电视。厨房里空荡荡一片,遍布灰尘,连个碗都没有,蟑螂进来了都会饿死,很典型的单身汉之家。
这个家里唯一突兀的是衣柜上方的架子,上面放着一尊佛像,炉子被香灰堆满了,看来刘守信在信仰方面还算虔诚,可以亏待自己,不可亏待神佛。可惜,他供养的神佛没有给他庇佑,他死在了一尊佛像面前。
高恒进入屋里继续搜查。但不出意外,一无所获。这也是情理之中,肇东虽然混蛋,但当了这么多年警察,基本功肯定过关。该搜集的证据早就搜过了,没有什么遗漏。高恒在屋内扫视了一圈,没有找到别的东西。
叹了口气,准备离开。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突然传来吵闹。一位打扮风骚的中年妇女从远走进,将臀部舞得虎虎生风,吸引着来往众人的视线。人还没走进,沙哑的声音却从老远的地方飘了过来。
“干什么呢干什么呢?”
走进,一股劣质的香水味直戳脑门,高恒忍不住后退一步。妇女手里拎着一个红色的小挎包,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紧身裙。看得出她很认真的打扮过了,但是却将身材的劣势展现得淋漓尽致。
两条肥腻的大腿从裙子里伸出来,两节肥腻的牙膏一般,一左一右的杵在地板上。
李智凑到高恒耳边小声说了一句:“失足妇女。”
因为二人穿了便装,她一时没认出他的身份,大刺刺的走了过来,还往里面张望了一下,“哦哟,发生什么事儿了?”
高恒走出去,将101的门带上,“你是谁,来这里干什么?”
“找刘守信那个老不死的,他人呢?”
“死了。”
“死了?”她的嘴张得老大,一口焦黄的牙齿,“怎么死了?那个老混蛋还欠我钱呢!”
“欠你什么钱?”高恒警铃大作。
她的眼睛上下一轮,意识到对方的身份了,突然捂嘴娇羞的媚笑起来,同刚才的张扬形成鲜明对比。
“没什么没什么。”说着还往后退了一步,想走,但已经被高恒一把抓住了胳膊,“老实交代,我不找你麻烦。难道你想去局里坐坐再说?”
她试着挣脱一下,没挣开,最后愤愤的一甩胳膊,“你松开啊!不松开我怎么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啊!”
这个妓女名叫邓琪芳,四十三岁,是附近的坐台小姐,刘守信是她的老顾客。
“你和那个刘守信是怎么回事?”
“提起那个混蛋我就来气!”她狠狠地一拍大腿,两排牙齿上下摩擦,“那个老混蛋不知道在我这里赊了多少账!每次我找他要,他都说‘下一次,下一次给你’,已经拖了七八次了!这次我是提着刀来的,打算他要是在不结账,我就砍死丫的!没想到我还没动手,他就已经死了。”
高恒皱眉:“你们最后一次交易,是什么时候?”
“9月20日,晚上八点左右。”她脱口而出,没有一点思考。
“你记得这么清楚,就不需要回想一下吗?”
“哎呀,我记性好得很,哪里需要想这么多。我21号来事儿,20号干了最后一单,清楚地很啊。你要是不信——”她掏出手机,翻出一个通话记录,“你看,20号下午四点他还给我打了个电话,求我来——”
果然,通话记录上写的清清楚楚:2017年9月20日16:04分,有一通来自刘守信的电话。
“你们是在哪里进行交易的?”
“做就是做嘛,还交易,整的跟《无间道》似的。”她面露讥讽,双手叉腰,指了指门内,“喏,就是那张刘守信的单人床上。”
“进来,指给我。”
高恒推开门,把邓琪芳带进了案发现场。虽然说这是不合规矩的,但他管不了那么多了。有任何可以证明马朝清白的机会,他都不会放弃。这个女人的出现,就是转机。
进入房内,高恒要求邓琪芳完整复述案发现场。邓琪芳也不害羞,一股脑地全说了。包括刘守信是如何急不可耐扒她的衣服,二人如何在床上翻滚,刘守信如何猴急却又本事不够,事无巨细。李智听得面红耳赤,高恒倒是面无表情。
说完以后,高恒指着单人床的床头,问:“这个你碰过没有?”
邓琪芳把玩着自己的手指,讥笑:“碰过,怎么没碰过?那个老不死的喜欢后入,我必须抓住这个才能撑起身体!”
问话结束,二人放邓琪芳离开。
如果不出意外,这个床头板上应该能提取到邓琪芳的指纹,如果没有提取到,那么只有两种可能:1、刘守信在9月20日-9月22日期间打扫过卫生,顺手擦拭了。但根据现场的环境来看,屋内肮脏不堪,他近半年都不可能勤快过;2、别人帮他擦掉了指纹——这个人,应该就是真正的凶手?
李智也意识到了这是一个重大的发现:“高队,我们——”
高恒摇了摇头:“李智,拜托你暂时不要汇报给局里,我想把事情查清楚,亲自给局长汇报。”
李智大喜:“您想通了?准备回来了?”
高恒摇头,眉眼看向远处,神色复杂:“我只是想亲自调查清楚这件事。”
李智哑言,想起高恒和肇东的矛盾,“高队,你回来吧。就算不做警察,做一个顾问也是可以的——”
“不了。”高恒抬手,打断了李智的话。“小李,今天多谢你了,你先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