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薛家进荣府

林黛玉进府小半年,还是第一次在王夫人脸上,看到如此丰富神情,看来她不是什么木头人。

进府这小半年,林黛玉在贾母那里,自然获得无上宠爱,连贾宝玉都被盖了过去。

邢夫人、李纨、王熙凤,对她也都非常亲善,就连东府的尤氏,对她也非常好。

只有王夫人这个荣国府的当家主母,对林黛玉有些疏远冷淡,面子上还能过得去,私底下没有任何亲近之举。

林黛玉聪慧又敏感,感觉到王夫人对她的态度,后面也就不主动往王夫人的身边凑,每天只是按照府中规矩,在王夫人屋中打个照面而已。

今天也是这样,早上去向王夫人请过安,李纨在王夫人房中服侍,贾探春也留在那里逢迎。

史湘云被保龄侯府接回去了。

贾迎春回到她们开春之后,从贾母院中搬到的,位于王夫人院子后面、李纨院子旁边的三间小抱厦里一个人专研棋谱。

贾惜春溜到贾环的院子玩耍。

林黛玉则回到她现在住的,贾敏曾经的绣楼,拿一本从扬州带过来的诗论阅读。

得到府中有客到的消息,众姐妹才聚到王夫人的院子。

拜见过薛姨妈,和薛宝钗彼此相见。

众人在王夫人的院子说笑了一会,一起到贾母的院子来,让薛姨妈、薛宝钗拜见贾母。

贾母最喜欢热闹,今日府中有外客来,自然要摆宴接风,要好好热闹一回。

外边,陪侍母亲妹妹千里跋涉而来的薛蟠,被贾琏带着,先拜见了贾政,又去拜见了贾赦、贾珍等人。

正在家塾读书的贾宝玉、贾环,也被中途叫回来,和薛蟠相见。

内院宴席,有贾母、王夫人、邢夫人等人主持。

薛蟠这边,就由贾琏、贾珍、贾宝玉、贾环等人陪着宴席。

薛蟠和贾宝玉,是正经的两姨表兄弟;和贾琏,因为王熙凤的关系,也算是表妹夫表舅子。

薛蟠的年纪要比贾琏小好几岁,却比王熙凤要年长一些,算是表兄,贾琏当然不会真的称他为兄,各论各的。

中午席罢,贾政先给王夫人传话,“姨太太已有了春秋,外甥也年轻,在外边住着恐有人生事,咱们府上东北角梨香院现如今空着,请姨太太和哥儿姐儿住了甚好。”

贾母也遣人来说,“请姨太太在府上暂且住下,大家能亲密些。”

贾政留薛家借住,有几分真心,王子腾如果尚在京中,轮不到他这个姨丈出头,王子腾现下离京,他就是京中,薛蟠关系最近的长辈,有代为管教的职责。

贾母有几分真意,就不好说了,说出挽留之语,应该多是看在王夫人的面子上,毕竟王夫人现在是荣国府的当家太太。

薛姨妈带薛蟠、薛宝钗进京,除了为薛宝钗筹谋金玉良缘,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要为薛蟠找一个靠山。

王家因为王子腾,如今在朝中的权势,已经隐隐超过了荣国府。

可是,宁荣二府与国同休共戚,在朝中人脉宽广,如今虽然有所衰落,但是在京中,仍然称得上是一等豪族,这条大腿,仍然足够粗。

薛家如果能攀附上荣国府,明里暗里的好处数之不尽。

薛姨妈当今接下贾政、贾母的好意,便带着薛宝钗、薛蟠,在荣国府的梨香院住下了。

梨香院位于荣国府的东北角,是前荣国公晚年休养之所,面积虽小前厅后舍俱全,并且另有一门通着后街,薛家人可以走此门出入。

薛蟠本来是不想在荣国府居住的,唯恐贾政这个姨丈,对他管束太严。

可是,在这里住了一段时间,薛蟠便和宁荣二府的嫡庶子弟厮混熟了。

贾珍、贾琏年纪大一些,身份也有颇大差别,轻易不带着薛蟠一起玩,不过贾家在京中有八房子弟,第四代子弟没有二十,也有十五六人。

薛蟠虽然不学无术,却有一项好处,就是家里豪富,不说挥金如土,在花钱上,向来十分豪奢,和贾氏子弟饮酒观花聚赌,银子如流水一般撒出去,被大家视为冤大头。

薛蟠结交了许多酒肉朋友,每日逍遥快活,就把搬出荣国府的念头,渐渐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薛蟠在金陵的时候,和贾环相谈甚欢,进京之后,却有意无意的,不愿与贾环过多亲近。

原因除了他吃不了习武的苦,贾环交给他的《七宝刀法》,早就被他放下了,不好意思面对贾环。

还有和贾环年纪差了几岁,薛蟠已经十六七岁,已经算是青年,贾环才十来岁,还是个毛头小子,志趣差别过大,玩不到一块。

另外,贾环在金陵的时候,是荣国府的代表,薛蟠与他结交,不需要有什么避讳;进京之后,贾环只是荣国府二房庶子,在府中排不上号,薛蟠要结交,首选也是贾琏、贾宝玉,贾环甚至要排在贾珍、贾蓉之后。

再则,贾环现在上午在家塾读书,下午回府,还要跟着方永堂、江世强二人锤炼武艺,有的空闲,也会选择去陪林黛玉、史湘云等姐妹,分不出身来和薛蟠胡闹。

倒是薛宝钗,在和姐妹们相处的时候,明显能够感觉到,大家对贾环,要比对贾宝玉这个荣国府的大宝贝更亲近几分。

在府中时间长了,和贾宝玉、贾环相处得多了,薛宝钗也感受到这对兄弟的不同。

贾宝玉年长一岁是兄长,可是在贾母、王夫人的宠溺之下,心性反而要比贾环这个弟弟还要幼稚。

已经过了十岁生日,应该有些少年意气的贾宝玉,仍然一派顽童模样,尽管也在家塾读书,但是回到荣国府之后,却从未见他复习温习过功课,大部分时间,都是凑到姐妹们中间玩笑嬉闹。

姐妹们懒得理会他,他和丫鬟们,也能说说笑笑。

哪一天和哪位姐妹置起气来,转眼也就忘了。

薛宝钗比贾宝玉年长三岁,现在已经十三岁,已经略通人事,又从薛姨妈那里,得知王家力主,撮合他们两个结成金玉良缘。

面对贾宝玉的时候,不免多了一些审视意味——如果没有意外,他应该就是她未来的夫婿。

可是,现在的贾宝玉,没有一样符合薛宝钗对未来夫婿的想象。

再看贾环,年纪虽然比贾宝玉小了一岁,但是这两三年个子蹿升,已经超过了贾宝玉。

除了同在家塾读书,贾环现在又习起武来,身体也要比贾宝玉壮实许多,尚未满十岁,身上的少年意气,却要比贾宝玉浓重许多。

和姐妹们相处的时候,贾环年纪虽小,却表现得像个兄长,把姐妹们照顾得十分周全。

和贾宝玉相处的时候,姐妹们反而要照顾他的情绪。

这也是姐妹们更愿意与贾环相处的原因之一。

现在,贾宝玉、贾环兄弟两个站在一起,单从外表看,反而是贾环更像长兄。

不只是同辈姐妹,下一辈的贾兰、大姐儿,也和贾环更亲近。

贾兰现在和贾环一起在家塾读书,每天早上,贾环都会到李纨的院子,把贾兰接出来,叔侄二人一起去家塾。

贾宝玉从来没有这样做过。

贾兰刚开蒙一年,按照贾氏家塾的安排,现在应该在学“三百千”,可是他在未开蒙之前,就跟着母亲李纨,背熟了“三百千”,再在家塾诵读,虽然能加深记忆,但也浪费了宝贵的时间。

贾环现在,在贾氏家塾读书,根本不按照塾师贾代儒的教学进程来,而是自己攻读四书五经。

看到贾兰的课业进度,也带着他提前攻读《四书》,贾兰读《四书》的时候,有什么疑惑,除了贾环,林黛玉、李纨、贾探春,再加上薛宝钗,都能为他解惑。

除了读书,贾兰还在跟着贾环练习《七宝刀法》。

贾环跟着方永堂学箭之后,在自己的小院,立了一个箭靶,现在也在教导贾兰射箭。

贾兰父亲早亡,祖父贾政为人古板严谨,让贾兰不敢与他亲近,二叔贾宝玉自己还是个大宝贝,对他自然无法言传身教,只比他年长三四岁的三叔贾环,现在实际上承担起了父亲的职责。

薛宝钗进府之后,冷眼旁观,对荣国府内部的氛围,洞悉了几分,暗自叹息。

荣国府这颗大树,表面上仍然枝繁叶茂,实则树心已经糟朽,树身上还有诸多藤蔓攀附——他们薛家也是其一——从树身上汲取营养。

当家的第三代,贾赦、贾政两兄弟,表面和谐,实则各有谋算。

王夫人、邢夫人这对妯娌,也一直在明争暗斗。

如果没有贾母这个老祖宗坐镇,偌大个荣国府,现在可能已经分崩离析了。

不过,即便如此,荣国府也要比薛家强很多!

尤其是旁观过,宁荣二府的三节六礼的热闹场景,与京中权贵的交际来往,让薛宝钗深切理解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句话的含义。

宁荣二府在大乾王朝的体量,比骆驼还要大,可以类比为大象!

薛家在金陵,名列四大家族,更多是在往自己脸上贴金,前两代,薛家根本攀附不上贾家,只是贾家小弟王家的小弟,到了第三代,才通过王家的联姻,勉强和荣国府攀扯上关系。

贾家现在虽然已经衰落,但是族中仍然有一个工部员外郎,一个一等将军爵位,一个三等将军爵位。

薛家的皇商名头,只是在内务府挂名而已,算不上正经差事,根本不算官面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