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时欢抬手接住台上人抛下来的花球。
台上,苏恩妃含情看着拿着自己花球的人,她从他一出现就注意到了,父亲不许自己嫁给太子,抛花球选夫婿,那么,自己也要选一个相貌出众的。
只是有些人不这么想。
那人上下扫了一眼,便出声嘲讽“怎么什么人都能来接苏家的绣球了。”
垂头,用带着刺青的手,摸着花球,神色温柔,只是说出来的话,不似神情那般“这位公子,苏家可规定了我不能接这球?”
“你”脸憋得透红,索性伸长脖颈,倔强的不肯罢休“反正…反正,苏家不可能接受一个外表有瑕疵的人的!”
用帕子遮住唇,凑到身边的人耳边,耳语了几句,然后转身进了楼里。
那位小丫头放大了声音“诸位不必再辩驳了,我家小姐说,谁接到了,便嫁,这位公子接到了,那是他的本事,请各位散了罢,小姐请姑爷到楼里一叙。”
满意的勾唇,跟着小厮进楼。
倒了一杯茶水,看着谢时欢“公子,可有何忌口?”
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未曾有。”
“那…诗韵的花球,公子接了可欢喜?”
抬眼看着苏恩妃,眼眸中有许多的情绪“诗韵小姐,不在意我的外貌吗?”
看着谢时欢眼尾处的红色曼陀罗花瓣,摇头“我虽是在意外表的,但公子的眼尾和手背上的东西,并不是什么难看的污秽之物,我曾在书里见过它,曼陀罗华,传说是生长在彼岸两岸的指路之花,是冥界花神用血养活的,所以那花,红得艳丽,像热恋中的男女,在爱情中,似遗憾,似圆满,还有故事说花和叶本是一对仙界的情侣,却因为犯了错,被神罚到冥界,一人当花,一人当叶,成了如今的曼陀罗华,花只能看见花开,叶只能看见叶起。”
“小姐想说什么?”
缴着手帕“公子,我即选择了公子,公子便不必担忧自己的容貌。”
酝酿着用词“况且…公子怎么知道我不喜欢呢?”
仗着苏恩妃低着头看不见,宠溺的看着苏恩妃,出言却故意的想为难她“喜欢?小姐喜欢我的什么?”
大概是还未出阁,脸皮又薄,想不出来什么好的言语“我…公子为何…这般故意。”
靠近“你怎么知道,我这样是不是故意的呢?”
感受到湿润的气息扑到了耳边,耳朵都红了
太近了,他们真的太靠近了,这不合礼数,自己本该撤退或者推开的,可是因为什么不敢动作呢?是不能,还是是不想?不管是什么她都沦陷了,从见面时,她就确定了,想嫁他。
……
拍着门,语气急迫“父亲,为何不让女儿嫁?不是说把花球抛给谁就嫁给谁吗?”
门外苏傅语气强硬“老夫也没想到,你可知谢字是国姓,谢时欢又是何人?你居然抛给了前王妃的世子,诗韵,你会体谅为父的。”
苏母劝解道“我们本就与皇权富贵不能搭边,你父亲手握重兵已经被当今圣上忌惮了,欣悦乖,母亲让你父亲为你重新选一位夫婿好吗?”
“我不要!”加重了力气拍门“母亲,女儿不要嫁给别人,女儿只要嫁给他!”
听见女儿的话,瞬间震怒“放肆!婚姻大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容得下你愿不愿!”
下意识的出声反驳,刚说了两个字又忍住了“可是…”那明明是女儿的婚姻,为何不能由自己做主呢?
收回自己泛着血的手,坐在地上,抱着自己,无声的流泪。
无力看着自己的手,心声不满,为何自己会是女儿身,为何自己不能选择自己喜欢的人,为何自己现在…会如此无力,什么都做不了。
缓了一会,突然想起来,万一他误会自己反悔了怎么办?
起身跑到自己的书房,铺平纸张,提笔,控制着自己的手,写下勉强绢秀的字体,勾起笑容。
内容如下:
谢公子,很抱歉,爹爹如今被当今天子忌惮着,所以不让我嫁给皇家子弟,虽然谢公子只是王的孩子,但也是尊贵的皇家子。
我与公子,互相爱慕,公子且再等等,我会想办法,嫁给公子的!
诗韵从见到公子时,便心生欢喜,此生绝不会嫁与他人!
…
写完后,苏恩妃将信装进信封中,抹上自己喜欢的香粉。
然后在丫鬟来送食物时,乘机偷偷的交给自己信任的小丫鬟,并交代“不许让府里的人知道,一定亲手要交到谢公子手里。”
小丫鬟将信藏好,然后交给了苏母。
虽然自己对小姐衷心,但是苏母不是其他人,她一定会帮小姐的。
苏母拿着信封,看了许久,叹了口气,无奈“欣悦,你就那么喜欢他吗?你们只见了一面啊!”
欣悦是诗韵的名,这一世的苏恩妃本名叫苏欣悦,是将军府的嫡女,也是府里唯一的小姐,这府里的主人,只有三个人,苏父,苏母,还有苏欣悦。
将信放到蜡烛上点燃“不要怪母亲,母亲也不想你陷入权利的漩涡里。”
然后亲自提笔写了两封信,内容十分绝情,将信封好,让人分别给谢时欢和苏欣悦送了过去。
看完信的谢时欢阴鸷的捏紧纸张,突然想到什么,将纸凑到鼻边闻了一下,表情瞬间柔和了一点“呵,替身戏码,要不是我了解姐姐,差点就信了。”
松开手,纸张随风飘扬。
没再看一眼。
苏恩妃的手里也有了一封所谓的回信。
欣喜的打开,却在看到内容时,失去了笑意,手上失了力气,纸张顺势的掉到了桌上。
只好坐在椅子上,想着纸上的内容,喃喃自语“他…当真,从未对我动过情吗?”
承蒙错爱姑娘,我对你从未动情,姑娘莫要将我挂在心上,不如就此断了这念想,另寻良人罢!
眼眶中闪烁着泪花“他居然…还要将我推给别人!”
看着信,虽然很想将它丢了,但是想到这是他们唯一的来往了,弱弱的骂了谢时欢一句“混…蛋”然后将信纸收进了自己的首饰盒里。
摸着首饰盒中的一块玉佩冷静下来后,又有了新的希望,如果他只是想玩弄自己的感情而已,又为何送自己如此名贵的御赐之物。
自己要亲自去谢时欢面前问问才行。
提笔在自己的面容上,涂画着,改掉自己的眉毛,打薄唇的厚度,换上自己最朴素的衣服,取下名贵的簪杈。
然后随意的翻过小窗户,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什么?你说有下人怎么不拦着?
首先你得拦得住,其次还不能伤着。
当初苏小姐只是撞红了额头,将军和夫人就像小姐受了什么重伤似的,一个抹眼泪,一个拔刀威胁太医,那场面……
走到一半,突然停在原地。
完蛋,自己好像不知道七王府在哪里。
似有察觉的转头,却被挡住了视线,身体被迫被移动着,直到抵到了墙上。
两人唇齿游离着。
苏欣悦气急了握拳用力推着那人,
退后一点露出精致的面容,语气带着不满和妒意,像一个活脱脱的醋坛子“不愿?”
惊讶的看着面前的人“谢…”
“嗯。”
突然将手向上移动,打开手掌环住脖颈,然后狠狠的吻上去,直到咬破一块皮才作罢,捂脸藏在谢时欢怀里。
“呵”轻笑着“刚刚不是很厉害吗?怎么不继续了?嗯?”
虽被笑意气到,但还是不肯抬头“公子怎可一上来便轻薄于我,我们素不相识。”
“素不相识?”抬手摸着苏恩妃的耳骨。
敏感的向一边躲,抬头对上谢时欢,戏谑的视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就是在逗自己玩,鼓起脸娇嗔“谢时欢!”
捏住脸蛋宠溺一笑“素不相识?嗯?”
“欢青,你怎么认出来的?”
好奇怪明明自己都认不出来的,他是怎么认出来的。
“诗韵的耳朵上,一直都有一颗红痣,走路总喜欢玩自己的手,还有…这是我跟诗韵的秘密。”
摸着谢时欢的唇,心生怜惜“很疼吧,我记得我气急了,所以是很用力咬的。”
“没关系的,这是姐姐爱我的证明。”
对谢时欢对自己的称呼疑惑了起来,明明自己比欢青小几岁,他怎么唤自己姐姐呢?
“姐姐?”不决定刨根问底,反而问起了自己出府的目的“谢时欢,我给你的信收到了吗?”
“嗯,收到了,关于放弃娶你这件事,我不同意。”
“果然是这样吗”若有所思的看着一旁。
抬手将苏恩妃的头扳正,视线移动到自己身上来“原本给我的信,写的是什么?”
想起自己信里写的内容,就脸红起来,偏头躲开视线“没什么。”
霸道的扳回来,对视着“不许看其他东西。”
垂眸“都说了没什么了。”
快速的靠近在唇上亲了一口,然后又撤回“到底是什么?”
咬唇“你怎么…”
“你我已经订下婚约,有何不可?”
实在扛不住谢时欢的视线“我…”
突然视线看见了苏恩妃手上的伤痕,失去了笑意,握住其中一只手腕,将手到到眼前“怎么回事?”
想起自己这几天就委屈起来了“父亲不许我们成婚,就把我关起来了,我拍了门很久,想来是那时留下的。”
皱眉,不解的发出疑问“为什么?为什么会突然不许了?我走时不是好好的吗?”亲了亲手上的伤口。
下意识的抽手,却因为力气太小,没有抽出来,只好作罢“父亲无意结识皇权,我也不能嫁进皇家和手握权利之人家里。”
“我只是废王妃之子,并不得宠,为何这也不行?
“嫡出世子,即使再不得宠,终究是会继承王位的。”
偷偷(划掉)正大光明的从苏恩妃手里抽走手帕,放进自己的袖口中“音韵,还没有回答我,那信写的是什么?”
…亲眼看着自己心爱的帕子离自己越来越远。
“没什么”
“不说?”
按在唇上的手,一重。
?
吸了一口凉气“你这是想谋杀亲夫啊”
“我该回府了。”收回手“还有…”摊开手心,看着谢时欢的袖口“手帕还给我。”
俯身将脸贴到苏恩妃手上,无辜脸“要什么手帕?要我不行吗?”
睫毛一颤,看着无瑕疵的脸,不知道自己是该收回手,给他一巴掌,再踢他一脚,骂一句不要脸,还是应该亲一口,撒个娇,让他把手帕还给自己。
闻着苏恩妃身上熟悉了几世的花香味,心里愉悦起来了。
“谢时欢!”收回手,回味了一下手感,然后瞪了谢时欢一眼,跑了。
在原地满脸笑意的看着背影,没有追上去。
那时候的他们,哪里想得到,那是最后一次了了呢。
苏恩妃一回到府里,就被关起来了,不过她在得到谢时欢的心意后,便不在意当前的处境了。
谢时欢每天都准时的去苏将军府拜访,却没能再见苏恩妃一面,最后得到的,是苏恩妃另嫁他们的消息。
他偷偷的去看过,两人站在一起,登对得很,姐姐还亲手为他画了画,脸上挂着笑,时不时的打闹,明明他就站在那里,却没有一人发现,自己现在是多余的了吗?
捂住胸口,谢时欢问着自己。
或许…该结束了。
拖着身体,回自己的府里了。
似有察觉的转头看向走廊,可惜那里早没了身影,只好收回目光,心不在焉的拔着手中的花瓣。
就这样硬生生的缘断了,谢时欢忧思成疾,很快拖垮了身体,就这么去了。
苏恩妃得到消息时,只觉得悲凉,她同样得到了母亲的坦白,郁气堆积在心口,苏恩妃拉开匕首,对着胸口,毫不犹豫的刺了下去,想着谢时欢,又入了几分,悲伤的笑了
爱而不得,他们本是有可能的,可是因为母亲的一步又一步的下棋,皆是爱而不得!
“我来……找你了…”闭上眼睛,嘴角挂着微笑。
那一夜,太傅府,被山匪洗劫一空,曾经辉煌无比的太子老师府,现在却惨败得连一根完整的木头都找不到。
苏恩妃在自己尸体附近游荡着,却走不出困境,也没有看到阴差来引路,似乎知道了什么,着急的撞着屋顶。
等她可以随意游走时,谢时欢早就不在了,连他们之间牢固的姻缘线,都断了。
苏恩妃看着山林,慢慢的游荡着,没了情绪。
许繁星误闯进了山林,看着墓碑,起了怜惜之心,收拾了周围的杂草,还亲手,擦拭墓碑,放上了祭品。
苏恩妃被惊醒,飘到许繁星的身边“公子,为何扰人清梦?”
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不敢转头,只敢小心翼翼的问“是…是苏欣悦吗?”
“是我,公子为何到这里来?”
一时说不出来什么“我…”
“也罢,公子以后常来看我便好。”并不纠结,转入自己的小家,休眠去了。
许繁星许久才回答“好。”
就这样,许繁星偶尔去看望苏恩妃,而苏恩妃总是像逗小孩似的,逗许繁星,看着许繁星脸红的样子,留下了笑声。
谢时欢走后了不久,苏恩妃察觉到了什么,撕开了虚空,走了进去。
手抚上点点繁星,心里有了决定,若他们有缘的话,自己会对他好一点。
穿过彼岸,踏上奈何桥,看着自己的今生,泪珠掉落,喝了孟婆汤,踏入忘川。
一团光团飞出包裹住泪珠,向某个地方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