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具尸体,船夫竟从那芦苇荡里捞出了八具尸体。
八具尸体中,有两具是女尸,六具是男尸,死亡原因近乎相同,都是脖颈处被人拉了一刀。
“看来,这就是花船上失踪的那些人了。”
“没错,从衣着打扮来看,这四位姑娘就是登雀楼上的,这六具男尸则是客人。”
“是否还缺了一人?”颜素问盯着那四具女尸问:“这船上,是不是也应该有负责的嬷嬷?可从这四位姑娘的穿着打扮来说,都是极其年轻的女子,那嬷嬷在哪里?”
“回夫人的话,这登雀楼的嬷嬷就是先前相爷让下官在岸上看过的连云枝连姑娘。这位连姑娘,原不是船上的,后因年纪大了,又没能给自己找个落身的地方,这才上了船。因下官那个不争气的儿子时常往这船上跑,下官亲自带人来捉过他两回,顺带着,也就知道了这些。”
“杨大人的意思是,这等雀楼是连云枝姑娘的?”
“是,初见时,我也觉得诧异。这魏河上的船不少,但像这般规格的,掌船的都是四十岁上下的妇人,只有这等雀楼是个年纪较轻的姑娘。事后,我也曾问过我家那个不争气的儿子,他说这船原不是姑娘的,只因原来掌船的那个嬷嬷病了,才将船卖给了连云枝。”
“原来的嬷嬷?可有人认识吗?”
“只知道姓崔,人唤崔娘子,在岸上有处小院子。可那小院子具体在那儿,下官就不清楚了。”
“派人去查查吧,若能见到那位崔娘子,就把她给请上船来。”颜素问一边吩咐,一边示意尔容让船夫将大船使出了死水区域。
“夫人可是觉得事情蹊跷?”
“夫君也这么觉得吗?”
“沈九在登雀楼里发现了特质的香料,说明杀手在登船之前,就已经在船舱里动了手脚。此人的目的若只是杨志,只需要杀掉杨志一人即可,为何还要杀掉登雀楼上所有的客人与姑娘。”
“这也正是我疑惑的,与杀掉一整条船的人相比,杀掉一个人或许更为容易,也更能掩盖事实的真相。可这个杀手,却似乎有意将事情闹大。还有,既这船上使了特殊的香料,那为何只有连云枝和杨志是当时就被抛入水中的,且他们二人的致命伤与这同船的八人有很大不成。这凶手针对杨志,许是因为杨大人,那他针对连云枝又是为了什么?”
顾长风想了下,“此事的确还藏着一些不合情理之处,只是夫人该休息了,这些伤脑筋的事情,就让云飞和沈九他们去处置吧。再不济,还有一个杨怀仁呢。”
颜素问看了一下那铺在小船的八具尸体,胸口处隐隐的有些难受,既像是要呕吐,又像是在反酸。忍了忍,对着顾长风点点头,在尔容与幼白的陪同下,进了船屋。
那些尸体的后续处理都是杨怀仁杨大人负责的,颜素问安心养胎,没再过问。原定的行程,因为这花船案,在河上多停留了两日。这两日里,颜素问只见过顾长风两回,每回都是半夜里。至于顾云飞和沈九,则是一次都没有见过。不光顾云飞和沈九,就连江璃似乎也恢复到了过去那种神出鬼没的状态。好在这魏河上的风景还不错,若不去想那花船案,吃吃喝喝,看看风景,倒也惬意。
到了第三日的傍晚,顾长风回来了,身后还带着一脸兴奋的顾云飞,以及脸上没什么表情的沈九与江璃。沈九身上,除了这两日沾上的尸臭味儿,还多了一些尘土味儿。
“那位杨怀仁杨大人呢?”
“回府去了,他是邺城守备,自然不能多在外头逗留。”
“杨大人回去了?那这花船案是不是也弄清楚了。”
“夫人别急,待会儿与你说。”顾长风一边安抚着心急的颜素问,一边让顾云飞去催促船夫开船。他们的行程,已经被花船案给耽搁了,若是在耽搁下去,怕是不能在预定的时间内到达北辽。
在行船的过程中,颜素问了解到了花船案背后的隐情。原以为,这行凶者是冲着杨志来的,却不曾想,是冲着连云枝来的。
等雀楼原来的主人不是姓崔的,她之所以叫崔娘子,是因为她的夫家性崔。
这位崔娘子的丈夫,原是个屠夫,因心狠手辣,做事没有规矩,很快就成了沿河一代的水霸。两年前,朝廷曾有过一次剿匪行动,崔娘子的丈夫就是在那一次朝廷剿匪行动中被杀的。这崔屠夫死后,崔娘子便带着儿子藏了起来,后用崔屠夫留下的钱买了花楼,开始在这河上做起了另外的营生。
这花楼里的姑娘,原也都是岸上的。之所以会到水上,多半是因为技艺不精,或者年老色衰在岸上已经找不到恩客的。崔娘子船上,原是有六位姑娘的,其中那位叫做豆蔻的姑娘,与崔娘子的儿子有些情分,在花船上的身份也是最为特殊的。
“原是有六位姑娘的,那就是说在花船案发生之间,这位豆蔻姑娘就已经离开了。”
“不是离开,而是被抓。”
“被抓?犯了何罪?”
“杀人!”
“杀人!?杀了谁,崔娘子吗?还是崔娘子的儿子?”
“都不是,是花船上的一位客人。客人姓栾,是当地的一个小渔贩,也是爱慕豆蔻姑娘的男子之一。根据府衙卷宗记载,目击者是在听到船舱里有声音之后才冲进去的,进去之后,看见那位栾姓男子衣衫整齐的趴在地上,地上积了一大滩的血。豆蔻姑娘站在距离栾姓男子不远的地方,神情愕然之中又带着一些慌乱。她右手握着一把血淋淋的短刀,左手上沾了不少的血。船舱四周以及地面,桌椅上也都有血液喷溅的痕迹。”
“人是那位豆蔻姑娘杀的?”
“从现场来看,那位豆蔻姑娘的确是杀人凶手,可豆蔻姑娘自己却说是冤枉的。”
“这花船上那么多人,就没人知道那天究竟发生了何事吗?”
“没人知道,因为那天留在花船上的只有三个人。豆蔻,连云枝以及那个突然上船要求听曲儿的栾公子。案发那天是七巧节,崔娘子带着船上的姑娘上岸采买东西,豆蔻因为身子不适就留在了船上,而连云枝则声称自己是为了照顾豆蔻才留下的。当然,她也解释说,自己之所以没有跟着崔娘子下船,也是因为年纪大了,对于这些小姑娘家喜欢的东西都已经不感兴趣了。”
“只有三个人在船上,栾姓男子是死者,豆蔻是行凶者,连云枝是目击者,还真是各有各的安排啊。”
“夫人说的不错,的确是各有各的安排,而且巧合的就像是被人设计过的一样。这豆蔻姑娘原是因为患病才留在船上的,而这栾姓公子,那天原本该是去城里送货的。他是个渔贩,每隔两日便要进城一趟。赶上这七巧节,应该是他最为忙碌的时候,他却放着赚钱的生意不做,跑到了登雀楼上听曲儿,且豪气的包下了一整条船,并且指名要豆蔻姑娘为她弹奏。在得知豆蔻姑娘患病的情况下,仍坚持要其作陪,而连云枝在那时充当了栾公子的说客。
根据豆蔻姑娘的描述,她在为栾公子弹奏了一曲之后,喝了连云枝送来的茶水,之后便晕乎乎的睡了过去。待醒来之后,便发现栾公子躺在地上,而身后传来了连云枝的尖叫声,直到府衙里的捕快上船,她才知道自己杀了人,且是杀了栾公子。
连云枝则否认了豆蔻的说法,且官差也没有在船上找到豆蔻姑娘所说的那只碗。连云枝的说法与豆蔻姑娘不同,她辩称是那栾公子见船上无人,想要对豆蔻姑娘行不轨之举,豆蔻姑娘急了这才将栾公子给杀了。
因无人证实豆蔻姑娘所说的,且现场人证、物证齐全,便当堂判了豆蔻姑娘杀人罪行成立。宣判当天,豆蔻姑娘便在狱中撞壁而死,死前在墙上留下了冤枉二字。此案,也被认定为是一种蹊跷案。”
“确实有些蹊跷,若真如连云枝所说,这栾公子是因为想要行不轨之举才被豆蔻姑娘所杀,她作为旁观者,当时又在做什么?还有,豆蔻姑娘手中的凶器又是打从哪里来的。”
“还有一处更为蹊跷的。”沈九掏出一页纸递给颜素问:“这是下官询问狱吏所得。据这名狱吏所说,在豆蔻姑娘撞壁之前,连云枝曾让他捎带过一样东西给豆蔻姑娘。”
“什么东西?”
“说是止血的药物。”
“那狱吏可曾验过?”
“不曾。那时豆蔻姑娘已经判了死罪,处斩只是迟早的事情。这连云枝姑娘当时又表现出了一种特别舍不得姐妹的可怜兮兮的模样,只说那是止血的药物,是给豆蔻姑娘治愈伤口用的。狱吏是个粗人,也没多想,就把那东西给送了进去。”
“可惜,那东西已经没了,也不知道是真的止血药物,还是别的什么,更不知道这豆蔻姑娘撞壁,是不是跟连云枝送她的东西有关。”
“夫人出自颜府,应该能看出这是什么。”不等颜素问话音落地,沈九便从袖口中掏出一物递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