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缓解刚刚的尴尬,赵志鸿随便找了几个话题,把话岔开去了。张质昭也很高兴有理由不把自己带回到那些不愉快的回忆中去。
他们的确有许多共同的话题,一时之间也确实让张质昭把自己的思绪抛到了脑后。只不过,再多的话题也是要聊完的,而他们最大的共同话题可能就是和专业有关的事情了。聊着聊着,话题就不免回到了他们的专业上。
“说起来,如果你可以自由地选择的话,你会选什么属性的兽?”赵志鸿试探性地问了一句,转头看了一眼他的表情。张质昭似乎没有注意到,稍加思考之后回答道:“我还没这么想过,毕竟你真正在现实中可没法选。要说我最想要的属性,大概是土属性吧……虽然现在的主流都是火兽,但我还是觉得土兽更好一点,可以打地形战,而且攻击力应该也不输火兽。”
“这样吗?我觉得我还是按主流的来吧。火属性还是比土属性要更强一些,而且我看各种比赛上的那些兽还都是一些高大威猛的食肉猛兽,我觉得那种赢起来才容易。”赵志鸿一只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便不由自主地比划了起来,张质昭轻轻地笑了笑。
“是啊,妥妥的标准配置。但你别忘了属性克制。那些同样‘高大威猛’的兽如果是水兽,那你可就不好赢了。”
“这也没关系啊,火克木,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这本来就是一个闭环的克制链,你选哪一个都容易被克制。但是火属性最大的优势就是自由度最高,不像其他属性一样会受到环境的限制。”
“没怎么见你听课,你这不是懂得还挺多的吗?”张质昭笑着说道。
“选择性地听两节啦,哈哈……”
张质昭也跟着笑了两声,然后安静了下来。不知不觉,他们又把话题扯回来了,他苦笑着想道。
“其实,我也不是不想用火兽,但是我觉得我可能会养不起,食肉动物吃的可多了,而火属性又是特别消耗能量的属性,我不觉得我有那个经济实力……”张质昭冷不防地突然来了一句。车里的气氛瞬间冷了下来,沉默在扩散。
赵志鸿有点尴尬,又转头瞥了他一眼。他正在看车窗外的风景,似乎正在沉思。他又弱弱地问了一句:“那你说,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真的能抓到一只光兽……是不是不用考虑这一切了……”
“是啊,那可是再多钱也买不到的珍宝。最强的属性,强到无视一切规则——克制一切属性,谁不想要呢?”张质昭一边说着,眼睛还望着窗外,“你要是真的有那个能力捕到一只光兽,别说斗兽场了,国家级研究院都会抢着要你……”
“所以说嘛,万一你就真的走运了呢?”
“得了吧,你就别想着那些逆天改命的剧情了,”张质昭轻轻地笑了笑,眼神收了回来,靠在了椅背上,“就算我们真的碰巧遇上一只光兽,那也不叫走运,那叫倒了八辈子的霉。以人家光兽的实力,只有他抓我们的份,没有我抓他们的份。”
“这倒是……它们可强了……据说要想抓一只光兽得出动数千人的兵力,连军方都不一定能抓的到,我们就还是别想了……说起来,你在电视上看到过或者手机上刷到过捕光兽的场面吗?那种感觉可真是……震撼……”赵志鸿说完,看了他一眼,却发现他似乎根本没有在听,凝视着窗外,已经落入到了自己的思绪里去了。他知趣地闭了嘴。
其实,他不仅听见了,而且听进去了。那些话在他心中激起了千层的涟漪,尘封在心底的回忆突然鲜活了起来,他最不想回忆起的经历重新浮现在了他的眼前。
那种“震撼”的场面,他不仅见过,但是不是在电视或者手机上看到的,而是亲眼看见的。
那都是好几年前的旧事了,但是对他来说仍然记忆犹新。那个时候,他还在上初中,他们村里当时还没有初中,他得去县里的初中上学,每个月回家一次。从县里回家要翻过很长的一段山路,一直以来都是他自己来回,来往的过程经常会在山林里到处走走,再加上小时候经常在山里玩,他对那一带的地形无比熟悉。
而那一天,他像往常一样,想要穿过那片群山的时候,却发现山路的入口,那个被无数人踩出的小道,已经被拉起了警戒线。警戒线是醒目的鲜红,上面写满了“危险,请勿靠近!”远远望去,原本宁静的山林上空升起了几缕浓重的黑烟,在眼前可以明显地看到有许多横七竖八的,被拦腰折断的树木,空气中弥漫着硝烟的刺鼻气味。
一开始,他还以为是发生了山火。但是即使是山火,这些树木也不会还没开始烧就折断了,山林的入口也没有必要设警戒线。而且,山火的味道不可能这么刺鼻,冒烟的地方也不会这么稀稀疏疏。
他正奇怪的时候,远处突然响起了枪响声,“哒哒哒哒哒”的声音不绝于耳,在空旷的山林中回荡着。那响声震动着他的鼓膜,激发着他的好奇心,让他忍不住想要去探个究竟。
虽然路上设了警戒线,但是没有人在警戒线周围监视,似乎他们只在乎不要让人出来,倒不在乎有没有人进去。更何况,这山路可是他回家的必经之路。他熟悉这里的地形,如果完全绕过这座山的,他得多走很长的一段路,等他到家的时候,可能天都会黑下来。
出于好奇心,以及为了少走一点路,他轻轻地矮下了瘦小的身子,从警戒线底下穿了过去。
不管怎么说,那个“危险”似乎还没有到这边来的意思,他应该是安全的,暂时……
每走一步,他都要左顾右盼许久,生怕会有什么怪物突然从暗地里窜出来。人生中的第一次,他感觉到了对死亡的恐惧。
他不安地走着,心跳越来越快。山林间倒下的树木越来越多,有许多都拦住了他要走的小路,让他不得不跳跃过去。被折断的树木的断口清一色都是焦黑色的,那些没有倒下的树木上也有许多弹坑。硝烟味越来越浓了。
他一直不停地左顾右盼,都忘了看脚下的路。突然间,他踩到了一团滑腻腻的东西,瞬间被滑了一跤,倒在了一个软软的东西身上。
那东西的表面和地上全是滑溜溜的液体,他一倒下,便倒在了那摊液体中,一股铁腥味瞬间充斥了他的鼻间,他低头一看,居然全是血!而他倒在的那个软软的东西居然是个人!他的身体已经冷透了,完全没有了生命体征。
他瞬间吓得尖叫起来,慌乱地站了起来,在血泊中胡乱地试图用手拍掉身上的血迹,心脏开始砰砰地乱跳了起来。对死亡的恐惧瞬间压倒了他,他不顾一切的往前跑了起来,跑出好长一段路了之后才停下来,大口喘着气。
未凝固的血浆浸湿了他的衣服,贴在了他的身上,让他感到阵阵恶心,想要快点离开这个地方。
他正这么想着,枪声再次响起,似乎是从旁边不远处的山谷中传来。伴随着枪声的还有模糊不清的叫喊声,不时响起的机关炮的声音,已经其他许多他叫不上名字的声响,勾动着他的想象力。他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是他已经隐隐地感觉到了,这或许就是“战争”,那种他只能在电视上看到的东西。
既然枪声从那边的山谷中传来,他正好知道一条捷径,可以通向一个小高地,在那里可以俯视整个山谷,而且他又可以把身子埋在齐腰高的青草中,不会被人发现。说不定他可以在那里看到发生了什么。
一想到这里,好奇心又渐渐地包裹住了他,把恐惧挡在了外面。他顾不得染血的衣服和背上的书包,拔腿便向那个小高低冲去。
他飞奔着,路上没有见到一个人,至少没有一个活人。尸体倒是躺了好几具,有一个人甚至整个身体都被折成了一个奇怪的角度,似乎是被打飞撞到了树上之后掉下来的。
他刚一冲到高地,枪声便再次响了起来。这一次就在他耳边,震耳欲聋,他忙趴了下来,匍匐着缓慢前行,一直到他感觉爬到了时候的位置。他用胳膊肘支起身子,伸手拨开了挡住他视线的最后一丛草。
瞬间,山谷的全貌映入他的眼帘。多么一副震撼的场景!数百名全副武装的士兵、十几辆装甲车、几个装配着大型捕兽网的机器,还有很多载着奇怪设备的卡车,犹如一个独特的演奏团,整整齐齐地围成了一个半圆,封锁住了什么东西,正好围住了他趴着的那道悬崖前面。
而他,正是那致命交响乐的唯一一个观众。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见一个响亮的声音从扬声器里响起,回荡在空旷的山谷之中:
“这位光兽,你已经被包围。请停止一切无谓的抵抗,你的生命安全将不受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