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干就干。许鸢站在棺材左侧，顾川在右侧，开始卖力地划桨。越到下游水势越湍急，他们划着划着有些力不从心。
“前面有一棵断木，抓住它，跳上岸。”江河两岸靠得较远，他们的棺材在黑水的正中央，到底是很难划过去的。
“我怎么感觉有东西在推着我们前进。”许鸢哪壶不开提哪壶，本来紧张的气氛因为她发抖的声音显得更为紧张。
顾川低头看，的确有好多白色的骷髅头突然从水底冒了出来。它们和一般的骸骨长相相似，只是感觉如同活着一般，能动能走。
许鸢急了：“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长得奇奇怪怪的，躲在水里，专门在大晚上吓人。而且看样子，它们一直藏在水中，只是他们两个人没有发觉。
“不会整个水域都是这些怪物吧？”许鸢想到这里不觉后怕，当初疯子K掉下去的时候，可没有人告诉她，这水里还有东西。
“情势危急，我用子弹打退它们，你把棺材靠到岸边。”顾川掏出枪，上膛就打。许鸢急急撑着棺材，卯足劲往岸边划。
子弹打不死那些骷髅，却能迟滞它们的行动，加上许鸢拼命地划桨，棺材渐渐靠向岸边。
两岸的树木颇多，顾川收了枪，攀上一棵树。许鸢扔了桨，抓住树的另一端。两人动作迅速，很快脱离了棺材爬到岸边。
他们刚想松口气，潮湿的泥土里突然伸出一只手，洁白的骨骼粘着腐臭的泥土，五指在月色下发出疙瘩疙瘩的响声。
那只骨手抓住了许鸢的脚，看似简单的一个动作却有千钧之力一般。许鸢吓得尖叫，顾川连忙掏出枪，砰砰两声把它打进泥土里。
许鸢早已经面无人色，发愣间被顾川握住手腕拉着朝城镇里跑。踏上青石板那一刻，两人才脱力似的跪坐在地。
许鸢大口大口地喘息，转头，苍茫夜色下那些骷髅在水中起起伏伏，空洞的眼窝一瞬不瞬看着他们的方向。
那样深沉的黑色比不夜城的僵尸还要更黑更空阔，仿佛多看两眼就要陷入那空洞的漩涡里。不一会儿，它们又咕咚咕咚沉入水底。
夜风寂寂地吹，只是平静得让人无法相信里面究竟住着什么样的怪物。
许鸢的心仍旧砰砰地跳着，几乎不肯相信自己的眼睛。这里究竟还藏着多少未知的秘密，原以为能好好活下去，现在才发觉每一个地方都危机四伏。
顾川缓了一会，起身把仍旧跪坐的许鸢架起来，轻声道：“没事吧？”
只是捞一个人而已，这样的情景何其可怖。“顾川……”原来许鸢还有希望，现在忽然绝望了，“我想你叔叔的女儿可能已经……已经死得透透的。哪怕不被淹死，也会被这些怪物杀死。”
顾川沉默，温柔地拍着她的背，哄孩子一样。好一会，才低低叹口气：“这是她的命。”
他们徒劳无功，悻悻地往回走。岸上相对安全，打开手电筒，所有的夜生物都不敢轻易靠近。他们就这样并肩而行，一路走走停停。
走到城镇上的时候，突然听到少女慌乱的叫声。
许鸢心微微一动，加快步子。按理说这里已经没有生人，乍然听到这个声音，很可能，很可能……
虽然不敢盲目乐观，但是有必要去看一下。顾川也听到了，走在她身后，不疾不徐地朝声音的发源地进发。
走到转角处，许鸢探出一个头，看向远方。黑色的夜幕里，有一个曼妙的身影背对他们。光芒笼罩在她身上，可以看见黑色的蓬蓬裙，纤细的穿着漂亮长筒袜的双腿，和一双恨天高。
这个身影似曾相识，许鸢记得，便是那个陈羽喜欢这样的打扮。
她的面前是一群垂涎三尺的僵尸，一点点朝她逼近。她瑟瑟发抖，眼见就要被吞噬。
“陈羽！”许鸢急急忙忙用手电打光，吓得那群僵尸尖叫四散。解了危机，许鸢才好整以暇走过去。
那女孩子仍旧站在原地，缓了一会，才转头望那个救她的人。果然是陈羽，然而她几乎是用鼻孔仰视许鸢，没有一点劫后余生的感激之情：“你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这种性格，居然能毫发无损地活着，果然很稀奇。
顾川也没有料到会如此。可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陈羽，”顾川知道她不是好说话的性子，从许鸢身后走出来，淡淡道，“我们是来找你回去的。”
“顾川？”明明年纪比他小，却没有撒娇称呼他“顾哥哥”，与那些妖冶贱货不一样。
许鸢和顾川走过去，陈羽还是冷冷站在原地，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你怎么进来了？这个女人是谁？上次在商店我就见过她。”
许鸢从她口中听出了敌意，眉头微微一蹙：“陈小姐，请你放尊重一点。”
陈羽瞟了她一眼，继而不屑地冷笑一声：“尊重？”
实在是令人非常讨厌的性格。顾川咳了咳：“她是许鸢，网络画手，我们在一起了。”
轻飘飘的在一起三个字，立刻引起陈羽的一片嘲讽。虽然没有说话，但傻子也能听出她笑声里的刻薄许鸢以为她要开口奚落，可是她只是无所谓地耸耸肩：”叔叔不会同意的。”
她的言语让许鸢如坠冰窖。一直以来他们的恋爱都太顺利，以至于她忘乎所以。忘了两人悬殊的身份。
顾川口吻冷淡：“我不需要他同意。叔叔很担心你，你不要再玩游戏了，回去吧。”
“回去？”陈羽笑了，“我倒是想回去，可是怎么回？我做任务做到一半被那些恶心的怪物截胡了，想退出又退出不了。你们呢？你们不会好心道到专门来找我吧？”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许鸢朝天翻了一个白眼。“不巧，我们就是专门来找你的。”
“哟。”陈羽没有看向许鸢，反而转头询问顾川：“是这样吗？顾川？你竟然也会关心我？”
顾川关心不关心她与她有什么关系？许鸢明显从她的话里听出了酸溜溜的意味。
顾川点点头：“是这样。叔叔发现你被困在游戏里很着急。我就来找你了。”
“你来找我？带着你的女朋友？你当我陈羽是个傻子吗！”陈羽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生气，话语都凌厉起来。她侧身，一只脚跟着地，交臂撅着嘴，表情实在算不上好。
许鸢越听越奇怪，如果他们的关系真如顾川所说的那么单纯，陈羽为何会对她抱着如此强烈的敌意。许鸢还在猜测，陈羽又恨恨道：“我这辈子就没输给任何人，让这个臭丫头赢了，实在窝火！”
说完拔腿就走。
顾川低低道：“这种事情哪有输赢之分。你跟我回去，还有人指望你救。自己不愿意出去，何必拖累别人？”
顾川指的是等她一起去月台成亲的疯子K。陈羽愤愤转头：”那个任务我早都不想做了，那个中年大叔，谁爱嫁谁去嫁。本来就看着不顺眼，还留那种半长不长的头发，以为他很帅吗？”
这评论也是足够犀利。许鸢深表佩服。只是……疯子K似乎也不待见她。现在的情况是两个人都不待见对方，这可怎么劝对方去月台成亲？
许鸢一筹莫展，望向顾川，他似乎也有一点无奈，只是隐忍不发。最后，仍是放缓语气：“你看不上的人，也不喜欢你。只是形式而已，何必计较这么多？”
旁的话没有什么，只一句“你看不上的人也看不上你”彻底点燃了陈羽的怒火。她怒火中烧道：“那个中年大叔倒挺自恋啊。”
她邪魅一笑，话锋立刻转了：“既然你让我去，我就去看看哪个人这么自恋。”
说得好像没有见过疯子K似的。许鸢耸耸肩，顾川朝她摇摇头：“走吧。”
这么说许鸢立刻知道了。顾川这是用激将法。这个陈羽这么高傲，不用这样的方法她还不肯走。
“对了，”许鸢追上她的步子，奇怪道，“我听疯子K，就是你准备去结婚的那个人说你们一起掉进了河里，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你脑子没毛病吧？”陈羽不屑地瞟了她一眼，“谁会像他那么傻，说跳进去就跳进去。我扔一件外套他也跟着捡，我一直在拱桥下面，没有进水。反正他都跳河了，我还要等他吗？”
许鸢语塞。原来疯子的好心被她当成驴肝肺。就没见过这么能耐的。每一句话都让人想揍她。
这么看来这些天她一直在城市里游荡，躲避着那些僵尸的追捕。因为拱桥是个是非之地，大抵也没有回去过。
弄清楚这些事情，虽然有些庆幸现在找到了陈羽，也明白阻挡僵尸的办法，可是许鸢忽然开心不起来了。
这个陈羽……说她和顾川以前一点事也没发生过，许鸢是不相信的。她再不灵光，也有身为女人的第六感。
到时候把她送走了，自己和顾川又该如何自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