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的雪,差不多积了二十公分厚,一脚下去就没到了小腿。
王建眉头紧皱,看着温文倔强的背影在雪地里一个坑一个坑艰难的走着。心想温文这是怎么了,什么“我明天就回”难道他和李娅之间闹什么矛盾了?
王建本是好意,说这么大的雪他开车带他过去,可温文就像是一头上了火的牛,管他是谁呢,硬生生的怼了他一句,“雪能弄死个人?”然后他自己就耷拉着脑袋出去了。
真是好心被当成驴肝肺了,王建心里是有点不舒服。
看来今天这雪除了没有停的意思,反而是越下越大了。温文就光着头,任雪花染白了发。落了脸上化了一滩滩的水,他也懒得去擦,风刮着脸让他生疼生疼的。
等走过那些“邻居”们门口时,他也不像往常一样故作清高,脑袋绷直了向前看,而是眼睛贼溜溜的往里面瞧。
什么清高、优秀、漂亮,温文此刻觉得所有用在李娅身上的那些高大上的词汇都是贬义词,
都说金钱难买人心,但却可以买花天酒地下的那一份“安宁”,你消遣你的寂寞,我做好我的本分,一声“哥”,一声“妹”,都知道这是金钱拉近的关系,但却是那样的“真诚”,因为这份“真诚”里的虚假你我都心知肚明。
终于有一家是开门的了,温文停下抬头看了看门脸上的招牌,这不就是桐桐的店么!他一下就想起上次跟这个女人睡觉时,她说过的那句话,“就怕等我想回头时,已回不去了!”
如今他很想回头,他很想拉着他秀儿妹妹的手,在那十里沉沙堤上走一走,再吼他一嗓子《走西口》,可如今说什么都是晚了。
他驻足门前,照着门玻璃照了照自己狼狈的样子,窮着腰,一头“白发”胡乱的贴在脑门上,一夜没跟着睡觉的胡子也是又黑又粗,他两只手互擦在袖套里,也不知穿错了谁的衣服,一身油腻,胸前还挂出来几个口子,露着棉花。
正看着,里面就出来个女人。温文赶忙低下脑袋,然后嘿嘿嘿的笑了几声。
“哪儿来的要饭的?”她顺便带了门口的笤帚,往过来走,边又说:“去去去,别耽误老娘做生意!”就拿起笤帚比划着要打。
此情此景让他想到了来村里要饭的二虎虎,他也想当一次他。就故意低着头傻笑,就是立在原地不动。
接着那笤帚就打了下来,幸亏是棉衣够厚,她一个老娘们又有成多大劲,打了也不疼。
她打了几下别人,倒把她自己个累的气喘吁吁。就喘着粗气说:“哎呀,累死老娘了,就没见你这样不要脸的人,打都打步走!”
温文又一下想起了他东东叔,就模仿着他的声音,故意结巴,傻笑着说道:“嘿嘿,傻,傻丑女人,丑,丑女人!”
这话彻底的惹怒了老女人,她恼怒着脸,就冲屋里喊:“都死哪去了,没见老娘在受气么?”
话音刚落,就出来了两个保安。
“谁气您了?”两个人都瞪着眼珠子,齐问。
“就他!”老女人说道。
“俺们见您在抽他,所以就没出来管!”其中一个人说。
“妈的,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打的老娘胳膊都酸了!”
老个人赶紧讨好她就说:“那俺们给您揉揉!”
“去去去,一边去。”老女人厌烦的说。
只见这两个人就呆兮兮的立在那不知该怎么办了,脸上露着惶恐。
“你说说你们一天天就知道吃,我养你们有啥用,还不如我那丫头们给我长脸呢!”
她说完,拿扫帚指了指温文,咬牙切齿的狠不能把温文皮扒下来解气。
“你们给我把他丢了黑河里去!”两个人也是忠心,过来就架起了温文胳膊。
温文被他们猛的一提,头就往后仰了一下。这一下,老女人也就看清了人,忙说:“哎呀,咋是温秘书呀,看我这老眼昏花,竟没认出您来。”接着给两个保安使了个眼色,就松开了温文。
她过来从温文棉衣的破洞里揪了几缕棉花出来,拿在手里看了看,然后不解的问道:“您穿成这个样子这是要干啥去?”
温文拍了拍身上的雪,笑着说:“没啥,在演戏呢!”
“哦!这是元旦排练啥好看节目呢?”老女人拍着马屁。
温文没想回答她,只丢了四个字:“人生如戏!”然后又一深一浅的上路了。
等他到了街口,一看见小辣椒几个字就又想起了昨夜在这里受辱的情景,忽然心里憋屈窝囊,生出来一股火,然后径直朝李娅的服装店去了。
温文可能是气急了眼,竟一头撞在了玻璃门上,耳朵“嗡嗡”响,脑袋也发晕就蹲在了地上。
店里的人们听着响以为怎么了,就都忙着出来了。他们见地上蹲着一个脏兮兮的人,也不问碰的厉害不厉害,其中一个人就开始责怪,说:“没长眼珠子么,这是女装店,你往进来扑什么?”
“真是狗眼看人低”温文听着这个男人的声音,心里骂道。他起先是以为昨天的那个男人呢,但等他缓过劲站起来才发现是另外的一个人,这个人温文从来没见过。
李娅的两个姐姐也都站在旁边,她们一见是温文,脸色变的更难看了。
李娅大姐先白了温文一眼,说:“你来干嘛?”
“还能干嘛,来要钱的呗!我早和你们说过了,这个人心眼就跟针眼似的小,你们还不信!”李娅二姐一副嫌弃的样子说道。
温文心里说不出来的委屈,他前面是怒气冲冲,但快走到店门口时,他心就软了下来,他还是想在自己走之前多看一眼李娅。
可谁曾想,她的两位姐姐竟这样冤枉自己。在过去的一个月里,温文是变着法子讨好她们两人,姐长姐短的时刻挂在嘴边,可此刻她们说翻脸就翻脸。
“二姐,李娅在不?”
“谁是你二姐,我不知道!”
“我就想见她最后一面,明天我就回家了。”温文求着她们。
连着问了几次,还是说不知道,温文就急了眼,他拿出手机来打李娅的电话,就听见店里传来了铃声响,但就是不接。
无奈,温文就硬着头皮往里面冲,可他自己一个,怎么抵得住三个人的推搡,就被推倒在了地上。
雪从领口灌了进去,冰凉冰凉,可顾不了那么多了,温文站起来,朝店里就大声喊:“李娅,我知道你在里面,求求你再见我最后一面,哪怕那个男人现在就和你在一起,我也无所谓,我只想见你最后一面!”
店里仍然没有动静。
“求求你了,再见最后一面,我发誓从今往后我不再踏入黑河半步,我已性命担保。”温文此刻的样子,就像个被遗弃街头无助的孩子一般,眼睛里一半是委屈,一半是痛苦。泪水和着雪水一道道划过脸颊。
幸亏这会时间还早,周围的店铺也没几家开门,雪又那么大,把他撕心裂肺的声音多多少少遮掩了些。
“你有病吧!”门终于开了,李娅带着一脸怒气骂道。
温文竟然笑了。
当你把自己的心交给某个人后,那个人就掌握了你的生杀大权,你想,你的心在她手里面握着,你的肉体又怎会和自己的心过意不去呢?
“你跟我进来!”李娅说,然后温文就跟了进去。
来到收银台边,李娅转过身来。她说:“你有病吧,昨天都说好了我们之间没事了,你来干嘛?”
温文盯着李娅看了看,眼前的这个女人还是当初那个把自己拥如怀中给自己希望和鼓励的那个人么?
为什么此刻从她的眼睛里,看不到半点往日的深情和善良。
温文之所以把自己的一切都和李娅说了,就是为了能让李娅好好考虑清楚,因为他不想欺骗一个女人的感情,稀里糊涂的骗上了床,然后再告诉她自己结过婚,这些他根本是做不出来的。
但李娅还是说:“你对我公平吗?”
“我怎么就对你不公平了?”温文费解得问。
“你有过家庭,你个子矮人又不帅,又没钱!”
“还有呢?”温文眼里闪着泪花。
“对我的不信任!”
“你要我怎么信任,爱情是两个人的,我信任你的同时,你也得给予我忠诚,可是你老是和那些男的纠缠不清,让我怎么信你?”温文说完,长长的叹了口气,因为这事他们在一起后没多长时间就吵过一次,当时是因为温文无意中发现李娅背着他和一个男的暧昧,而那次后李娅也是保证过的,可如今呢?还不是一样么。
誓言,是从人嘴里说出来话。几乎没有人不喜欢对方用起誓的方式来证明他她的忠心,但心是看不到的,是会变的,最值得一说的是婚姻,殿堂里起的誓言,当在离婚的那一瞬间又有多少人会想的到?
话由心生,而境改变心。
“我也不怪你,谁让你现在不喜欢我了!”
“你如果长得再帅点,再有钱点,说不定这会我已经和你结婚了!”
“问题这从一开始你是知道的,那为什么那会你不放弃我?”
“我得对比选择!”
李娅最后的一句话,点破了所有。从一开始,她就是把温文作为众多被选者一员,而谁曾想过,温文居然是这么实诚的一个人,对这个女人前面他是没有半点戒备心的,可当发现了事情的端倪,一切都已晚了。就像一个烂心的苹果,当在表面发现了黑点,里面却早已烂完了,还怎么吃?
温文疼啊!他看着自己的心被这个女人攥碎了,现在说不要了要还给他。
“可你把它揉碎了,才还给我,对我而言就公平么?”温文再也掩饰不住悲痛,连骂了她三声:“滚,滚,滚!”一声比一声响。
最后一声,撞开门,外面的人就进来了。
“你他妈还是男人么?让谁滚!”刚才那个男人恶狠狠的往过来走,边叫嚣着。
“谁怕谁,干!”温文把破碎的心先塞回去,心里给自己鼓着劲。
肯定是不能打架的,几个女人也着急了就挡在男人们前面。
李娅拦着那个男人,温文心也就放松了戒备了!但忽然,一拳头就打了过来,正中温文眉心,他一个趔趄,往后退了几步。
红着眼再上,李娅已过来拦在了温文面前,她说:“你要打,就打我!”
李娅见温文没有罢休的样子,就开始扇自己耳光。
“啪”
“啪”
李娅眼角也带起了泪花,温文一下抓住了她的手。
四目相对,恨爱交融,还能再言语什么!
往后余生,各不相欠,老死不相往来。这是这段孽情最终的结局。只是不知道,李娅后来是如何想的。但温文是很难忘的,就算他后面又成婚了,可偶尔还是会想起这段感情,一想到那片白山黑水,就会黯然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