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从表面上难以分辨深浅,比如秃顶高首,看着轻浮没个正型,短时间却根本无法探出本质。
可有的人,哪怕只是初见,也能从嗓子眼看到腚眼,比如正堂外掐腰嚣张的娘们儿,一看就是尖酸刻薄的主。
但甭管如何,赵三元已经没有义务去管。
同意过来瞅瞅,完全是看在郑学松的面子上。
没当场撕破脸已经是格外开恩,更别提去拿热脸贴冷屁股。
郑学松本能的想阻拦赵三元,可他很清楚是二姨太失了礼数,根本怪不得他人。
正犹豫不决的时候,郑学松再次看到点点黑影向他亲爹汇聚而去,数量找比以往多出一倍有余,或咬着他裤脚或趴在他肩膀上,诡异瘆人。
噗通——
郑满宝直挺挺的向前拍在石板上,若非地上有些积雪做缓冲,都有可能原地开席。
“爹!”
“求大师帮帮忙!我爹不对劲!”
对于身后的突发情况,赵三元清楚得很。
那是牲畜阴魂来索命的证据,不止要命,还要活活磨死郑满宝。
当它们出现时候,赵三元和康木昂都第一时间感应到。
可就像之前说的那样,折磨郑满宝是天经地义,连本地城隍公爷都没理由拦着,康木昂就更没法阻拦。
至于要命的时候康木昂会不会出手还是未知数。
“有啥不对劲的?”
二房姨太太撇撇嘴,眼神中有几分不加掩饰的嫌弃,“大冷天的用力气没处使唤,光着膀子抡石锤,有这功夫都不如去再杀几头畜生了,学松你别一惊一乍,他顶多是风寒,把你爹扶屋里灌口姜汤就得了。”
郑学松闻言又急又气。
暗想谁家得风寒的人会直挺挺栽倒?
平日里吝啬刻薄就罢了,现在家里的顶梁柱倒了,难道想仅凭一碗姜汤解决?
就在这时,赵三元的脚步一顿,在门槛内停止不前。
院外,毫无征兆的出现一头老黄牛,横着身子望向院内。
严格来说是望着晕死的郑满宝,它的双眼黝黑又深邃,无底洞般没有尽头。
“今晚就要收人?”赵三元明白怎么回事,点上一根烟后指了指老黄牛,“收归收,现在咱们无仇无怨,别挡我的路。”
康木昂轻声道:“三元老弟,要不咱帮一手吧,我看郑叔他根本不清楚里边的弯弯绕,真要死了也是死的不明不白。”
没有回答,赵三元依旧与老黄牛对视着。
牛。
稳重朴实,任劳任怨。
却也是认死理的存在。
认准了目标就会坚持不懈,不达目的不罢休。
而这头老黄牛,就是那些阴魂的具象。
没有谁知道它什么时候出现,也没有谁知道它从何而来。
“哪里跑出来的牲口?”二房姨太太频频称奇,眼珠子滴流乱转,“瞅着身上肉挺多啊,是不是谁家的牛走丢了?学松啊你先把牛牵到后院,若这几天没人来认领,就让你爹早点下刀。”
随着这句话。
围绕在郑满宝身旁的黑影顿时躁动起来。
扶着亲爹的郑学松看得真切,他浑身上下充满刺骨寒意,心底更是莫名滋生出怨怒的情感。
心思聪颖的他很快意识到了什么,也顾不上怀里的亲爹,一个箭步冲出去连连给那老黄牛叩首磕头。
“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
“求求饶我爹一命!”
“我愿意代他赎罪,任凭千刀万剐!”
“待有来生我甘愿成为你们案板上的鱼肉!”
“只求放过我爹,他真的罪不该死!”
磕头的脆响声越来越重。
没几下,郑学松的头再次磕破,鲜血混杂在积雪中。
总听说有孝子贤孙,其实赵三元并不太相信。
这操蛋的世道,为了利益卖儿卖女的数不胜数,饿死亲爹亲娘的更是海了去。
而郑学松就像是混沌中的微弱光亮。
很小,却又倔强的发着微光。
“行了,你就是把脑袋磕成八瓣也没用。”赵三元强硬拽起郑学松,“两个条件,第一个,报酬我要你家今年赚的所有钱,第二个——”
话还没说完,郑学松就喜极而泣连连点头。
“好!大师你说多少就多少!只要能让我爹好好活着,卖房卖地都不算事!”
“真的啥都答应?”
“答应!全部答应!”
赵三元松开郑学松,笑着拍了拍手向回走去,“有你这句话就行,就怕你不答应第二个条件。”
“还请大师明示....”郑学松心里有点没底,暗想自己连生命都愿意付出,难道还有比这更苛刻的条件?
很快,他就明白了第二个条件是什么。
啪——
清脆又响亮。
赵三元蒲扇大的手掌甩在二房姨太太的脸上,直接把她抽的踉跄。
“就他妈你话多是吧?”
“老郑有此劫难还不是因为你?”
啪——
反手又是一巴掌,将二房姨太太抽得眼冒金星。
“把你从窑子里赎出来了还不知足!”
“嫌天天吃杂粮了,行,老郑特地给你雇个厨子。”
“嫌没人伺候了,行,老郑又给你弄个丫鬟忙前忙后。”
“嫌衣服首饰没有别人家媳妇儿多了,行,老郑带你去奉天城采购置办。”
“又嫌老房子偏了,也行,老郑咬牙在陶官屯儿弄个两进两出的宅子。”
啪啪——
四连绝世,赵三元的手上沾了厚厚的胭脂粉,都够包顿饺子的了。
几个大逼兜下来,二房姨太太都懵逼了,大脑彻底空白。
康木昂赶忙冲过来抱住赵三元的后腰,他就是怕遇到这种情况。
好家伙,也没听说哪个看事的在事主家抽事主的家眷啊。
而经过这么一耽搁,二房姨太太也缓过劲来,披头散发的她大声尖叫冲向赵三元。
就像是对藏獒叫嚣的土狗,看藏獒被牵制住后,龇牙咧嘴的狂吠,其实半点能耐也没有。
啪——
又是一巴掌。
赵三元挣脱康木昂后,指着被抽倒在地的娘们儿。
“钱是大风刮来的?郑家积蓄都让你给败了,想捞钱倒是出点好主意,你够狠,让老郑竭尽所能的杀牲口。”
“业障你背?因果你背?你若老老实实的我也不爱搭理你,非得逼逼赖赖嗷嗷叫唤,今夜你再说半个字,牙全给你掰了!”
人的语言或许有假,但双眼瞳孔的波动难以隐藏。
二房姨太太曾经在窑子的时,也算见过些亡命之徒。
现在赵三元的眼神跟他们几乎一模一样。
他是真的能说到做到!
“大师!大师!赵兄弟手下留情!”郑学松也赶过来劝说,“当下要紧的是救我父亲,姨娘虽有过错,但惩罚她不在这一时半会。”
说归说,劝规劝。
郑学松心里其实有种莫名的痛快。
经过赵三元的怒斥,他已清楚亲爹落到这般田地,除了本身溺爱放纵外,更是姨娘太能作人。
“屁大点事急什么?”赵三元甩了甩手上的水粉胭脂,“我都说了两个条件缺一不可,不抽这死娘们儿我干不了活。”
“现在我爽了,她过后爱报官报官爱咋地咋地,但是今晚谁也别妨碍老子,去,把你家拴牲口的麻绳系在一起,然后栓你爹脖子和四肢,再把他拖到圈牢前边。”
郑学松大为惊愕,还以为是耳朵听错了,“....是用拖的?”
“废话!”赵三元冷笑道:“老子还能背他过去?死罪想免,活罪就得加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