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忘恩负义的东西!”
审讯那妇人的新卫咬着牙,忍不住再骂了句。
妇人好像情绪崩溃过后,精神已经不太清醒。
只是恐惧着,蜷缩着身子,然后费力地拉着隔壁牢房自己孩子的手。
用尽力气将孩子隔着牢房的空隙,往她这边拉,试图将孩子拉入她怀里,
“小宝……小宝,不要怕……”
“娘在呢,娘在呢……”
浑身颤抖着,妇人只是重复呢喃着这些话,
将头抵着隔断两边牢房的粗木。
小孩则似乎是吓傻了,被简单裹在伤口处的布上带着恶臭和污血,
已经不知道痛苦,只是被他母亲拉着,浑身靠在那道牢房木墙。
旁边提着刀进入小孩那间牢房的新卫也已经停下来,只是回头望着负责审讯那位新卫。
这审讯的新卫,还咬着牙,抬起手示意那提刀新卫先出了牢房。
然后,再望着那哆嗦着,反复呓语着,试图揽着孩子的妇人,
眼里再有些阴晴不定,
内心如同天人交战,难以平复。
他就是皇帝安插在新卫,或者说最开始采购房的那个探子。
大概季管事也知道他的存在,只是大家心照不宣。
先前,他拿给这妇人辨认的画像,就是季梁的。
这自然算不得什么证据,但有时候并不需要证据,怀疑就够了。
按说,
他现在应该立刻去给皇帝汇报。
甚至能赶到季管事之前。
他做得也本来就是这样的事情。
可……他在采购房如此多年。
从东宫采购房新立,他就在其中。
作为谍子,他自然是采购房里广交好友,
在加上大家共同做出生入死的事情。
这其中感情有多少是他自己伪装,多少是真的,他自己都分不清楚。
其中季梁,更是在采购房中特别。
季梁是采购房众人看着长大的,自然也是他看着长大的。
事实上,季梁就是采购房所有人所寄托的延续。
承载了某些他们的希望。
而在刚才,听到那妇人指认出季梁来,
他恨不得立刻提刀将这妇人杀了。
你为什么要说出来!
你如果不开口,我就不知道这件事情,就不会这样纠结。
同时,
又有些痛苦,
季梁啊季梁,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
眼里神色再反复变换,
一会儿发狠,一会儿又有些痛苦。
但最后,
他还是做下了决定。
他再用力咬了咬牙,眼里有些发狠,
“你在这儿守着,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是。”
和他一起来的这新卫,是他心腹。
他最后,还是准备向皇帝汇报。
“……我这是,为了大义。”
用只有自己的声音再呢喃了句,
这新卫像是说服了自己,
对,他是为了大义!
天下再受不起多少动荡了。
做下决定,这新卫快步朝着乾心殿方向走去。
……
留下那带来的菜苗和三幅画,季管事离开了。
既没有点破什么,也没有将季梁直接抓捕进新卫的牢房。
采购房小院,季梁望着季管事身影渐远,消失在夜色中。
再走到小院推倒院墙的缺口处,
就看到采购房外,隐约已经多了些身影,
就潜藏在前前后后的夜色中,也不靠近,但却隐约将采购房这院子围了起来。
望了眼之后,季梁也没再往外,
只是转身,端起先前喝了茶的两个碗去厨房清洗了,
然后像是什么也未发生。
平静着,烧火给自己煮了晚饭。
就端着碗,坐在采购房院边吃着。
……
“管事,你这时前来见我,可有要事?”
乾心殿,季管事进入殿内,拜见了隔着一道帘子的皇帝。
皇帝照常,让人搬来一张凳子,与季管事赐座。
脸上则是漠然问道,看不出喜怒。
季管事低着头,躬身,沉默了阵过后,再回禀道,
“陛下,奴婢探查到那和‘新世界’相关的人物,就在宫中。”
“我还以为,季管事迟迟不来汇报,是想隐瞒朕。”
显然,在季管事禀报之前,已经有人向皇帝禀告过。
“奴婢不敢。奴婢只想大夏昌盛,不会徇私。”
季管事这是低身回道。
“嗯……”
皇帝应了声,脸上依旧看不出多少喜怒,从帘后站起身,
“是那季梁吧。朕的兼用阁阁长。”
“真真是季管事你所推崇的,经天纬地之才。真是没想到,就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就有这样的人物。”
皇帝压抑着些怒火,一字一句。
“如若那旬报乃是新世界所有,先前朕又将官报之事交于他,真是好,真是好啊。”
皇帝愈加怒不可遏,
采购房乃是他真正嫡系亲信,而就在这样的地方,竟然出了这样的人。
就在他跟前!
“枉费朕之信任!”
季管事只是俯首,任由皇帝发怒,不言不语。
“季管事,你去将他,将这位大夏兼用阁的阁长,给朕带过来,朕倒是想问问。”
皇帝怒火宣泄出来,再转过身,紧盯着季管事再命令道。
季管事却未动作,
“怎么,季梁此人原先是你部下,管事想要包庇。或者说,莫非季管事也是那新世界的一员?”
皇帝有些失态,紧盯着季管事,眼睛带着学血丝,
话语已经很重。
“陛下如若怀疑奴婢,奴婢愿以死而洗刷。”
季管事只是低身如此说道,
有些红着眼睛,歇斯底里般愤怒的皇帝闻言回过神来,
意识到自己失言,顿了下,却也没有出声安抚,
只是再面无表情地问道,
“既然管事忠诚,为何还不将他给我带过来。”
“回禀陛下。奴婢怀疑,兼用阁阁长季梁,就是新世界之头领,所谓平等王。”
季管事说道。
皇帝不禁顿了下,
先前他安插在新卫的卧底先一步来汇报,
但却可没有说季梁在新世界中的身份。
如若那季梁真是那平等王,真是‘新世界’之头领……
皇帝低头,目光有些闪烁,
略微挪步,像是思索起来,
“我不问季管事你是如何得出这样判断,我想知道,当真如此?”
“回禀陛下,七八成把握是如此。”
那还真不能妄动。
“既如此,季管事以为应当如何?”
皇帝心里有些计较,但却依旧只是这样问道。
“陛下,此刻虽我们知道新世界首领身份已经暴露,但新世界首领自身恐怕还未确定。”
“而以我们对新世界之了解。该组织人员严密,对其首领平等王信奉。而新世界所行所言,必然是有谋逆之心。
但,只要季梁未曾离开京城,新世界之人必然不敢大举起事。如此,朝廷能从新世界之人身上抽出手,优先镇压其他叛乱之人,如此回过身,再收拾新世界,轻而易举。”
“而季梁如若想要离开京城,其动向我们也能立刻知晓。
奴婢以为,只要季梁还未离开京城,新世界之事,就不用忧心。”
季管事出声说道,隐瞒了他之前去了采购房院子和季梁会面的事情,
皇帝目光闪烁,
以己度人。
如果是他,他绝不会自己还在京城,就命令自己手下在外地起事。
人怎么会自己找死。
那样即便是外地起事成功,也是别人成功,他早就死了,那和他还能有什么关系。
皇帝想着,略微点头,但依旧只是神情漠然对季管事说了句,
“管事继续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