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缺并不知道,自己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他将此次获得的妖兽材料,全部摆在大殿前,让余红英挑选以后练手的材料,余下的则放在店铺售卖。
磨刀不误砍柴工,原本狩猎带上练气期,并非是指望他们帮多大的忙,更多还是带着他们历练。
而今,炼神花这四年的成熟期,却是过了这村就没这个店,不宜本末倒置,耽误了修行。
不过,毕竟四年时间不短,这次尝到了甜头,狩猎他不打算就这么停下来,故而,下次狩猎他只打算带筑基期参加。
当然,这些毕竟只是身外之物,重点还是自身修为,所以在这之前,他还打算出一次远门。
先去蔚山城转转,若是没有收获,再转去普济寺。
这还是余红英头一次挑选材料,为以后炼器做准备,故而东挑西拣,竟将材料留下了大半。
见所剩材料不多,宁缺也懒得再亲自跑一趟,叫来宁旭将材料给他,自己则直接奔赴蔚山城。
筑基后期较之原先,速度上有了不小的提升,走走停停,三日后来到了蔚山城前,缴纳了入城的灵石,没等他入住客栈,却碰上了初次来蔚山城,遇到的向导张成。
十多年没见,张成修为精进有限,见到宁缺犹如见到了宝藏,立即点头哈腰迎了上来。
“公子,您这是?”
反正纨绔的形象十分深刻,宁缺干脆沿用当初的人设,抛出一枚中品灵石。
“最近新纳了几房侍妾,想多换些花样儿,你可知蔚山城,哪里有双修功法售卖?”
“这……公子若是要买房中术,却是不难,但功法……”张成犹豫了一下,道,“不如我陪公子转转,指不定会碰上。”
一连带着宁缺跑了十几家店铺,乱七八糟的画本儿倒是看了一大堆,但却没有一本属于功法范畴。
想要将阴阳之道融入自身大道,若没有灵气运行,岂非流于形式?
那些画本儿上的,还能有前世的齐全?不过是前世看剩下的,自然不值得他大费周章。
他也看出询问时张成的犹豫,多半是担心自己那枚中品灵石受之有愧,这才带着自己转了半天。
原本他也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可一而再的失望,也不愿再耽误时间,眼看着天色渐暗,干脆直奔普济寺。
虽说现在也不缺住店的那枚中品灵石,但住一个晚也实在有些浪费。
普济寺位于蔚山城以西,邻近西陀寺的地界,若是结合从属关系来看,普济寺更像是西陀寺蔚山方向的门户。
不过,与另外四大宗门在蔚山的势力不同,普济寺所在只是一处三阶灵脉,倒是颇有些佛门与世无争的意思。
经过一天一夜的飞行,宁缺恰好赶在天黑之前,来到普济寺。
“慧闲大师可在寺中?”
上次不方便探查他的修为,只能报上慧闲的名号,知客僧人倒是十分客气,询问了姓名,将宁缺迎入了一处佛堂。
“施主请在这里稍等。”
少顷,慧闲口宣佛号,迈步进来。
“阿弥陀佛,宁施主许久不见……”说到这,他微微一愣,“咦!没想到二十年不见,施主竟然已经修至筑基后期,果然慧根不浅,佛缘深厚!”
宁缺暗自吐槽,屁的慧根,劣根还差不多,佛缘就更谈不上了。
只是有求于人,只能笑脸相迎:“大师过誉了。”
初次见面他只是练气期修士,不敢放肆打量,此刻却是察觉慧闲与自己修为仿佛。
他打量慧闲的同时,慧闲也在打量他。
“咦!施主竟然也锤炼肉身?”说着眉头微皱道,“只是你这锤炼之法太过粗糙,徒有其表。施主此次前来,可是想通了,要皈依我佛?”
宁缺只想打听双修之法,对于皈依佛门一点兴趣都没有,没有理由为了双修之道就将自己卖了,他宁愿舍弃阴阳之道,也不会去做和尚。
只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加上有事相求,担心一旦明确拒绝对方便甩手送客,只能避重就轻道:“大师是如何看出来的?”
“阿弥陀佛!我佛门擅长炼体,贫僧亦有涉猎,分辨倒也不难。”
说到这,他顿了顿,循循善诱道:“施主若是想学炼体之法,皈依我佛是最好的选择,以施主的资质,本宗的龙象般若,易经洗髓功法,无不是炼体的上乘功法。”
“不瞒大师,我对炼体并无兴趣,只是闲来无事瞎捣鼓的。”
接着话锋一转道:“不过,上次听闻,佛门对于双修之法也颇为精研,想向大师请教,贵寺是否有相关功法。”
所谓事不过三,慧闲已经连续两次邀请,他再言语搪塞,就有些说不过去了,还不如直截了当。
“呃……”慧闲也没想到他竟然是因为这个到访,愣了一下,哑然失笑道:“上次施主便对此念念不忘,还真是慧根深重。不瞒施主,本寺并非密宗一脉,倒是没有相关功法。”
宁缺不由有些失望,原指望普济寺有收录,再试试可否花灵石购买或者借阅,没想到居然也没有。
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追问道:“不知大师可知,何处有相关功法售卖?”
“售卖却是不大可能,施主修行时日尚浅,或许还不知道,早年有魔道修士,四处贩卖采补炉鼎之法,因此功法难辨正魔,打那以后,五大宗门便禁止售卖此类功法了。”
难怪自己遍寻不到,原来竟然是这个原因,涉及魔道事情,风物志也讳莫如深,若非有慧闲告知,他还蒙在鼓里。
不过,慧闲的话倒也给了他一条出路,禁止售卖只因功法正魔难辨,但五大宗门却不需要顾虑这点。
且不准售卖,不等于没有私藏,如苏家这样的大家族,未必没有。
慧闲一心想要度化他,见他对双修执念颇深,忙投其所好道:“施主佛缘深厚,既然对双修如此痴迷,不入我佛门,岂不两全其美?”
这也能扯上两全其美?宁缺一脸疑惑。
慧闲忙解释道:“施主有所不知,既是双修,当然是男女各行一套功法,以施主的资质,只要入我佛门,去宗门内修行,本门密宗必然会给施主配上精研此道的圣女、佛媛,届时相辅相成,方能事半功倍啊!”
这……居然还有这种待遇?不过,他也没有因此心动,也只是感叹一下罢了。
反而对慧闲这个大和尚却颇为好奇。
口口声声说普济寺没有相关功法,可说起双修之道,反而头头是道,莫不是个花和尚?
不禁心生疑惑,试探道:“大师怎么如此清楚?莫非也是佛门密宗一脉?”
慧闲叹道:“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实不相瞒,我普济寺并非密宗一脉。”
接着犹豫了一下,却话锋一转,却扯到了佛门理念。
“我佛门讲究慈悲为怀,众生平等,甚至还有割肉饲虎、喂鹰的说法。然而,亦有如我们这一脉般,以为妖兽非我族类,金刚怒目方显菩萨心肠。只是,这样的理念在本宗却遭排斥,故而才迁至蔚山。”说到这,慧闲颇有些伤感,“与其说是迁至蔚山,倒不如说放逐至此。”
有了稷下学宫的法儒之争,宁缺倒是不奇怪佛门也有同样的情况。
不过,相较于白鹿书院,普济寺这一脉看来十分势弱,否则也不会只占据三阶灵脉。
心里如此想,嘴上却安慰道:“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大道并无贵贱之分,理念亦是如此,大师无需妄自菲薄。”
这纯粹就是他的鬼扯,所谓同行是冤家,内部倾轧,尤其是话语权之争,只会更加残酷。
他这番话,却让慧闲引为知己,赞叹道:“施主果然有大智慧,难怪年轻轻便已有如此修为。”
这种隐秘风物志里很少会提及,慧闲又十分坦诚,宁缺自然不想错过这种机会,于是试探道:“大师亦是有大智慧之人,虽与本宗理念不合,却仍然不忘初心,度人向善。”
在他的理解里,既然理念不合,即便要度化,也是将人往普济寺这一脉引,可之前慧闲话里的意思,明显有介绍自己入本宗的想法。
他这么一说,慧闲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不瞒施主,贫僧亦是有私心的,西陀寺一脉,从不参与拓荒,也只有被放逐,才能出来另立门户。只是,另立门户并非全无条件,须得宣扬佛法,且每隔一段时间,必须度化若干弟子信奉我佛。”
原来如此,宁缺也不由感叹,这佛门居然也搞起了绩效。
“若没有完成,又当如何?”
“那便要带回本宗,受戒律院审判了。”慧闲叹道,“我等理念不被本宗所容,本应追回功法、修为……然宗门念及修行不易,准许我们戴罪立功,贫僧之前所说,双修种种,也都是离开前,宗门开课时所授,方便我等传教。”
宁缺没想到,这佛门居然还搞起了入职培训,那些双修之道,想必只是引诱入门的手段。
慧闲虽然没有说如何处置,但想必最轻也是个面壁悔过,重的恐怕就要被废去修为了。
宁缺不由庆幸自己没有脑子一热,就假意拜入佛门。
只看慧闲这么热衷度人,想必这西陀寺也不是什么善茬,入门容易出门难。
他对于普济寺还是颇为同情,不过也仅此而已,毕竟路是自己选的。
暗暗打定主意,回去必要千叮万嘱,自己家族万不能有人被蛊惑了。
只是好奇普济寺的和尚被召回,这灵脉如何处置。
于是询问道:“大师等人若是被召回,这普济寺又当如何处置?”
“届时本宗会重新派人来管理,并宣扬佛法。”慧闲仰头看向房梁,“如今贫僧这一脉,也只有我们蔚山这一处尚存了。”
说到这,目光不由再度看向宁缺,叹道:“施主这样的资质,若是肯入佛门,一人便可抵消十年的任务。”
宁缺闻言,连忙告辞道:“大师切莫误会,我此番前来,只是询问功法,并无其他意思,既然大师这里没有,那我也不便打扰。”
出了普济寺,宁缺忍不住吐槽,资质、修为高的,抵消的任务多,口口声声说着众生平等,却还不是将人分成三六九等?
这是哪门子众生平等?
不过,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只要管好自家,没有人被蛊惑,佛门的事情还轮不到他来操心。
他甚至打定主意,以后绝不踏足佛门的地盘。
此行虽然没有实质性收获,但却找到了方向,不再需要如以前一般,没头苍蝇似的四处打听。
同时也庆幸,幸亏自己只在苏南城和蔚山城转悠,若是在流云宗的地盘上胡乱打听,指不定会被执法峰盯上,当做什么邪魔歪道处置。
想到执法峰,不由想起当初卢剑邢的承诺,这都过去多少年了,流南城周家的谢礼怎么还没送来,莫不是被他吞了?
不过,转念一想,却觉得不大可能,毕竟是当着苏佑云和苏纤络的面,堂堂执法峰结丹修士,总不至于出尔反尔。
或许周家的谢礼早已交给卢剑邢,只是他却不会替自己送货上门。
这要是等到结丹,发现对方送的只是法器,岂不是亏大了。
早知道双修功法这么难寻,还不如跟卢剑邢回去,说不定有机会面见周家人。
以周家的底蕴,想必不会缺少此类功法,万一周家让自己当面提要求,这功法不就有了吗?
不过,人无前后眼,懊悔已然无用,此刻也只能寄希望于苏家了。
只是,他和苏纤络虽然看对了眼,却还没到谈婚论嫁的地步,若是别的功法还好,这双修功法却不好在成婚前打听,以免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可苏纤络的态度他不担心,但宁家毕竟跟苏家差距太大,苏纤络又执掌家族庶务,他不得不考虑苏家反对的可能。
原指望等到结丹再上门提亲,而今却需要结丹前获得功法,这下倒是陷入了一个死循环。
思前想后,也没个万全之策,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实在不行,先将生米做成熟饭,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他又不是什么道德君子,没必要死守着什么道德标准,反正又不是始乱终弃,只要结果是好的,何必在乎那些细枝末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