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乌蜃堡接到密信开始,三个多月来,陈炼的行动路线都是游宁事先安排好的。
游宁早就预料到,陈炼经过清德县时,会顺道带游凤歌去拜见吴太君,便提早派人到清德县传讯,让吴太君等人早作准备。
但陈炼和游凤歌到达清德县的时间,比游宁预想中早了两天。
游宁擅长揣摩操控人心,但一切都是基于利益考量,根本无法料想到,陈炼居然会爱上了程素心,而后袁宁珂赶紧撵走陈炼,游凤歌也因为害怕,一夜狂奔了三百里。
这一系列无法预估的变故,造成了两天的时间差。
可就目前的情况而言,那也只是小小的风波,一切还是尽在游宁的掌控之内。
传信的人昨日已经到达清德县,今天一早,吴春花便开始着手准备迎接游凤歌的事宜。
清德县人口不多,一传十十传百,很快便所有人都得知这个消息。
率先发现陈炼和游凤歌的农夫,还没跑进县门的牌坊,便被人打了一棍。
打人者,正是那位当了六年临时族长的六叔公。
“还叫二少爷?老子教了你们多少次,要改口尊称世子!”
六叔公拴着拐杖,教训了农夫一顿,陈炼和游凤歌也来到牌坊前。
六叔公见了二人,热情洋溢地上前行礼,拍着马屁道:“小人见过郡主殿下,两位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啊!
世子终于要成家立室,之后便可以接受朝廷册封,继承靖平候的爵位,同时也该接过陈氏宗族族长的事务。
到时候老头子这个临时族长,也可以功成身退了,呵呵呵……”
六叔公说的并非客套话,这临时族长,他确实早就不想干了。
在清德县,最有权威的是吴太君,族人们也是唯吴太君马首是瞻,一切大事都是吴太君作主。只有一些无关紧要的琐碎小事,才轮得到六叔公这个临时族长出场。
说白点,所谓的临时族长,纯粹就是个打杂的,虽然这里头多少还是有点油水,但相对于付出的时间和精力,那丁点儿油水就是个屁。
六叔公看陈炼陈修决斗时受到了惊吓,卧床一个多月,身体自此大不如前,腿脚也变得不利索。
因为上述两个原因,六叔公是真心希望把族长的担子,尽早丢还给陈炼。
游凤歌跟着陈炼上前行礼,道:“晚辈见过六叔公。”
六叔公受宠若惊,诚惶诚恐地道:“殿下,您这是折煞小人了!”
三人一边寒暄,一边前往陈氏祖宅。
二人到来的消息不胫而走,不一会儿,整个县城都沸腾起来。
前往祖宅的道路两旁人满为患,大多数人都是冲着游凤歌而来,想要看看安南王府小郡主的风采。
因为二人提前了两天到达,一切都还未来得及准备妥当,听到这个消息后,祖宅内霎时之间鸡飞狗跳。
吴春花毕竟皇宫出来的人,见过大场面,一边指挥下人为二人收拾房间,一边命人赶紧准备接风宴席的食材,同时与一名下人搬出一套桌椅,放在祖宅门前的塘基边上。
与陈炼和游凤歌行礼问候一番,吴春花便笑着说道:“世子和殿下提早回来,让咱们有些措手不及,如今祖宅里一团乱,世子和殿下先在这儿喝喝茶看看风景,等地方收拾好了,婢子再领两位去拜见老太君。”
陈炼很通情达理地应承下来,游凤歌是第一次拜会陈炼家中的长辈,就算装也要装得乖巧一些,很老实地坐下喝茶。
陈炼接着问:“等会儿春花大婶会亲自下厨吗?我有点想念你做的姜葱鸡了。”
“有殿下这等贵客,自然是由婢子亲自下厨,既然世子想要吃姜葱鸡,婢子这便命人到山上抓两只走地鸡回来。”
吴春花随即命人奉茶,便告退忙去了。
陈炼没有坐下来喝茶,而是走到老柳树旁,用手轻抚着老柳树粗糙的树干。
游凤歌觉得好奇,放下手中的茶杯,跟了过来瞧瞧。
游凤歌从陈炼的眼神中,看到一丝崇敬之意,便问道:“这棵树看起来颇有些年头,是有什么特别的来历吗?”
“这棵柳树是我家先祖亲手栽下的,去年我便是在树下连破两境,我总觉得破境能够如此顺利,是因为冥冥中有祖灵庇佑。”
游凤歌也伸手摸了摸老柳树,心里很想吐槽‘这根本就是棵普通的老柳树而已’,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游凤歌缺心眼、讲话不懂看场合气氛的毛病,终于有所改善了。
二人在塘边有的没的地聊着,约莫过了两刻钟(30分钟),下人们终于把二人的房间收拾好,便有人到塘边通知他们先行到房间里安顿。
陈炼和游凤歌才刚刚放下包袱,吴春花便来了,领着他们去拜见吴太君。
“孙儿拜见老太君!”陈炼十分郑重地向吴太君行礼。
吴太君只用目光的余光瞥了陈炼一眼,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句‘嗯,回来了便好’,转而十分热情地朝游凤歌招了招手,笑吟吟道:“多年不见,小郡主都长成大美人喽!小郡主奔波劳顿这么多久,想必已经累了。来!来!快来老身这儿坐下。”
游凤歌有些腼腆地在吴太君身旁坐下,吴太君随即拉起游凤歌的手,亲切地与游凤歌交谈起来。
谈话内容稀松平常,与一般的老祖母初见未来孙媳妇并没有什么区别。
吴太君的房间里只有一套茶几两张椅子,椅子已经被吴太君和游凤歌坐了,陈炼总不至于坐到吴太君的床上或者轮椅上吧?
陈炼只能摸摸鼻子,直愣愣地站在一旁,听着吴太君和游凤歌唠唠叨叨地聊天。
吴太君把陈炼晾在一旁,似乎是冷落了陈炼,但并非因为记恨陈炼杀了陈修。
吴太君是大家族的老家长,对接待初来拜访的后辈颇有心得,她是要通过这种区别对待,让游凤歌感觉自己被重视,同时也化解游凤歌的拘谨和忐忑。
陈炼对此心知肚明,便配合吴太君的演出。
陈炼与游凤歌的这一门婚事,完全就是政治婚姻。
游凤歌的霸道个性人尽皆知,而陈炼的性情,吴太君也十分清楚。她这孙儿,平时看似老实随和,实情却是头倔得不能再倔的倔驴。
吴太君原先还担心二人性格不合,成亲之后会出什么乱子,但方才看到二人有讲有笑地从门外进来,她也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吴太君自然看得出,游凤歌的贤淑乖巧,其实是装出来的。
俗语道‘人老精鬼老灵’,吴太君就是名副其实的所谓‘人精’。她老人家能够透过现象看本质,明白游凤歌装乖巧,是希望给她留个好印象。
说通透点,游凤歌之所以会这样‘装’,完全是因为重视这门亲事,希望顺顺利利地过门。
吴太君与游凤歌谈着话,心里却是暗暗偷笑:啧啧,没想到老身这孙儿,还真是有两把刷子,居然能把这头高傲的小凤凰治得服服帖帖。